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蓉︰听聞送夫人去莊子的馬車極為簡陋,剛到莊子夫人又病倒了。
王璟︰我叫你拿粉票,打賞,推薦票去給那莊子的管事嬤嬤,你可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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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王璟是真的不見了時,王珞心一沉,料到不好,但她第一件事不是去找那個管事嬤嬤報告,而是急著去找代晴她娘吏嬤嬤。
出了這樣的事,只怕肯定要找值夜嬤嬤興師問罪,而王沛馳為了給她送吃的,又讓代晴做了打點,這事要是一伙揪出來,姜氏顏面上就不好看了。所以趕在還無人知道王璟丟了之前,她得讓吏嬤嬤回到崗位上去。
至于到時候王璟找回來,會不會供出這些,那是後話,自然能水來土掩。而眼下至少不能就這麼把這些事給抖了出來。
所以等誰也不知道吏嬤嬤曾擅離職守,王珞才去和那個管事嬤嬤說明這事。管事嬤嬤姓張,張嬤嬤听了之後臉色鐵青,作勢要責問吏嬤嬤,王珞便說這不是追究的時候,得找回王璟為要。
張嬤嬤听了似乎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強壓下怒火,托小丫鬟問了王元賢今晚歇哪後,連夜領著王珞奔煙霏館去了-
煙霏館-
王元賢由元紅、元青服侍進淨室更衣時,姜氏便讓芙茜沏了熱茶,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等王元賢。
王元賢很快就梳洗完畢,穿了白綾褻衣出來,敞著的衣襟露出一截結實的胸膛。他吩咐元紅和元青︰「你們退下吧,這里有側夫人服侍即可。」
兩人捧了寶藍色的絲直裰放在炕上,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姜氏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也遣了身邊服侍的,上前幫他穿衣。
望著眼前烏黑亮澤的青絲,聞著青絲間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王元賢的心情突然間平靜下來。他有些不忍打破此刻的寧靜,卻又明白,時不待人。思忖片刻,問道︰「母親托廖才人往皇後那遞了璟兒的甄貼,這事你可知曉?」
「老爺知道了?」姜氏听了微微挑起眉頭,其實這事她是知道的,雖說外頭只是一些風聲,但她和善王妃交好,要知道這些事並不難。
王元賢似乎也不奇怪她知道,皺起眉低聲道︰「江貴妃的確得聖上隆寵,數年如一日。不過江氏一門即使封侯到底也出身寒微,而且在處事過于跋扈,朝中多少人敢怒不敢言。聖上倒不是不喜歡二殿下,但聖上也沒表示出格外喜歡二殿下,這些事……總是十分風險的,爺已經位列國公,毋須再費心這些。」
的確,榮德公府已經是一等功公爵,世襲罔替,就算賭贏又如何,再封個郡王?再往上封,封無可封時,豈不功高震主?而輸,更慘,屹立四代不倒的榮德公只怕就此要銷聲匿跡。不然為什麼每到新帝登基,數年內總有一批公侯伯子男或貶或充,不過是輸盡了賭資。
姜氏手一抖,給他襟帶的結子打了兩次也沒有系上,抬眸問道︰「老爺是不想讓大娘中選為二殿下的皇子妃?」
其實姜氏對于這件事也不是很看好,的確,下一個皇帝就是一場最大的豪賭。站不對位置,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這種例子前朝,前前朝都有無數悲劇可以驗證。
而如果王璟成了二殿下的皇子妃,那就算王元賢不想站位也被迫選了位置,日後若是其他皇子為帝,心眼就算不小,只怕王元賢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誰會相信二殿下的岳丈是中立呢……
王元賢點點頭,輕輕地把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道︰「你素來最是知我心意,也最是識大體,這些不用我多說,你也曉得其中關系厲害的。」
「是,只是這甄貼已經遞到了皇後跟前,要如何想法子使皇後娘娘選別家閨秀呢。」姜氏靜靜地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答得雖然冷靜,心卻陷入深思。
王元賢眼中閃過欣賞,其實女人常常會追問細節而本末倒置,而姜氏每每都能直指事件關鍵。
他不由仔細打量眼前的人,彎彎的柳葉眉,秀氣的鼻子又挺又直,一雙眼楮明亮清澈,讓她初雪般白淨面孔顯得靜謐而安寧,讓他想到暖玉,靜柔美好,圓潤溫和……看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很舒服,這麼多年這份感覺似乎從未變過。
