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傳奇]奉劍 甥舅對峙

作者 ︰ 七淵

「‘月明夜,紫禁顛,一劍破飛仙’,好劍,好劍!」

「劍」字未落,一股懾人的氣勢夾帶著厚重的內力已如波紋一般蕩漾開來,刺得人耳膜生痛。

西門吹雪感受到了這聲音中的壓迫,當機立斷氣沉丹田,穩住了體內被刺激地亂竄的真氣。

寒梅與孤松稍遲一步,便頓覺胸月復處氣血翻涌地厲害,喉頭一甜,咳出一口血後雙雙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躲在教主寶座之後的玉天寶抬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從腰間模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丹藥服下。

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胸膛起伏,呼吸竟微微急促起來

是那位大人到了!

西門吹雪抿了抿嘴角,眼神一凜,忽然一跺地面,又伸手一撈,原本被他丟在地上的雙劍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執起雙劍垂放在身側,看似隨意,其實暗藏戒備。

右腿微屈,稍稍向後移了半步,穩固重心。

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充分緊繃,宛如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

他只會刺出一劍,也只能刺出一劍。

一劍過後,是生是死,無可預測。

經歷了那麼多場決斗,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游走,讓他很容易就能判斷出對方的實力。

很強!來人的武功修為深不可測,遠遠在他之上!

踢踢踏踏故意放重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與殿內緊張到讓人窒息的氣氛截然不同,來人似乎非常放松,仿佛是晚膳過後在自家後花園里散步消食一般。

無形的壓迫恍若實質般沉沉蓋了下來,玉天寶緊緊攥著拳頭,覺得自己的心好似已經跳到了喉嚨口——

就是現在!

一道白光劃過,飛塵未散,原地卻已不見了人影。

西門吹雪黑亮深邃的眼中閃爍著森寒的鋒芒,揮劍直指剛踏入門口之人的喉間。

那是人最為脆弱的命門之一,只要傷在這處,便回天乏力。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身材頎長的英挺男子,即使有了些許年歲,也絲毫不能抹殺他的俊美。

玄衣錦帶,長發垂肩,只用了一根海藍色的絲帶松松垮垮地繞了幾圈兒,越發顯出幾分不羈來。

他的臉上明明是在微笑著,可他的眉間,卻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睥睨。

奇怪的是這樣總有些盛氣凌人的神情,到了他身上卻變得極為適合,不會讓人覺得討厭,且反為他多增加了一些霸氣。

而此時,帶著冰冷殺意的長劍已近在咫尺,鋒利的劍尖已快要抵上露在衣領外的皮膚,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即將血濺三尺的場景!

玄衣男子卻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半垂著眼優哉游哉地卷起寬大的袖口,拉直,撫平。

然後他出手了。

誰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離得最近的西門吹雪也沒有。

這原本是一件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這江湖中誰會有自信說自己出手的速度快得連劍神西門吹雪都看不清?

可是今天,卻真真正正出現了這麼一個人。

西門吹雪不但沒有看清玄衣男子避開他的劍鋒的動作,還沒有看清他是什麼時候牢牢制住了他的劍。

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知道右手握著的劍已硬生生停在了那里,進退不得。

凝眉看去,饒是鎮定如他,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玄衣男子竟然只用了兩根手指輕飄飄地捏著他的劍刃!

拇指與食指相對合攏,他用別人捏一片樹葉的方式捏住了一個絕世劍客灌注全力刺出的劍!

不過西門吹雪畢竟是西門吹雪,震驚也只是在一瞬間而已。

他發現對方雖然制住了他的劍招,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起一絲一毫的殺心,所以這便也直接給了他再一次揮劍的機會。

他的手上本就有兩把劍,右手的劍被制,左手的劍卻仍舊自由。

西門吹雪眼中冷意更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將劍揮向玄衣男子的腰側。

又是雙指相捏的手勢,又是無法看透的動作,刺出的第二劍再次被攔下。

大殿中寂靜得不同尋常,就好像連呼吸的聲音也都消失不見。

西門吹雪的臉色變了幾變,又趨于最初的冷漠。

玄衣男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突然「嘖嘖」兩聲,嘆了口氣道︰「年輕人這麼沉不住氣可不行啊,出手之前怎麼也要先掂量下雙方的差距不是?」

好一副長輩教訓小輩的語氣!

躲在一邊的玉天寶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捂臉。

教主大人啊,這還沒甥舅相認呢,您倒是先揣上了……

西門吹雪不動聲色地听著玄衣男子莫名其妙的嘮叨,雙手施加的內力卻絲毫未減。

在察覺到一股綿長的內力沿著劍身傳過來的時候,他果斷放開了執劍的雙手,向後掠出一段距離。

兩柄劍月兌手而出的瞬間,已然變成了一堆廢銅爛鐵,掉在地上乒乓作響。

西門吹雪凝神戒備,沒想到對方卻忽然轉身向外走去,毫不在乎地露出背後的空門。

怎麼回事?

他皺了皺眉,站正了身體。

不一會兒,玄衣男子又走了回來,只不過這次他不再是獨自一個,而是拎著兩個人一起進來。

一男一女,一個長著四條眉毛,一個握著柳葉彎刀。

不是陸小鳳與奉劍還能有誰?!

