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磊記憶前世中,從小就是政治大院的他,懷著一腔豪情熱血,滿懷希冀的來到這西北小鎮,奈何受不了西北春天這呼嘯凜冽的風,堅持了兩周就病倒了,連續的高燒不退,在鄉衛生院住院兩天後硬是嚷嚷著要出來,鄉衛生院的護士沒轍,只好讓自己回去養病,他就搬到了這鄉長0辦公室,時間、地點契合的完全一致,看來,穿越到的情況還算勉強。
門外,蹬蹬的皮鞋聲由遠及近,在門口停了兩秒,忽然梆梆的敲門聲想起。
「誰呀」?
謝磊掙扎著鑽出被窩,披了大衣,走到外間的木門前扭開暗鎖,用力拽了兩下,門才晃蕩著抖開,門外,一襲紅衣的枚伊眼珠骨碌碌的轉折,嘴角微微上揚,謝磊剛剛將門打開,來不及收回胳膊,枚伊一把抬起對方胳膊走了進去。
謝磊蹙眉,怎麼學姐絲毫沒有副鄉長的半絲模樣。看見謝磊不說話,枚伊笑道︰「怎麼,謝鄉長,兩天不見就不認識姐姐啦!是不是病了。」枚伊問完,伸出瑩白素手,綿綿的探在謝磊頭上。
謝磊只感覺一陣香風鑽入鼻孔,麻麻酥酥的,晶瑩的玉碗就橫在鼻子前面,宛若青絲的血管隱約在雪一樣的皮膚下,兩只鼻孔一熱,煞是感覺不妙。
趕緊咳嗽一聲,輕輕擋開枚伊的胳膊,看著眼前隱約熟悉的妙人,高貴冷艷不可方物,謝磊的記憶逐漸浮出︰應該便是枚伊了,前一世的自己鋒芒太漏,凌厲殺伐,對于政治場內的任何才俊皆是不屑一顧,得罪的人不少,枚伊便是其中之一。
記憶中枚伊的家庭可是在秦東官場很有能量,兩人在工作中沖突不斷升級,之後枚伊家庭出面動用政治關系阻擊謝磊,謝磊無奈之下,使用謝系龐大的政治資源擠垮枚父,最後這件事被老爺子知道後,謝磊被老爺子狠狠的修理了一頓。
謝老爺子戎馬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在老爺子看來,謝磊這件事做得並不成熟,有點仗勢欺人的感覺,事情最後枚伊被調往地不知所蹤,而謝磊也一直心存愧疚。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可真是夠幼稚的,看著眼前枚伊清澈的眼楮,謝磊心中總有一股壓抑的感覺在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還真是啞巴啦,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柏油公路麼,至于這麼萎靡不振的,要我說,干脆,這路你不修了不就得了,你這勞神費力,我看未必能討得了好!」
謝磊將被子往身上一卷,坐到床沿上苦笑道︰「這路得修呀!這要致富,需先得修路,咱們總說人家東部沿海經濟發達,改革成效顯著,原因呢,東部水路、陸路交通比之咱們西部高了不只一個檔次,從清朝起,人家就有了部分的鐵路,民國更有了航空運輸,這交通發達了,物資集散速度更快,成本更低,經濟豈不是更活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枚伊听謝磊說,不由睜大了眼楮,這還是自己認識的謝磊麼,往日的謝磊長說話得理不饒人,自傲的很,想好的事哪會和別人商量,自己雖是人大他的學姐,可是也有點怕他,只是謝磊在其他方面還是很大度的,因此像開始的玩笑也不打緊。她哪里知道,謝磊還是謝磊,不過是往後走了十八年又退回來的謝磊。
可是,這一直以來凶神惡煞的鄉長態度轉變歸轉變,這自己的立場可不能變,這可是近二十萬的投入,寧塘鄉的百姓要掙多少年才能掙回來!
謝磊說的好,這柏油路一修,要不了三年五年,這投下去的修路錢自然會回來,枚伊卻是不以為然,不就是將以前的土路變寬了半米,拖拉機三輪車以前又不是不能過,以前再怎麼差勁也不過是速度慢點、車身搖晃點罷了。
百姓上縣城依舊還得走路,僅僅三年五年,這修路後的效益利潤從哪里顯現!
枚伊彎了彎挺立的鼻子哼道︰「哼哼,這路可修不得,更何況,這修路的幾十萬,你從哪里來,件反復強調改革步伐要穩、要慢,你這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枚伊畢竟沒經過後世,謝磊只能無奈搖頭,雖說在這一世,依舊是大自己兩屆的人大學姐,可真正溯源,見識能遠過一個近四十歲的老男人?而且這老男人還是來自後世改革三十年偉大實踐、主政一方的市委書記!
