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和她們說話的功夫,季嬤嬤已經吩咐小丫鬟們收拾妥當了王珞從宮里帶回的箱籠,看到那架琴時微微動容,卻面上不顯,只管叫人收了進去。
而王珞說了會子,覺得乏了,雙喜便扶著王珞進了屋里,季嬤嬤也跟了進去。剛一進屋,季嬤嬤就隨手要關門合窗,雙喜見了,忙就攔道︰「嬤嬤,小姐不喜歡悶著,且把窗子打開為好。」
季嬤嬤卻不理論,只走上前,先給王珞斟了茶水,又道︰「老奴是上個月出宮的,原來在宮里頭的時候,也見過些,剛剛瞧見小姐的箱籠里有一架琴,覺著有些眼熟。竟和上個月一批貢品里頭的琴有些相似。」
王珞眉頭一動,並未言語,雙喜听了則是道︰「古琴大同小異,有什麼出奇……」
「自然不出奇,不過老奴雖然有印象,也是瞧見四殿下同皇後那央來的,不過老奴眼拙,可能剛剛錯認了也不一定。」季嬤嬤目中光色一閃,雖然是掛著笑容,卻覺得那笑容含了他意。
王珞自然听的分明,也不隱瞞,不以為意的道︰「還以為是什麼事,嬤嬤多慮了,這架琴的確是四殿下送的,不過是四殿下賞識我的琴藝,所謂高山流水,既然得了這份賞識,我也不好矯情,不如大方收了。」
說著又頓了一頓,補充道︰「這事淑妃娘娘身邊的翠羅姑姑也提過幾句,我亦是這般回答。不知嬤嬤覺得如何,可有岔錯?」
季嬤嬤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贊許,道︰「小姐落落大方,自然落不了旁人的口舌,甚好。」
王珞輕輕一笑,道︰「也勞煩嬤嬤為**心這些,如今可能打開這門窗了?」
季嬤嬤卻搖搖頭,只道︰「可能小姐不知道,老奴原本是在宮里頭服侍史太妃的。史太妃最疼惜經景世子這個嫡親孫子。老奴這次能有幸出宮,也多虧了景世子在史太妃面前說情,方讓史太妃為老奴請了皇後娘娘一道恩旨。」
王珞臉色一變,她這是在暗示什麼……雖然心里有希翼,但向來謹慎的性子卻沒能讓王珞輕舉妄動。還是不由晃了晃身體,站穩了緩緩笑道︰「原來如此,景世子待嬤嬤大恩,難怪嬤嬤肯應承王妃,來府里做我的教引嬤嬤。」
季嬤嬤見王珞如此說,張了張嘴,忽然又不往下說了,只笑︰「承蒙夫人不棄罷了,老奴雖然出宮,但尋親的事情還沒有著落,恐怕還得在公府里逗留許久,小姐不要嫌棄才是。」
許久……王珞勉強一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嬤嬤切莫如此說,能留嬤嬤久一些,再好不多。京中多少小姐求之不得呢。」
這件事揭過後,冷桃和螺女也已經領了板子回來,雙喜吩咐了小丫鬟為她們擦藥,這時王媛,王玥,王璃三人都來了。
王媛眼露艷羨,道︰「五妹真是好福氣,竟然能得到皇後和淑妃兩位貴人的抬舉,听說淑妃娘娘還允了五妹同母親同下揚州,說是孝義可表,是也不是。」
這消息可真傳的夠快,王珞笑了笑,道︰「是如此,外祖父病危,七弟學業要緊,九弟和十妹還年幼,更不能隨行。我陪同娘親去,也是在理的。」
王璃嫣然一笑,眨眨眼道︰「真是好羨慕五姐,能下揚州,听聞那里景色特別好,比上京要美多了。」
王珞莞爾,王玥卻不以為然的道︰「再美能美過上京不成,再繁華也不過如此。而且五妹此次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可是去侍疾的,說不定還得披麻戴孝……」
說到這,王玥忽然一滯,因為王珞已經冷眼看了過去,王媛和王璃也覺得這話不妥,王玥悻悻轉而道︰「對了,五妹還不知道吧,五姨娘這兩日被診出來有了幾個月的身子。」
王珞輕輕哦了一聲,看向王璃,王璃笑容立刻明亮起來,滿臉喜色,不乏得意的道︰「姨娘總想著能再添個倌倌,這次應該能如願以償。」
王珞不置可否,怎麼這麼肯定是倌倌呢,而且幾個月的身子都沒露出一絲痕跡,想必也是醞釀已久。
然後姐妹幾個又扯到其他的事情上,問起王珞宮里的境況,哪位妃子好看,都穿戴了些什麼,可有有趣的事凡凡。
說著說著,王珞才覺察到有個人不在,不由疑惑道︰「咦,怎麼不見宜姍表姐?」
「她這兩日病著呢,閨學都沒去。」王玥不耐的答道,王媛也跟著解釋道︰「可能感了風寒罷,五妹無需擔心。」
雖然她們這麼說,似乎是沒什麼大事,但王珞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內院里頭,只怕也沒人關心趙宜姍出什麼事,所以她們的口吻也是滿不在乎。
于是眾人散了以後,王珞帶著雙喜還有季嬤嬤,提著一食盒點心去探趙宜姍。剛進了院子,先是敲了門半會也不開,待開了,幾個小丫鬟神色卻有些慌張,王珞心里生疑。
正走了進去,卻見幼薇迎了上來,她臉上掛著笑,忙給王珞福身,王珞點點頭,道︰「我是來看表姐的,听說她最近身子不爽利,如今怎麼樣了?」
「五小姐真是有心,剛回府就來探咱們小姐。」幼薇笑道,又忽然嘆了口氣,道︰「不過小姐身子不好,精神也不好,這會已經睡下了,五小姐您看是不是……」
睡下了?
