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碉樓現在就像一個張開尖刺的刺蝟,居高臨下的收割著攻擊者的生命,士兵很快就被迫緊靠城牆邊上,拉過不管那邊的尸體遮擋,從上面飛來的子彈。三架日軍飛機出現在天空,略微盤旋後,呼嘯著撲向五七號碉樓,一長串炸彈從機月復落下,長城內外響起一連串爆炸。王柏潤恨恨的看著六號碉樓上飄揚的太陽旗,以及城牆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從昨晚到現在他組織了三次進攻,沒有一次攻到階梯盡頭,天明後的進攻居然沒有攻到一半的距離。
「組織機槍對空掩護。」炸彈爆炸的硝煙後王柏潤大聲命令道,命令很快得到執行,五六挺輕機槍組成的火力網將敵機驅趕到更高處。但對著這個刺蝟般的六號碉樓,王柏潤有點束手無策。
「不能這樣打,這樣沒有任何效果。」八團參謀長鄧鐘梅匯報後,杜聿明抬頭皺著眉頭對鄭洞國說。鄭洞國沒有答話,他也知道這樣打犧牲太大,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打電話問問炮兵什麼時候到?」鄭洞國口氣有些不耐煩的對鄧宗梅說,杜聿明臉上滑過一絲尷尬。
鄭洞國察覺到了杜聿明的不快,但他沒時間管這些,現在他心中煩躁異常,六號碉樓猶如一根卡在咽喉的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敵人限制在六號碉樓。不讓敵人地後續部隊上來就行。」杜聿明很快壓下那絲不快,他知道那不是鄭洞國的本意,而是在巨大壓力下的一種釋放。
剛听到杜聿明地話,鄭洞國心里很不服氣,可細想後卻又不得不認為杜聿明的話有道理,六號碉樓的地形決定了它易守難攻,但它也同時也有一個缺陷,就是後續部隊很難直接從六號碉樓突破。
「卑職建議在晚上把炮調上去。直接轟擊碉樓。」宋雲飛建議說︰「另外命令工兵趕緊制造一批防護鐵板或者防護沙袋。」
鄭洞國眼前一亮立刻接受了這兩條建議,他看了看宋雲飛說︰「這莊文革也太不會用人了,雲飛這樣的人才居然還在給他當副官,我都替他抱不平。雲飛,願不願意到我這里來,從營長開始干,一年之內提你當團長。」
「桂庭兄,你要敢當作他的面說這話,我才服你。」宋雲飛還沒答話,杜聿明卻不陰不陽的插話道。
「哪有什麼。下次見他,我就當他面提,當年好歹我還是他的黨代表。」話雖如此,可誰都看得出來他有些中氣不足,鄧鐘梅等八團軍官暗中竊笑不已,二師是黃埔嫡系,前身是黃埔軍校教導二團,不過幾經調整重組,下面的部隊早就不時原來地樣子了,比如莊繼華干過的七連就已經不在這個師了。被胡宗南帶到一師去了。不過就算後來組建的部隊,軍官卻還是黃埔軍校畢業,比如副團長榮俊賢參謀長鄧鐘梅就是黃埔三期畢業,這些人對莊繼華當然知道很多。
「別。鄭長官瞧得起我,卑職非常感謝,只是我離不開莊長官。」宋雲飛淡淡的說,他當然知道這是鄭洞國在開玩笑,不要說是否真的敢在莊繼華面前要他,就算開了口莊繼華也絕不會答應,不過這事必須消滅在萌芽狀態,要他真去要了。那倒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埋下隱患。
「喝,看來文革對……」正說到這里。一聲尖嘯,接著在指揮部不遠的地方響起猛烈的爆炸。鄭洞國和杜聿明同時走到觀察口前,抓起望遠鏡向前沿陣地觀察。
日軍飛機已經離開了,大規模炮擊再度開始,杜聿明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在八號碉樓和一二三四號碉樓附近落下的炮彈要遠遠超過五七號碉樓,這兩個碉樓附近就算落下炮彈也只是一些小口徑火炮地炮彈。他略想想就明白了,日軍這是怕誤傷六號碉樓,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涌起一種荒唐的感覺。
日軍的大規模炮擊持續整整兩個小時,幾乎所有碉樓度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城牆也被炸垮數處,形成一個個豁口,豁口附近血肉橫飛,長城之上的中國士兵幾乎無處可躲,他們只能以無畏的勇氣在迎擊如雨般落下的彈丸。
炮擊過後,地面進攻開始了,從各處冒出來的中國士兵迅速沖到垛口邊,觀察著山坡上蠕動的黃色螞蟻,隨著指揮官的一聲令下,城牆上傾瀉下一遍彈雨,黃色螞蟻停頓了一下,隨後又開始頑強地向前爬行。
