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一听這話,大喜過望,直到烏衣衛們領命將她從尸體堆中給掏出來,她也絲毫不掩飾的將喜色掛在臉上。努力演繹一個正常人面對解救時的樣子。但到底在尸體堆里壓久了,凍得麻木的四肢顯得十分木訥,萬分不靈活,剛想要用手擦干淨臉上的雪霜,手就和腳不受控制起來,麻得毫無知覺竟要栽倒。剛剛下馬的齊嘉環,身手靈活,趕在烏衣衛前一把拉住了她,順手攬入懷里。王珞尚來不及反應這一切,齊嘉環已經用他的手握住了她那一對凍得通紅似要沒感覺的手,他的手其實並不是太暖,但這份不太暖已經讓王珞的手,還有身體不自覺的依靠過去,似是人體下意識的自救。「姜公子,可暖和了些?」似有所感覺,齊嘉環白皙的面上,倏忽一現一種接近微笑的笑容,聲音也格外溫柔,讓王珞差點要忘了把這個聲音和剛剛那冷酷的聲音融為一體。但到底王珞並非真正的豆蔻無知少女,尚記得保命一事的要緊。「我……」王珞一邊開口一邊抬起頭,目光觸及齊嘉環的面盤時,先是驚訝,再是打量,最後才半驚半喜的道︰「……四殿下?」問句未完,王珞又打了噴嚏。「竟然還能識得我,總算沒把你給凍糊涂。」齊嘉環笑著道,甚至都沒避開,又一手攬著王珞,一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灰狐裘大氅披到了髒兮兮的王珞身上。「謝四殿下。」王珞福身巍巍顫顫,既然已經認出齊嘉環,王珞自然得表現出了幾分受寵若驚。但卻沒真的拒絕,因為她實在太冷了,眼下只是強撐著。因為她害怕若不能作出什麼表示自己什麼也沒听到,只是剛剛醒來,就會成為糊涂的刀下亡魂。齊嘉環見她難得的如此順從,也沒提什麼規矩禮數,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雖然知道那些規矩禮數也不過是她一層面具,但如今她肯自己卸下這層面具,竟也讓他有莫名欣喜。只是身旁除了有一批烏衣衛,還有齊嘉環的門下幕客房先生。他穿著一身靛藍色長衫,臉色幾分不悅的給齊嘉環打了個眼色。齊嘉環自然曉得房先生的意思,近來幕客里房先生是最得他心意的,行事也十分老辣,正符合他目前所需。這個眼神無外乎是針對他懷里的姜珞。對,他現在懷里的是姜珞,盡管衣衫不整,髒臭邋遢,但依稀能辨認出她頭上的發髻還是男子的蹼頭。這樣的雪天,好好的公府千金,不是養在深閨,而是淪落到尸體堆中了?思及此,齊嘉環皺起眉,眯起眼問道︰「你如何會在這里?」王珞剛剛放松了一半的身心,此刻听了這話,又見齊嘉環審視的眼神。只覺得一股犀利如劍的陰沉氣息撲面而來,剎那間就將她整個人迫的一動不能動,一瞬間,冷汗就濕透了衣衫。哭。幾乎沒費多少力氣,王珞的淚水就盈眶而出,似乎是把今日的折辱如數訴出,悄悄的無聲的哭泣著,如風中的竹,瑟瑟輕顫。齊嘉環一向不是心軟之人,但不知怎麼的,見狀徒生一種煩躁。這煩躁不是對著王珞,而是對房先生,齊嘉環來不及思索個中因由,已經抬手撫上了王珞的臉頰,手法輕柔的拭去了王珞的淚水。王珞愣在,原是緩兵和苦肉之計,卻不想齊嘉環如此……如此作出讓人自作多情的事來。只是王珞面對如此曖昧的動作,卻不敢自作多情,只因為眼前的人是四殿下齊嘉環不是普通的會為美色不忍的尋常男子。何況她眼下髒臭不堪,有何美色可言一想到這點,王珞反而鎮定下來,也不管齊嘉環怎會對自己展現如此一面,就接著演了下去。「原是听說菩提庵的紅梅開了滿山,十分艷麗,妾身這才想去瞅瞅。只是進來京中流民成患,不甚太平,娘親並沒應允。但妾身想看的緊,就扮了男裝和兩丫鬟一起,打發了婆子趕車往菩提庵去了。」聲音到這兒就生出了委屈,王珞咬著唇道︰「起初還好好的,但快到城門口的時候,卻有流民暴*起來,婆子趕車遠遠的見了,就丟下妾身幾個自己逃了余下的妾身不說,殿下也可想而知了,妾身孤寡女子,怎奈何一群見財起心的流民如狼似虎……」「所以你為求保命,就喬裝打扮,藏身在流民的尸體中?」齊嘉環挑起眉,心中卻有贊許。逃是不可能逃過那群流民的,而被那群流民追上,只怕遠不止被搜掠財物簡單了。王珞這樣一個深閨女子,能忍受這樣的折辱謀取性命,以她的身份能有這份舍棄實在令人刮目。只是這份贊許,在一想到王珞可能在這樣尸堆里扮作尸體一兩個時辰,吹遍寒風,一身凍得猶如冰塊一般,齊嘉環不自覺又有了幾分疼惜。王珞沒察覺這些,只听到這兒,她的淚水很受控制的又掉下來,「撲通」一聲跪下,道︰「幸虧老天可憐我,讓我得四殿下出手相救,這才不至于糊涂丟了性命殿下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王珞正要磕頭,齊嘉環卻是扶了她起來,他臉上的表情再度柔和,嘴角邊方流出笑意,緩緩開口道︰「無需如此,當初你也曾為我擋過一記重拳,舍身相救,就當我如今投桃報李吧。」王珞不曾料想齊嘉環竟然還記得那次在酒樓里的烏龍,不禁面露羞慚,當時她是為了救自家六舅父才不得不如此,憑齊嘉環的聰明,豈會不知。所以這番說出來,倒讓王珞自覺有些尷尬。齊嘉環卻似無所察覺,正揮手要將烏衣衛打發走。王珞卻先一步道︰「殿下,妾身有事相求,今日我兩個丫鬟為了掩護我而身陷流民之亂,眼下走散了。她們都是弱女子,妾身請求殿下的兵衛若能此時幫忙一尋,只怕好過妾身回府再讓府里護衛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