王珞皺起眉,這還沒天黑呢,心里雖然困惑,但面上卻不顯,只道︰「原來如此,本來也不該打擾了,但你也知道我這兩日就要同娘親下揚州了,只怕不得閑再來看表姐。不如你領咱們進去,我遠遠瞧一眼也放心。」
幼薇便笑的有些勉強了,絞著帕子道︰「五小姐說的在理,只是小姐吩咐過了,奴婢也不好擅作主張……」
多番拒絕,王珞隱隱覺得有些貓膩,正欲再說什麼,季嬤嬤卻上前道︰「如此也罷,咱們小姐也是擔心表小姐,如果表小姐睡下了,那咱們還是不打擾的好。何時表小姐醒了,再叫人給咱們小姐回個話,也好讓咱們小姐安心,你說如何?」
幼薇不由松了口氣,連聲稱是道︰「如此甚好,倒幸苦五小姐走這一趟,回頭小姐醒了,奴婢必然使人給五小姐回個話。」
王珞此時心里猜忌更深了,但卻不方便說什麼,季嬤嬤卻像什麼也沒察覺一般,吩咐小丫鬟把食盒遞了過去,便領著王珞往回走了。
瞧出有些不妥的並非只有王珞,連雙喜都皺著眉,輕聲道︰「小姐,這幼薇今日有些古怪,楞是攔著小姐不讓進去探視,也不知道里頭有些什麼貓膩。」
王珞何嘗不這麼想,但季嬤嬤……這麼一想,不由就看向季嬤嬤,問道︰「嬤嬤難道沒瞧出有些不對勁麼?」
季嬤嬤似笑非笑,只道︰「老奴並非眼盲,怎會瞧不出。」
「那你為何……」王珞不解,顰眉問道。
「小姐,」季嬤嬤打斷,淡淡道︰「就算有不妥,那也是表小姐的事,小姐何須淌進這渾水里頭。與其日後真出了岔錯,惹了小姐一身腥,還不如現在避之則吉。」聲音放得十分輕緩,語調中甚至沒有一點起伏。
「這……」王珞稍微有些猶豫,雖然知道季嬤嬤說的是明哲保身的哲學,但還是不太放心。到底也和趙宜姍有幾分感情,平日里朝夕相處的,怎能親眼看她行差踏錯。
季嬤嬤見王珞猶豫,微眯著眼楮道︰「剛剛小姐也瞧見了,那是表小姐的意思,不管表小姐在忙些什麼,都是不想讓旁人知道的,包括小姐。既如此,小姐何不順遂表小姐的心願呢。真若捅破什麼,表小姐還能感激小姐不成,反倒連平日里的情誼都抹殺了。」
雙喜也覺得季嬤嬤說的不錯,點了點頭認同道︰「可不是,小姐,奴婢也覺得還是少攪進去為好。如今小姐得了宮里貴人的抬舉,內院里其他小姐表面笑眯眯的,說不定心里也想看著小姐出錯呢,可不能被牽累了。」
這自然是正理。
王珞也是知道的,終于還是點了點頭,人總是要生存的,她也只能多為自己想想呢,何況如今,她也是泥菩薩過江。
待回了屋,發現穿著一身靛藍色如意紋直綴的王沛馳正等著她,見王珞回了,忙迎了上去,抱著王珞的手臂撒嬌道︰「好姐姐,你可算回了。」說完,又繞著王珞看了一圈,拍了拍胸口道︰「還好還好,姐姐沒缺胳膊少腿。」
「你這諢小子。」王珞笑著揪他的耳朵,王沛馳作勢要逃,兩姐弟嬉鬧著,雙喜正上了茶來,見狀不由道︰「七公子且小心點,雖然說小姐無大礙了,但哪里禁得住你這麼鬧」
王沛馳笑嘻嘻的,道︰「姐姐肯同我這麼鬧,方才是好全了呢。」
雙喜向來不善言辭,被這麼一堵,也不知道怎麼說,只端了茶水到王沛馳手里,硬梆梆道︰「那也請七公子先喝茶,歇會再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