城牆上的還擊更加猛烈了,手榴彈紛紛落下,在黃色螞蟻中爆炸,黃色螞蟻也奮起還擊,向城牆上扔出手榴彈,不過只有極少數手榴彈能扔到城牆上,顯然這輪手榴彈大戰中,長城上的中隊輕松獲勝。
可是炮擊給長城上的中隊造成大量傷亡,守軍無法完全阻止敵軍靠近豁口,最激烈地戰斗在豁口處展開。
沖到這里的日軍士兵瘋狂的往上沖,佔領的長城的狂熱情緒讓他們無視城牆兩側傾瀉下的彈雨,城牆上的中國士兵則以更堅決的姿態還擊,雙方在豁口死戰不退,尸體逐漸填滿豁口,形成一條肉身人牆。
王柏潤坐在五號碉樓地一個角落,他在剛才地炮擊中負傷,一塊彈片削去了他的一塊頭皮,另一塊彈片則鑽進了他地左腿;各處要求增援的請求讓他暫時忘記了傷口的疼痛。
「頂住!媽的,頂住!」王柏潤凶狠的叫道,現在他手上沒有多于的兵力了︰「叫項營長過來!」
「報告,項營長犧牲了!」傳令兵貓腰跑過來大聲說︰「高連長請求增援!」
王柏潤面色蒼白的對傳令兵說︰「去團部,告訴副團長,就說是我說的,讓他把團警衛連調上來!要快!」
傳令兵轉身就跑,王柏潤看看碉樓里,原先的十六個人,現在還剩下七個人了。剛才那幾發炮彈讓碉樓內死傷無數。他指著兩個士兵咆哮道︰「你,你,立刻去增援高連長,告訴他必須擋住,不許後退!听明白嗎!」
「明白,不許後退!」兩個士兵說完轉身就向外跑,他們已經是王柏潤能派出的最後的力量了。
但鄭洞國卻已經料到他的處境不佳了,他在沒接到求援請求的情況下,提前從剛趕到的十一團中抽調了一個連,命令他們立刻增援城牆。鄭洞國的決策是及時的,這個連趕到時,七八名日軍已經從三四號碉樓之間的豁口沖上城牆,中隊隨即發起反攻,立刻將他們壓下去了。隨即用機槍封鎖住豁口。
城牆上忽然增強的火力,讓日軍明白,中隊新的增援已到,日劇柔的氣勢頓時一挫,士兵開始自發向後退卻,日軍指揮官見狀大急,揮動指揮刀,率先向前沖鋒,但沒沖幾步就被飛來子彈打倒。
激烈的戰斗持續整整一天,到夜色降落時,十一團的一半人已經填進八道樓子這個窟窿中,整個陣地實際已經由十一團接手。王柏潤憤怒又無奈的被抬下陣地,他現在已經是四處負傷了,最嚴重的是月復部那塊彈片,鄭洞國不管榮俊賢的抗議,下令由十一團接手陣地,第八團後撤充當預備隊。
午後戰斗最激烈時,炮兵團趕到,他們轉移的過程非常不順利,日軍飛機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兩架飛機瘋狂的追逐他們,他們邊走邊躲,最後在一塊山凹中躲了一個多小時,才躲開日軍飛機。他們一到鄧鐘梅立刻就要求他們對日軍實施炮擊,割斷日軍後續部隊。但是宋雲飛堅決反對,認為現在我軍還有力量,不宜過早暴露炮兵到來的消息。杜聿明也支持宋雲飛的意見,日軍的炮火遠遠超過我軍,更主要的是日軍的大口徑火炮在我軍火炮的射程之外,我軍的炮兵陣地一旦被日軍發現就只能陷入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這會炮兵產生不必要的損失。
但前線局勢實在危險,七八號碉樓上午增援的一個營,現在已經只剩下不足兩百人,預備隊早就沒有了。鄭洞國猶豫不決時,宋雲飛提起了牛行戰役,莊繼華在牛行戰役中盡管部隊打得十分艱難,但他就是不使用炮兵,直到最關鍵的時候,一舉即潰敵人,同時將他們的士氣打垮,對守住牛行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然日軍不同于孫傳芳,不過,如果我軍現在開炮,日軍會很快偵知我軍炮兵的行動,幾分鐘之內就確定我炮兵的位置,那時既不能切斷敵軍後續部隊,又讓炮兵受到損失。」宋雲飛態度十分堅決,在他的特種教材中就有如何確定地方炮位的方法,而且十分簡單,他相信只要經過訓練的士兵,五分鐘內就可以確定炮位。
听到宋雲飛的話,鄭洞國終于決定,炮兵暫時不使用。
晚上,工兵連臨時做得二十多個擋板送到陣地上,炮兵小心翼翼的把戰防炮推上城牆,然後又把他抬上五號碉樓。同樣七號碉樓的門洞里,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炮口。
五七號碉樓的動靜早就傳到六號碉樓的日軍耳朵里了,他們提高警惕,嚴密注視著兩面的城牆,嚴防中隊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