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是乾隆和永璋永遠都不能遺忘的一夜。直到多年後,兩人在江南隱居後,依然清晰的記得對方那晚的堅持和那個約定。
那一晚,乾隆哄著永璋睡下後,依然在他床邊守了一夜,就如每一個永璋生病受傷的夜晚一樣。只是,這晚,除了擔心自責,房里更添了一份沉默的哀傷。
無法宣泄出口的,卻時刻圍繞在人的心間的,沉寂的悲哀。
第二天一早,乾隆按時起身回宮早朝的。
永璋起床後,跟平時一樣的穿衣洗漱、用膳喝藥。一切如常,似乎昨晚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只是在乾隆下朝回到養心殿後,已經有侍衛拿著昨晚劉管家和暗報在等他了。
「結果出來了嗎?」
乾隆在茶幾邊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盞一邊問跪在下面的侍衛,只是就算喝茶,口氣中的陰寒卻是怎麼都遮不住。
「回萬歲爺的話,王爺府中前管家都已經招供了,還有安衛們的調查也出來了。與口供一致,請萬歲爺過目。」
侍衛恭敬的遞上一本折子,作為的口供問題是祥麟祥和負責的,口供出來後,他們就回循郡王府了,所以最後到乾隆身邊來匯報結果的不是他們。
乾隆接過折子,打開沒看幾眼,眼里的狠戾就快溢出來了。
「魏氏?居然是魏氏?呵呵,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乾隆的語調輕柔,但是養心殿內的氣溫明顯下降了好幾度。跪在地上的侍衛也把頭低的更低了。
乾隆雖然在永璋進宮後的一系列事情中,知道魏氏不簡單了。但是也沒有往太深的地方想,宮里的女人,哪一個是簡單的呢?魏氏這樣,實在太正常了。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在他面前一直乖巧柔弱女人,居然是這樣的心機重重、心狠手辣。
怪不得,怪不得永璋一直對魏氏有敵意。自己為什麼急沒有早發現呢?
奏折很詳細,從魏氏以前安排人進永璋府上到進來的一些小動作,都記載的十分清楚,包括各種認證和物證也被一一列出。
乾隆緊緊的捏著折子,突然覺得深深的挫敗,從阿瑪到情人,自己似乎沒有一個身份是對永璋到了盡責的。
那麼早之前,魏氏居然就對永璋下手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就算了,那永璋自己肯定是明白的,為什麼也要一直瞞著自己?
乾隆其實心里也明白,永璋不想讓自己為無法改變的過往自責。只是,現在他卻怎麼也甩不開心中那不被信任的焦急之情。
現在乾隆的感情十分的復雜,對永璋的心疼,對自己的愧疚,對魏氏的憤怒,所有的感情加在一起,讓人有一種一口氣憋在心口,怎麼都吐不出來的感覺。所以現在魏氏,是乾隆發泄的唯一途徑。
魏氏,既然這些事情你敢下手,那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本來看她懷育了龍嗣的份上,不準備把她怎麼樣的。可是現在……
「來人啊……」
最近朝中大臣和後宮嬪妃們都覺得,最近似乎又是多事之秋啊。只是,現在明明是春天,去年的春天也是,那時候的循郡王剛剛被皇上帶回宮里。後宮就有了一次大震動,寵冠六宮的令妃突然失勢,份位一降再降,成了今天小小的一個常在。而一直被皇上厭棄的皇後,居然也突然之間受到皇上的重視。雖然不是寵愛,卻是十分敬重的。
要知道皇後可跟嬪妃們不一樣,嬪妃們要在後宮中得到權勢,靠的只有皇上的寵愛。而皇後,有了皇上的信任就夠了。
所以一年前永璋的進宮,可以說是讓整個後宮勢力來了個大翻天。
而今年這個春天,因為永璋,後宮似乎又開始暗潮洶涌。
首先是幾天前的一個夜晚,循郡王府突然傳出王爺重病的消息。據各方勢力的探子回稱,循郡王似乎是被人下毒了。果然,第二天,皇上召集了六個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到循郡王府為循郡王討論病情。這六個太醫都是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平時只為皇上太後等診脈的。其中問題,可見一般。
只是這些太醫會被皇上派去循郡王府,那自然都是皇上最為信任的太醫。想從他們那里套出什麼來,那是別想了。
所以眾人只能暗暗的猜測循郡王的病情和到底是誰敢那麼大膽包天的,給現在皇上的心尖肉下毒。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延禧宮的某偏殿,高無庸帶著幾個強壯的太監,悄悄的送去了一份聖旨。
「不!這不是真的!為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皇上為什麼會罰我?皇上是不會這樣對我的!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見皇上?魏氏,現在皇上怕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吧。與其在這里撒潑,不如為下面的事情做做心理準備吧。」
高無庸向身後的太監一揮手,幾人就出來去拖魏氏。
「你們這些狗奴才!居然敢對本宮那麼放肆!本宮要見皇上!本宮是十五阿哥和七格格、九格格的親額娘,你們居然敢這麼對本宮……」
