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語犀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朝著母親的床頭走過去,她的雙眸一如既往地輕闔著,呼吸平和.
顧語犀蹲來,看到母親的睫毛上有微微的顫動。
邵培澤也靜靜地走過來,站到床側,細致地查看了一下這批新儀器的擺放和運行。
柏澈是第一次到這里來,自然也是初次見到顧語犀的母親,他沒想到的是,她們生得很像,精致的臉型和小巧挺立的鼻尖簡直如出一轍。
他微微驚詫,也走近一些,看著面帶憂色的顧語犀伸出縴細的手指,十分溫柔地替她母親捋著額前的頭發,神態專注而莊重。
他的心中有無言的感慨,忽而又生出幾絲艷羨廓。
至少她還能陪在母親的身邊,已經比他好了。
「媽。」顧語犀在她耳邊柔聲道︰「邵大哥又來看你了,還有,另外那個,叫柏澈,是我的朋友,也是專程來探望你的。」
她的聲音帶著些清甜的軟糯,十分自然地流露出幾許撒嬌的意味。
邵培澤和柏澈的臉上同時生出一絲恍惚,像著了魔一樣怔怔地盯著她看。
顧語犀忽而回過頭來,抬眼瞧著柏澈,道︰「你帶來的花籃呢?」
柏澈回神,清了清嗓子,嗯了一聲答道︰「在這里。杰」
「不是送給我媽媽的麼?」顧語犀眨眨眼,眸中水波清淺。
「當然是送給伯母的。」柏澈邁步,更加靠近一些,將花籃穩穩地放在床頭,放輕聲音,恭恭敬敬地道︰「伯母您好,我叫柏澈,初次見面,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就給您買了花。」
「我媽媽喜歡花的。」顧語犀的眼神漸漸地轉為溫柔,嘴角泛起一絲清澈的笑意,她喃喃道︰「她什麼花都喜歡。她說過,每一朵花,都是上天的恩賜,所以都很美。」
柏澈的眼前,忽然就浮現出一個畫面,年輕時候的伯母,就跟現在的語犀一模一樣,站在百花盛開的園中,驀然回首,漾起一個無比純摯的笑容,迷人得如同周圍那掠起裙角的燻然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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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自然是在顧家吃的。
一向空蕩的宅子里,難得來了兩位客人,而且顧語犀姐弟也都在,管家便吩咐人準備了豐盛的飯菜。
席間,顧語犀偶爾問幾句顧彥廷在學校里的情況,也間或跟邵培澤聊一聊公司里的事情。
只有柏澈一個人從頭默到尾,倒不是他想這樣,只是顧語犀基本都不看他,他想搭一句話也找不到機會和由頭。
悶悶地吃著東西,只覺得食之無味。
「今天多謝你們過來。」
飯後離席,顧語犀對他們二人道謝,但主要還是對著邵培澤說的,誰叫他柏澈是不請自來的呢?差別待遇很明顯。
「謝什麼?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邵培澤道。
他說的是「我們」,自然是把柏澈包括在內的,他是打心眼里不願意柏澈這小子出現在這里,更不想讓他和語犀有時間獨處。
「你先走吧,我自己有開車來。」柏澈並不給他面子,往顧語犀身邊一站,道︰「我有話對你說。」
邵培澤雙眉一皺,眼中醞釀起一層慍怒之色來,顧語犀看得分明,便出聲調和道︰「邵大哥,沒關系,你有事兒可以先走,他不一會兒也就離開了。」
邵培澤望著她,也明白她的心思,不好當下發作,只好壓抑住胸腔中的怒火,沉著臉邁步走了。
眼看著邵培澤被自己給成功地氣走,柏澈心中歡喜,笑嘻嘻地對顧語犀道︰「你這個邵大哥脾氣挺糟糕的,從見面到離開都是一張撲克臉。」
顧語犀斜睨他一眼,冷冷道︰「有什麼話就快說。」
柏澈見她這般嫌棄自己,訕訕道︰「你剛才跟伯母說我是你朋友,那,你是原諒我了?」
顧語犀沒功夫跟他在這問題上糾纏,便敷衍答道︰「嗯,沒事了。」
「那你以後不會不願意見我了吧。」柏澈一雙明眸光澤灩瀲地凝視著她,充滿了希冀。
「那要看我心情。」顧語犀道︰「我累了,你也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她剛要轉身,柏澈忽地抓住她的手腕,急沖沖道︰「我跟我爸說了。」
顧語犀的腳步頓住,扭回頭來,挑眉問︰「說什麼?」
「我不會和那個薛紫琪訂婚,更不會娶她!」柏澈月兌口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顧語犀的嘴角一扯,覺得有些滑稽。
「當然有關系!」柏澈執拗道︰「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這麼堅持!」
「那是你的事情。」顧語犀對他的死纏爛打有些疲倦,甩開他的手,道︰「一廂情願而已。」
「語犀!」柏澈咬咬牙,心里恨恨的,卻又不能把她怎麼樣,最後只能軟聲道︰「連一次機會都不能給麼?」
機會,她現在,要怎麼給別人機會?
愛一個人的心都是沒有了的,她只會給那個愛她的人以冷漠和傷害。
「沒有用的。」她狠下心來,薄涼地道︰「如果我會喜歡上你,早就喜歡了,但是我對你,真的沒有那種感覺。」
柏澈愣了愣,原本並攏的手指慢慢地松弛開來,神色中的期許也一點點地消弭于無形。
「顧語犀,你總是這樣。」他垂下視線,盯著光滑可鑒的石制地面,聲音散散的︰「為什麼?不給別人留一點余地,也不給你自己留一點余地。」
「謝謝。」顧語犀的嘴角揚起一個看不分明的弧度,道︰「既然你明白,那就好了。」
說完,她徑自轉身,朝著樓梯走去。
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處。
他退一步之後,默默回身,神色頹然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