西門吹雪這次是當真黑了一張俊臉,死死盯著動彈不得的奉劍,雙手無意識地攥緊。

玄衣男子倒沒有注意西門吹雪的憤怒,他只是嫌惡地看了手上的陸小鳳一眼,然後提起他的領子,像扔垃圾一樣把他扔到了西門吹雪的腳邊。

陸小鳳瞪大了眼楮,僵硬地感受著自己從這頭凌空飛到那頭,然後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陣灰塵。

齜牙咧嘴地表達了一下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疼痛,他苦哈哈地皺著一張包子臉,對著西門吹雪露出個牙疼的笑容。

……可惜人根本沒有理他,而是一門心思地盯著自家被抓住的小妻子。

陸小鳳默默扭頭,對著那張金燦燦的椅子內牛滿面。

兄弟什麼的,果然是沒法和自家小嬌妻相提並論啊……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帶著玉冠的腦袋從椅子後面探出來,轉臉對著他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整齊的大白牙。

請問閣下是誰啊?

要不是被點了啞穴,陸小鳳真有種想要這麼問一句的沖動。

那邊廂陸小鳳正全身灰撲撲地躺在地上各種糾結,而這邊廂西門吹雪的狀況也算不上好。

新婚的妻子落在了敵友不明的男人手里,而自己與對方實力上的差距又明晃晃地擺在那兒,于是忽然有那麼一瞬間,西門吹雪感到了些許不明顯的挫敗。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犀利的眼神沉了沉,分明是下了某種決定。

奉劍像個木偶一樣戳在玄衣男子的身旁,心焦地看著面無表情西門吹雪。

狠狠地在心里咬牙,天知道她有多想提溜著這位不著調的舅舅大人的領子狠狠咆哮︰

說什麼想要逗逗初次見面的外甥……您絕對會被少爺討厭的絕對會被他討厭的!

月復誹著月復誹著,奉劍突然感覺到腰上一緊,緊接著一陣眩暈,人已經靠在了一個溫熱的懷中。

「咦?」她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已經可以說話了。

眨巴著眼楮抬頭望去,正對上了一雙翻滾著壓抑情感的黑眸。

不自覺地笑開,眉眼彎彎地道︰「少爺!」

西門吹雪的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然後突然收緊了環在她腰間的雙手,將她緊緊摁入懷中。

奉劍愣愣地埋在有著淡淡梅香的胸膛中,而後輕輕閉上眼楮,用臉頰蹭了蹭。

「少爺,我回來了……」

模糊不清的話語消散在兩人的耳邊。

玄衣男子站在幾尺開外,一手托肘部,一手摩挲下巴,看著那對你儂我儂活像是久別重逢的小夫妻,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又一個啊,莫不是西門家專出疼妻子的好丈夫?

「咳咳……」

「咳咳咳……」

「咳!」

連咳了數聲,他才把那對小夫妻從兩人世界里拔出來。

西門吹雪拉著奉劍的手習慣性地擋在了她的身前,皺了皺眉頭看著對面那個男人。

他對他們並無惡意,這是可以肯定的,從剛才自己能夠那麼容易帶回奉劍就可以看出來了,既然如此,那麼他也沒有必要再如此防範。

不知何時已經解開穴道的陸小鳳蹭了過來,伸出一只髒兮兮的爪子在西門吹雪的肩膀上拍了拍,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印子,終于心滿意足地轉過頭,深深吸了口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

玄衣男子擺擺手,大大方方地道︰「我姓玉,寶玉的玉。」

陸小鳳輕輕的將一口氣吐出來,道︰「果然是你。」

玄衣男子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陸小鳳溢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其實我早就該想得到的。」

玄衣男子道︰「想到什麼?」

陸小鳳幽幽地望著黑魆魆的大殿屋頂,幽幽地將自己經歷的一切簡略分析了一遍。

最後,他又加了一句,「您果真不愧是一手創立了西方羅剎教的人,這份算計與心機,讓人就算光听著也感到膽寒。」

玄衣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與他的人有些不太一樣,陰森縹緲,不可捉模,笑聲中仿佛也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譏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他和西門吹雪的笑聲有種微妙的異曲同工之感。

笑完之後,他伸出手指按了按眼角,將手背在身後,高深莫測地道︰「因為我是玉羅剎。」

陸小鳳︰「……」

「玉你個大頭鬼!」

隨著這句罵聲響起,一連串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的刀、劍、匕首囫圇一團地被丟了進來,目標直指站在那兒正裝的起勁的玉羅剎。

西門吹雪眼疾手快地拉著奉劍退到一邊,靜觀其變。

陸小鳳低頭看了看各失一臂、差不多已經要完全崩潰的寒梅和孤松,嘆了口氣。

剝去了那一層名為「野心」的外衣,他們其實也不過是兩個枯槁的老人罷了。

這樣想著,便麻利地拖起兩人,快速閃到另一邊。

與此同時,他還在想著另外一個問題。

剛才的那個聲音,好生耳熟啊……

作者有話要說︰困得睜不開眼了,滾去碎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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