謝磊算是明白了,道理講的再透徹,人家枚學姐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認一個理︰你這路,沒錢途!
這也不能完全怪對方,鄉政府的幾個主要領導,包括寧塘鄉黨委書記朱權貴,與公與私,也都堅決反對自己。
就像一個人膝蓋半月板受傷,剛剛做了關節鏡手術,還不能大踏步往前走。國家剛剛經歷了89的沖擊,尤其是思維上還未轉換過來,中央政策如今反復強調要維穩,步子要降下來。
這政策一個地方一個樣,尤其到了秦西省這等西北內陸省份,本來改革春風刮得就不慎猛烈,現在又憑空被砌起一面高牆,這風就更不能吹過來了,不僅縣鄉一級,甚至秦東市、秦西省委,唱穩調的人肯定是主流。建設步伐慢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只有到了92年首長南巡,那句經典名言‘不論白貓黑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問世後,整個中國社會才對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道路方向的大討論才逐漸消逝,之後這改革春風才是真正的吹遍全國各地、吹到千家萬戶、吹入十億人心中。
不管怎麼說,該講的道理還得講,謝磊不認為自己有諸葛孔明舍辨群儒的大能,只希望給周圍的人一股信念︰這修路的事情,是他們無法阻止得了的。
因此這一個禮拜以來,大會小會,謝磊反復扯起修路的大旗,起初,包括朱老書記在內、枚伊等好幾個鄉領導堅決反對,但這兩天,禁不住謝鄉長的軟磨硬泡,朱老書記已經在會上不再表態了,朱老書記認清了一個理︰這路修不成,修了就成寧塘的罪人,你謝不點要折騰可以,先過了鄉上干部這一關再說吧!況且,就算這個路擋不住同意修了,也是你謝長牽頭的,到時候出了事不用他負責,路修好了效益見了還好說,若是修好了路不見效益,這黑鍋他也背不上,老百姓罵的也不會是他。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可以向縣財政要資金、也可以向社會募集自己、若是能夠有一些富裕人捐資,那就更好不過了。」謝磊自信滿滿道。
枚伊不解,這向縣財政索要資金還可以理解,但謝磊說的這後面的方法,可是從未听哪一鄉、甚至哪一縣的政府這樣干過,向農民伸手要錢,這個方法可行嗎?
「你說的第一點我還理解,這後邊的方式我可就不敢苟同了,就算有些人已經富裕起來了,可要人家將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捐出來,除非腦子壞了,否則,傻子才會干出這種事情,我的好學弟,咱們死了這條心成麼,嗯?」
謝磊看得出枚伊是真心好意的發自肺腑規勸自己,可這軟綿綿、輕柔柔的話語听在謝磊這個熱血青年耳中,不異于大美女果的掛在自己身上,那感覺也就置身其中才能體會,嘴唇哆嗦著差點蹦出一個‘行’字,趕緊捂住嘴重重的咳嗽了一下。
穩了穩心神,謝磊道︰「總之我已經將項目匯報縣里,等縣財政一批,撥上幾萬塊錢,我再在延路挨個村里活動一下,咱們寧塘鄉村民自己籌措一部分,這路我估計不出一個禮拜,就可以開工了!」
枚伊擺弄著謝磊床頭的撲克,翻了翻白眼,輕哼道︰「反正我是說不過你,我看這次,你這路是修不成的,就算上工了,你這農夫也當定了,早晚被蛇咬,可別最後怪我沒提醒你。」
謝磊笑笑,不再反駁,掀開身上的被子,一骨碌上了床,拉開床頭櫃,一陣嗦嗦的響聲之後,從里面拉出一個塑料袋子,扔到枚伊跟前。
「給你吃。」
枚伊奇道︰「這是什麼?」
一邊問一邊將袋子翻開,里面全是鮮女敕的桂圓,水靈靈的果仁清晰可見。
謝磊笑著道「嶺南省特產,現在這個時節,可不容易吃到,貴著呢!」
枚伊翻了個杏眼,假裝生氣道︰「呀,剛剛拿出來就舍不得了。給,不吃了。」說完,將作勢欲袋子扔給謝磊。
謝磊急忙喊道︰「別扔,大姐,那皮很容易破的。」
剛說完,只見那袋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又回到枚伊的懷里。
枚伊捋了捋額前的秀發「還真以為我扔呀,既然你終于承認我是你姐了,我就接受弟弟的孝敬吧,嘻嘻。」說罷,不顧謝磊驚愕的臉色,挑出一個光女敕新鮮的撥開荔枝皮就吮吸起來,那嚶嚶的紅唇微微張開,靈動的妙舌不時的探出,看的身旁謝鎮長一陣心猿意馬,芳心亂顫。
