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夜風總是這麼清寒,帶著江南之地所沒有的剛強和堅毅。
天已黑透,圓圓的月亮高高掛起,在群星的擁簇下分外皎潔。
本該是好眠的時辰,可萬梅山莊的偏廳卻一反常態的燈火通明。
伺候的下人早已被打發出去休息了,此時在這里的,只有西門無梅、西門吹雪夫婦、王家父子,以及帶來所謂邀請的孫秀青了。
奉劍為在座的各位一一斟好了茶,便回到了西門吹雪身邊坐下。看到桌子上依舊在原地紋絲不動的茶杯,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來吹涼了才遞過去。
西門吹雪從沉思中回神,抬眼定定地看著身旁的小妻子。其實他真的不是在等奉劍為他把茶吹涼,只不過沒覺得口渴而已……想是這樣想,可伸出的手已經接過茶杯,細細品了起來。
奉劍微側著身子,雙手托著下巴撐在桌面上,心道自己是不是把少爺寵的太過了?可那洋溢著幸福的眉眼,卻已經很直接地推翻了這種想法。
西門無梅坐在主位,看著手邊那一對怎麼看怎麼親密的小夫妻,滿意地點了點頭,含著笑與王老對視了一眼,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偏廳中依舊很是靜謐,所有人都默契地好似遺忘了尷尬地站在正中央,連座位都沒有的孫秀青。
這位昔日里英姿颯爽的峨眉女俠,此時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兒,像是受到了羞辱一般漲紅了臉。
西門無梅又將人在那兒晾了一會兒,方才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犀利的眼神直指著她,不客氣道︰「是玉羅剎派你來的?」
孫秀青倏的一驚,右手無意識地死死按住了劍柄,眼神閃了一閃,道︰「是,教主派我來請西門莊主和他的妻子……去一趟。」
「妻子」兩個字,她說得分外艱難。
西門無梅一掌拍在桌子上,冷聲道︰「他想干什麼?」
孫秀青抿了抿唇,遲疑道︰「我也不知道,教主只說請他們過去‘祭拜’……」
明明是回答西門無梅的話,可她的眼楮卻直勾勾地盯著西門吹雪,所以她沒有看到,西門無梅一瞬間暗沉下去的臉色。
奉劍與西門吹雪挨得極近,自然是能夠察覺到那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的。轉頭一看,果然是孫秀青,而且還一臉專注的模樣。
這個女人,還沒死心嗎?
氣惱地坐正身體,抬高下巴,冷冷地「哼」了一聲。
而與此同時,主位上的西門無梅也好似發現了孫秀青的不著眼,面色不渝地揮了揮手,「王福,送孫姑娘回客房。」
孫秀青不甘不願地被王叔「請」了出去,王老看了看情況,知趣地告退,背著手從容地一同離去。
雕花的紅檀木大門開了又合,偏廳重新安靜下來。
奉劍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有些不安地看著主位上面色木然,明顯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的西門無梅。
正無措間,自己的手背上已然覆上了另一個人的手。寬大的骨節,修長的手指,隱隱充滿力道。
西門吹雪並未回頭看她,但寬心的撫慰卻沿著交握的雙手源源不斷傳來。
也許過了很久,又也許只過去片刻,西門無梅終于站起身來,半閉著眼楮對他們道︰「你們跟我來。」
听了這話,奉劍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面上都增添了幾分凝重。
西門無梅的臥房中,有一幅真人大小的畫像,上面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美麗得無法用這世間的詞匯來形容。
奉劍知道這個人是誰,因為小時候她曾不小心看到過老爺用那種明明很幸福,但旁人看了卻想落淚的眼神定定地看著這幅畫像。
西門吹雪的母親,西門無梅的愛妻,萬梅山莊全體上下都無比敬愛的夫人,玉玲瓏。
每每回到臥房,西門無梅都會在這張畫像前站很長很長時間,可是這次,他卻沒有過多停留,反而小心翼翼地撩起畫卷,在露出來的牆壁上按了幾下。
沉悶的轟隆聲響起,一側靠牆的書架慢慢移開,露出一條黑魆魆的暗道。
暗道很寬,三個人並排而行都綽綽有余。奉劍在西門無梅的示意下,端著燈台走在中央,剛好是他們父子之間。
順著整塊石頭砌成的階梯下去,本來不響的腳步聲被近乎封閉的通道放得無限大,一下一下撞擊著身處其間之人的耳膜。
等到終于站在平地上的時候,視野頓時變得開闊了許多。
手中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但由于牆上瓖嵌著的幾枚拳頭大的夜明珠,倒也能看清周圍的狀況。
這無疑是一間暗室,還是一間被布置成女子閨房的暗室,而在夜明珠的光亮最集中的一處,赫然供奉著一個香案。
——愛妻玉玲瓏之靈位。
西門無梅幾步上前,用袖子極為憐惜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然後低聲道︰「給你們的母親磕三個頭吧。」
奉劍和西門吹雪相攜著跪在蒲團上,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枚極品白玉雕制成的牌子。
西門無梅將玉牌放到奉劍的手心里,一根一根曲起她的手指包住,道︰「這是玲瓏留下來的,說要傳給將來的兒媳婦……而且有了這東西,你們去魔教的時候也會方便許多。」
奉劍忙小心地接過,用雙手緊緊捂著。
西門吹雪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突然出聲問道︰「父親,我們為何要去魔教祭拜?還有母親她……到底是什麼人?」
西門無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輕笑起來,走到床邊坐下,用輕柔的語調開始講起一個關于世家子弟和魔教聖女之間的故事……
奉劍和西門吹雪回到臥房的時候,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雖然已經月兌衣上床,可兩人卻沒有絲毫睡意。
奉劍枕在西門吹雪的胸膛上,輕聲問道︰「少爺,你說娘親為什麼最後還是想要回到魔教落葬呢?」
西門吹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反而將手伸到奉劍的頸項,用手指細細地摩挲著那枚玉牌。
為了防止這枚玉牌丟落,奉劍用極為柔軟卻極為堅韌的天蠶絲編織成的紅繩將它穿了起來戴在脖子上。
光從入手的那種溫潤又帶點兒微涼的觸感來說,那玉牌的質地就已經稱得上是千金難求的極品了,但西門吹雪總覺得,能讓父親那樣鄭重地交付的,除了是早逝母親的遺物外,應該還有其他什麼更重要的用途才對。
懷中的小腦袋一拱一拱的,不安分的很,西門吹雪在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低頭準確地捕捉到了奉劍的紅唇,落下輕輕的一吻。
「歇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貼著嘴唇的低語,讓說出口的聲音曖昧又模糊……
作者有話要說︰JJ太抽了啊,從上午到現在了,一直審核審核的,我快吐血了,求安慰求虎模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