思忖間,王元賢不由緊緊地攥住了掌心的手,感受著她細膩如凝脂般的女敕滑,然後提醒她道︰「善王妃和她的堂姐崔淑妃一向交好。」
善王妃是寧遠侯的嫡長女,而崔淑妃則是淮山伯的嫡女,淮山伯是寧遠侯的長兄,所以善王妃同崔淑妃的確是一對堂姐妹。崔淑妃雖然不比廖才人是皇後面前的紅人,但論資排輩,崔淑妃是宮中四妃之一,位分雖排在江貴妃下,但份例卻和江貴妃一般無二。
而且皇後並非聖上元後,而是順德皇後過世一年後方入主中宮,且無子,說起來在宮中還沒奠基下來。而崔淑妃從聖上尚為皇子時就已經是皇子良媛,因此論根基,崔淑妃自然是能說得上話的,如果她想說的話。
姜氏這念頭一明晰,便直接應懇道︰「妾身知道怎麼做了,老爺盡管放心。」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靈慧……
「嫵娘,對你我一向是放心的。」王元賢眼中有毫不掩飾的滿意。
姜氏微垂了眼睫,踟躇道︰「不過,這到底是母親屬意的親事,而大娘是嫡長女,妾身這般插手,似乎有些逾矩了。」
「胡說,你是爺的夫人,夫人處理小輩們的親事理所應當,母親縱是長輩也沒越過父母一層將孫女的親事全攬上身的道理。」王元賢沉聲道,「雖然現在前頭還有個側字,但我的心意你是知曉的。當日若不是你心慈勸著,趙氏早已下堂,扶你為正也不過指日的事。現在趙氏雖然只是被攆到莊子上,但你我知道,不過是權宜之計,將來趙氏若是如何,爺必然會實現咱們少時的許諾。」
姜氏听了心里一暖,雖然早就不對那些話帶有希翼,也早早知道求人不如求己,但听得王元賢還願意說這些,她到底是女人,還是有些感概的。哪怕就算他不這麼說,她自己也必然是要實現的……
王元賢見她面色動容,眼眶微紅,心里便有了歉疚,不欲在接著說這些,便轉了話頭道︰「對了,六表弟中了武舉,明年便是武科會試,也該擇日上京來了。說起來,明年我只怕就不在這禮部的位置了,這儀制清吏司的事務擱下,科考之事便理會不得,難得照料到他。只等今年他來了,我還能在這些上將他引見,幫襯一二。」
武科舉制度與文科舉相仿,武生通過鄉試成為武舉人,可以到上京參加會試。至于王元賢要升遷的事,在府里更不是密談,姜氏自然也知曉,唯一不知的只是到時候會升到哪個位置罷了。
而听了江慶安的事,姜氏自然面露喜色,微笑道︰「承蒙老爺肯照看,六弟向來是個莽撞性子,只怕到時候有得老爺埋怨了。」
王元賢卻是不以為意,笑道︰「六表弟的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少時我還在姜府時,哪時沒被他那頑劣性子折騰過。」
听得王元賢提起往事,姜氏眼中也有了暖色,微微動容,輕捶了他胸膛一記,嗔道︰「難為老爺還記著這些呢,可是想等著六弟來了公府,待老爺您好好收拾一番?」
「豈敢豈敢。」王元賢攬住姜氏,打趣道︰「六表弟也是年近二十,正當熱血男兒的年紀,又是武舉子,要是舅父不在的話,只怕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國公才只有被收拾的份了。」
「瞧爺說的……」姜氏伏在他胸前笑笑,忽又眼色一黯,道︰「听說六弟都這年紀了還沒說上合適的親事,痴于習武耽誤了這些,而娘也盼著六弟能考取功名光耀門楣,兩相下,妾身這兄弟里倒就他一人是孤家寡人了。」
王元賢卻是認同的道︰「舅母考慮得也不錯,六表弟明年若能考取進士功名,自然身價倍增,不會少了上京高門貴族的女眷賞識的。到時候你幫著留意便是。」
姜氏倒也明白這其中道理,點了點頭道︰「老爺說的極是,只盼六弟能……」
這時門簾外忽然響起馬繼才家的聲音,「老爺,側夫人,五姨女乃女乃剛使人送回了件首飾,說是讓側夫人親自查收了才肯回去回話。」
王元賢本來被打擾就顯得不耐,听了這些後更是臉色一沉,都這時候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哪有姨女乃女乃使人來側夫人屋里的規矩。他正要開口斥責,姜氏卻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沖外頭道︰「且拿進來吧,讓下人給姨女乃女乃回個話也免得久等。」
馬繼才家的掀了簾子,芙茜就端著個雕花朱漆托盤來了,里頭是一只五彩嬰戲四方蓋盒。姜氏將那蓋盒打開,赫然是那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耳墜。
王元賢見了嘴角翹起一抹笑意,伸手捏起那對耳墜就要幫姜氏戴上,但姜氏一驚,急忙躲過。王元賢面露不解,姜氏恢復常色,帶笑解釋道︰「老爺,到底是五姨娘用過了,您也不容妾身去擦洗之後在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