第二天早上,剛寧縣通往縣城的公路上,謝磊騎著一輛飛鴿牌自行車晃晃悠悠的往縣城趕。下午他要參加縣里的一個會議,翻翻手腕,時間還來得及。
剛寧縣下轄十一個鄉,而寧塘鄉有37個行政村,481個村民小組,是剛寧最大的一個鄉,因而鄉黨委書記朱貴森則順利進入了縣委常委會,成為了剛寧主管黨組宣傳的副書記。
下午兩點半,剛寧縣縣委會議室,各鄉鄉長書記全部列席、各縣委縣政府、各局局長列席參加的聯席會議已經開始。辦公室內雲霧繚繞,幾乎十個人里面有九個是老煙槍。縣委常委們在圓形會議桌上就坐,其余人則是在常委們身後的長條凳上旁听。
坐在最上首的老人額頭布滿皺紋,滿頭銀發,說話時嗓音洪亮,謝磊坐在其身後不遠處,直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正是剛寧縣的縣委書記蕭翰林,蕭書記祖上乃是地主,其爺爺乃是道光年間的進士,也可以算是書香門第,蕭翰林從小受爺爺影響頗多,對于尊卑長幼很是講究,特殊時期時期老父被批斗險些死在牢里,特殊時期後才得到平反,在蕭翰林的意識里,一直不認為十年動蕩是那位為人犯的錯誤,只是將責任歸結與一大批紅衛兵和熱血青年對于黨權的逾越和藐視,因此,蕭翰林的觀念里,黨對人民、對政府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因此,他的家長作風在秦東也是出了名的。
左手是一個滿臉嚴峻的中年人,四十歲上下,正是剛寧縣縣長吳軍。
吳縣長听著蕭翰林在耳畔咆哮竟能穩如泰山,時不時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的謝磊一陣驚奇。吳縣長本是縣城第一高中賢寧高中的一名政治教師,因為從小家境貧寒,三十五歲還未娶到媳婦,一直到八五年,學校有一名三十三歲的女老師丈夫在火藥長上班,火藥場爆炸後不幸被炸成重傷醫治無效而死,女老師雖是嫁為人婦,但還有幾分姿色,吳軍以為機會來了,于是整天向那老師房間跑,端煤打水、洗衣燒飯忙的不亦樂乎。
誰知負責學校治安的副校長卻是看上了這個風韻寡婦,一天晚上當吳軍給女老師送夜宵是听見女老師房間內嬌喘連連,聲音不堪入耳。吳軍沒把鼻子氣歪了,一腳踹開女老師房間,只見一對媾和和男女已經進入狀態,那副校長見是吳軍,破口大罵︰「你姥姥的不想在賢寧干了,給老子滾出去,這件事要是任何人知道,你丫的就給爺卷鋪蓋滾蛋!」
那女教師又不是瞎子,豈能看不出吳軍平日對自己的心意,此刻被撞見,唯唯諾諾道︰「我不是願意的,是他硬逼著我……。」
第二天,吳縣長就離開了賢寧一中,一個禮拜後,吳軍已經是縣政府的一名正科級秘書,縣政府機關的人此時都知道了,原來這吳軍還有一個在省委當秘書的舅舅。
五年間,竟是火箭般的竄升到一縣之長,而那位撬牆角的副校長,早在八七年就被解雇回家種麥放牛去了。
蕭翰林先是傳達了省委省政府關于繼續堅持「良改優改,富民強省」的精神,隨後,放下手中的稿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那粗喉嚨嗓子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抿完後,掃了一圈眾人,最後落在縣長吳軍身上,粗嗓子道︰「縣長,咱們現在討論一下這財政局局長的人選吧,這老何馬上到站了,還在醫院沒出來,我看,就讓老金做這個局長吧!」
此刻,坐在後邊代表財政局來參加會議的副局長金祥一個激靈,臉上遮不住的欣喜。
而蕭翰林左手邊的吳軍臉色立即難看至極,他舅舅去年剛剛退下去,在省里已經沒了影響力,蕭翰林是秦東市委副書記何建國的人,而何建國當年在爭奪省委秘書長時被頂回去了,對頭就是吳軍的舅舅,因此吳軍的日子現在很難過。前天他去了一趟市委,向市長連瑩匯報工作時抱怨了一番工作難做連瑩市長倒是安慰了他一番,結果一直到今天也沒見電話過來。吳軍的心情可想而知,早已經沮喪到了極點。
一向是政府管錢、黨委管人事,以前的財政局長老何是他縣長的人,而這副局長金祥就是蕭翰林安插在老何身邊的一顆棋子,借著有書記之後盾,隱隱有成為局里二把手之勢。
現今老何退下去,金祥竟被順勢頂了上來,蕭書記,可是往死路上逼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