九月十五日,晨曦。
有風,微雨,薄霧,空氣中浮動著桂子的清香。
一輛罩著青色車篷但卻系著明黃帶子的馬車在無人的街道上疾馳。
奉劍坐在車上,瞄了眼一邊閉目養神的西門吹雪,心中思緒萬千。
今天天還沒亮,便有一行不速之客敲開了合芳齋的大門。
來人自稱是御前的涂公公,請西門大俠及奉劍姑娘去宮里走一趟。
奉劍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第一個反應便是皇帝知道了決戰的事情,前來興師問罪了,于是想著是不是要先下黑手,把這群人神不知鬼不覺做掉……
好在被及時阻止了,沒有釀成大錯。
阻止她的是一塊和田暖玉,那玉她很熟悉,從小到大她不知在自家老爺脖子上看到過多少次了。據說這玉是過世的夫人的遺物,所以老爺非常珍惜,絕不會輕易交到別人手里。
奉劍從涂公公手中接過玉佩,交到了走出來的西門吹雪的手里。
西門吹雪用拇指摩挲著玉佩表面的花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便決定跟他們走一趟。
車 轆快速轉動,守在午門外的侍衛遠遠看到了馬車上隨風飄飛的明黃色帶子和車夫位置上的御前紅人涂公公,大吃一驚,誠惶誠恐地開門下跪,一氣呵成。
馬車絲毫不停地長驅直入,一路穿過太和門、右翼門、中右門、隆宗門,直達乾清門西側的南書房。
西門吹雪和奉劍一下馬車,便有一個早就候在石階旁的公公恭敬地上前,將他們引了進去,又小心地闔上了大門。
南書房內隨處可見明黃的布帛,布置倒是出乎意料的簡約大氣,不見奢靡之像。
年輕英挺的皇帝就坐在御案後,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天子畢竟是天子,即使沒有端坐明堂,那通身的尊貴威儀,也非常人可以比擬。
但這都不是讓奉劍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讓她意外的是,那個坐在天子左手邊首位,翹著二郎腿喝茶的人,不正是她家老爺嗎?!
奉劍在心中默默流淚。本朝以左為尊,能夠那麼隨意地坐在那個位置上,老爺您到底是何方神聖,還認識多少非同尋常的人物啊!
也許是感受到了杵在正中央的兩人的怨念,西門無梅「咳咳」兩聲,無視自家兒子一打打冰冷刺骨的眼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清了前因後果。
西門吹雪听完後,皺緊了眉頭,冷聲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在我和葉孤城決戰之時,趁著皇宮守衛松懈進而逼宮?」
小皇帝眉毛一挑,似是而非道︰「是也不是。」
說到這,他突然起身,走下御座來到西門吹雪身前與他直視,朗聲道︰「因此,朕想請西門莊主幫朕做場戲。」
西門吹雪沉默不語,既沒答應也沒不答應,但奉劍知道,其實自家少爺很生氣。
他與葉孤城賭上性命、無比神聖的決戰,卻是有心人早就安排好的,欲干下大逆不道的謀朝篡位之事的靶子,如此侮辱,怎能不讓他生氣?且他已氣極,氣極之時,眼中的冰冷便越甚!
奉劍咬了咬嘴唇,眼珠子咕嚕一轉,突然道︰「原來皇上早就知道了啊,我就說麼,若是沒有皇上的允許,就算殷羨殷大人他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背著您在您眼皮子底下干這種事啊。」
小皇帝冷哼一聲,道︰「殷羨、魏子雲、丁敖、屠方,他們四個縱使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頭,在朕這皇宮里,也不過是養在御前的四條狗罷了!」
奉劍嘴角微抿。她自然是知道這皇宮中有多可怕的,天子之安即為天下之安,為了保全皇帝的萬金之軀,身邊必定是藏龍臥虎。
不過,反正她的本意也只是為了轉移自家少爺的注意,這皇宮的可怕安全與否,與她何干?
一直靜靜地站在那兒的西門吹雪突然抬頭,開口道︰「是誰?」
他這話其實問得很奇怪,沒頭沒尾的,但有人卻听懂了。
小皇帝搖了搖頭,皺眉道︰「這件事的主謀是南王世子,朕身邊被收買的人也已明了,但這些都是不成氣候的,在他們之中定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掌控全局的人,而這個人,便是朕請莊主幫忙的原因。」
西門吹雪蹙眉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
不過他卻有一個要求,唯一的要求,那就是事情解決之後,他與葉孤城的決戰如期舉行。
小皇帝挑了挑眉,沒有反對,然後便虛拉著西門吹雪走到御案前,與他商議接下去的事宜。
不知不覺,外面的天已漸漸暗了下來。
奉劍和西門吹雪出了南書房,又在那位涂公公的指引下,踩著偏僻的小路出了皇宮。
隱在宮牆暗處些許時候,遠遠地看到了殷羨,兩人便慢慢地走了過去,裝作偶遇。
殷羨直勾勾地盯著西門吹雪,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向往和激動。
他拱了拱手,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禮。
殷羨也沒有在意,他早就听說過西門吹雪為人冷漠,相貌英俊卻面若寒霜,除了他認可的朋友和對手,誰也不放在眼里。
奉劍眼瞧著殷羨沉思片刻,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請兩人去里面歇息片刻,而兩人也並未推辭,順水推舟地隨他進去了。
丹墀後的太和殿,更是氣象莊嚴,抬頭望去,閃閃生光的殿脊,仿佛矗立在雲端。太和殿旁是保和殿。保和殿旁、乾清門外的台階西邊,靠北牆有三間平房,黑漆的門緊閉,窗子里隱約有燈光映出來,黯淡的燈光照著門上掛的一塊白柚木牌,上面竟赫然寫著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妄入者斬!」
而此時,奉劍和自家少爺就在這禁地之中。
西門吹雪站在窗前,雙手背負在腰後,突然道︰「回去之後我們便成親。」
奉劍正擦拭著長劍的雙手一顫,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少爺你說什麼?」
西門吹雪轉身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道︰「正好父親也在,我們回到萬梅山莊便成親。」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奉劍踮起腳尖伸出手,專注而又虔誠地用指尖細細地描繪著眼前這個她用自己的全部去愛的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西門吹雪抬手覆上撫模著他的臉頰的柔荑,眼中的柔色在燈光下好似能滴出水來,若是陸小鳳在這兒,絕對會死命揉著眼楮大叫你絕對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可惜他不在這里,自然也就看不到西門吹雪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我仔仔細細地研究了《決戰前後》這部原著,發現里面的西門大神還真是很溫柔,溫柔到認為救人比殺人快樂了,所以要是七文中的大神溫柔了,絕對不是崩壞,是不是?是不是?星星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