「‘本宮’?魏氏,你現在的身份居然還敢用這樣的自稱,果然是不懂規矩的。只有十五阿哥和格格們,今後就不再用你擔心了,現在你擔心自己就夠了。堵住嘴,拉走。」
高無庸帶來的人,自然都很有效率的,況且幾個太監對付一個女人,實在不在話下。
看著令妃不斷的掙扎著被拖出門外,又轉過頭看著從他帶人進來後,就一直跪著發抖的一屋子下人們,對剩下的侍衛使了一個冷冷的眼神,然後轉身離開了。
很快,延禧宮偏殿的魏常在突然暴斃。只不過,現在大家都盯著循郡王府的事情,宮里小小一個常在,宮里一個小常在暴斃,又有誰會在意。
兩天後,辛者庫被拖來了遍體凌傷、蓬頭垢面的女人。看管辛者庫的林嬤嬤倒是對此很淡定,皇宮里得罪貴人被貶來辛者庫的人實在太多了,真的不差她一個。
「好了,愣在這里干嘛,還不把她拖下去。等她醒了,叫她把院子里的衣服洗了。」
林嬤嬤送走了送人來的公公,就轉身對院子里的粗實下人吩咐,自己背著手,晃晃悠悠的走。
魏氏是被身上的傷口痛醒的,恍惚的睜開眼前,魏氏覺得身體沒有一處肌膚不痛。魏氏一睜眼,看到四周不在是令她膽戰心驚的牢房,心里著實松了一氣。那些宮廷折磨,她以前不是沒有對那些被她打壓的女人和下人們用過。但只要這些東西真的用在自己身上,才能體會到它的恐怖。
宮里的陰司刑法,從來都不會比刑部大牢來的輕松。不是沒有想過自盡,只是第一次自盡沒成功後,就再沒有勇氣自殺第二次了。牢里日復一日的折磨,不只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就在她覺得自己的精神都快崩潰的時候,她出來了。
魏氏看著四周的環境,明顯就是一個破舊的,類似柴房的地方。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簡陋的地方,卻也讓魏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終于出來了啊。
「砰!」
簡陋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本來就十分不牢固的木門更加顯得搖搖欲墜,
「你終于醒了?醒了還不起來!去,把院子里的衣服都洗了,不然不準吃飯。」
進來的是個小宮女,但是一看就是最底下的那種粗使宮女。一進來就對著魏氏 里啪啦的說了一堆,然後轉身走了,
魏氏才醒來,還沒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一個以前她從來都看不上眼的粗使宮女給吼了一頓。
或許是因為月兌離了暗牢的,心里放松了些,被這麼一吼,魏氏突然心生火氣。這是她這幾天來除了恐懼第一次出現的其他情緒。只是那個宮女已經出門了,魏氏也值得扶著牆有些搖晃的站了起來,顫巍的往外走。
出了門,魏氏才發現外面是個與屋子相對應的簡陋小院,院子被破敗圍牆圍了起來,牆邊地上隨處可見從破損的地面上長出的雜草。院子中間有一顆歪歪扭扭的槐樹,樹下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放著幾大盆的衣物。
「你,站著干嘛啊?還不快去洗衣服!」
洗衣服?叫她洗衣服?
魏氏覺得自己听錯了,就算當年她還是宮女的時候,也是孝賢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什麼時候做過這些粗活?
「這里是哪里?」
魏氏沒有听那人的話去洗衣服,而是問出醒來後一直的疑問。
「你是听不懂人話嗎?讓你去你就去,來到辛者庫你還想耍什麼脾氣?」
小宮女對著她粗聲大氣的吆喝,魏氏倒是沒精力去注意,她在意的只有一個詞,
辛者庫……
這里居然是辛者庫,自己居然被罰來了辛者庫?宮里最為低下骯髒的地方。
「不……我……」
魏氏連連後退,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不什麼不啊,你欠收拾了是吧,要是嬤嬤看到你這麼偷懶,少不了賞你頓鞭子常嘗。」
魏氏听到「鞭子」一詞,明顯抖了一下,慢慢回過神來。知道現在她的身份容不得她一點的反抗。
看了看還在對她橫眉豎眼的小宮女,咬咬牙,慢慢的向古井走去。
在一大堆的衣物旁蹲下,魏氏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洗衣,這是她從來都沒坐過的活兒,不要說洗衣,滿軍旗正黃旗下的包衣,除了端茶送水,服侍主子,確實不用做任何粗活。更何況她做主子,已經十幾年了。
模索了好半天,才著艱難的從井里打起半桶水。剛把水桶從井中拉起來,想擦擦汗休息一下,旁邊突然走來一個人,一腳踹翻了水桶。桶是向著魏氏方向踹來的,水從桶中濺出,濕了魏氏的大半衣物。
「你……你干什麼?!」
冰冷的井水讓現在衣著單薄破損的魏氏打了一個冷顫。
「干什麼?打個水也要大半天,你還想不想干活啦?有你這樣偷懶的嗎?」
小宮女這次不踹水桶了,而是一腳踹到魏氏身上,魏氏才從暗牢出來,就是以前也經不住一個粗使丫頭的一腳,何況現在。
「哼,沒用的東西,還不起來洗衣服,別再讓我抓住你磨磨蹭蹭的偷懶了。」
小宮女踢踢倒在地上的魏氏,趾高氣昂的走了,留下魏氏一人趴在院子中,好半天沒能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小雲狀態有些不對,文章有些問題,明天再給好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