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天闕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顧語犀只驚訝了一瞬,隨後嘴角便勾起微微的笑意,輕聲道︰「沒想到,你還是會來的。」.
這輛黑色的車,靜靜地停在地下車場的最深處,周圍有幾個眼戴墨鏡身穿黑衣的男子各自散開,很警戒地巡邏著。
顧語犀是被請上來的,他們對她很客氣,只說他們老板希望見一見她。
她看這個陣勢,知道那應當是個相識的人,腦子里轉過幾個念頭,也想過是他回來了,只是真正看到他靠在黑色全皮椅背上朝她轉過臉來,她還是不由地睜大了一下眼楮。
他的出現,居然都能讓她產生這樣的條件反射了,她自己覺得有些可笑郡。
車廂里靜靜的,關上門之後便是一片黑暗,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車里一盞燈都沒有開,黑色的車窗通通搖了上去,遮住外面本就十分晦澀的燈光。
門關得嚴嚴實實,他翹著腿一言不發,眸子里都是幽幽的暗色,雖然完全看不清她的輪廓,他的眼楮還是一絲都沒有移開過。
這個薄情又狠心的女人,他必須時時刻刻將她的樣子描摹百遍,然後刻進骨子里,永遠不忘了他是多麼想要將她撕碎的這種心情。
「你打算跟我一直沉默下去麼?」
鐘天闕久久不開口,顧語犀便打算先發制人,她慢條斯理地啟唇詢問,語氣悠然。
「顧語犀,你真的,夠狠!」他一個字一個字惡狠狠地咬著,像一只磨牙霍霍的狼屈。
顧語犀輕輕地笑出聲來,音調高高低低,十分的不穩,听上去那麼詭異又那麼……哀傷。
「對付你,」顧語犀頓了頓,道︰「只能用這種方式。」
慘烈、決絕、無任何轉圜余地,不惜拼盡一切。
「你好、很好!」鐘天闕氣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自己的肺都在打顫,它們一下下劇烈地膨脹又收縮,若非如此,只怕自己在下一秒鐘的時候便會窒息。
她多厲害啊!他怎麼能忘了!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的嗎?」顧語犀開始表現出不耐煩來,語氣變淡,她捏著自己膝蓋處的裙擺,指甲陷進皮里,磕在骨頭上,尖銳的疼。
「當然不是。」他掏出打火機,手指一挑彈開蓋子,火光頓時照亮自己和她的面容。
她抬眸,這才發現,他的臉竟然已經逼近在自己的十厘米開外,她看到跳躍在他瞳孔中的火苗,妖艷而扭曲,像是罪惡與仇恨的共舞。
「那麼,你想怎樣?」她吸口氣,憋住了,脖頸往後靠了一靠。
「顧語犀,你為什麼這麼天真?」他醞釀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來,覷著她,薄唇湊到她頸窩邊的頭發上,沉聲道︰「你以為這樣做,是在逼我放手,還是在敦促我變本加厲呢?」
那一剎那,她的心底是真的萌生出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它破土而出,很快便長成參天巨樹,嚴嚴實實地遮擋住她所有的希冀和陽光。
「鐘天闕!」她的淚水像珠子一樣滑溜溜地滾出來,順著臉頰滴落到衣襟上,一把打落他手中的打火機,聲嘶力竭地吼︰「你瘋了!你瘋了!鐘天闕,你這個瘋子!」
頭痛欲裂,像是有人拿了鐵錘生生地將她的天靈蓋撬開一樣,她伸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使勁地不要命地扯。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留給她一條生路?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打火機摔落在前方椅子下面的一個角落,不一會兒便燃了起來,火勢蔓延得極快,轟地便竄了上來。
鐘天闕這才看清她的面孔,仿佛那沾染在上面的不是滿臉的淚,而是透明卻痛苦的血,她歇斯底里地扯住亂七八糟的長發,恨不得將它們全部拽下來一樣。
他呆住了,靈魂仿佛出了竅,四散飄開,以至于無。
直到鼻腔里吸進了刺激無比的煙氣,車窗上也傳來砰砰砰的急遽敲打聲。
「老板!老板!著火了,快出來!」
他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和她的衣服上都快要燃起來了,他猛地開了鎖,推開車門,帶著她一起滾了下去。
兩個人重重地落到地上,顧語犀身上一痛,終于再無力氣,暈了過去。
鐘天闕很快地掃視了一遍她全身是否有傷,好在並無大礙,不過是小腿上蹭掉了一小塊薄薄的皮,且並沒有出血。
那幾個手下趕緊來扶,他沒有理會,自己爬起來,將不省人事的她抱在臂彎里,冷聲命令其他人,道︰「立刻將火滅掉!今晚的事,一個字也不準說出去!」
黑衣人點頭道︰「是。」
他緊緊地皺著眉頭,低頭望著顧語犀同樣深深蹙起的秀顰,腳下的步子重可聞響。
顧語犀慢慢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家賓館的床上,眼珠微微一轉,便看見坐在床沿背對著自己的他,她心頭一顫,猛地坐起來。
他感覺到動靜,卻連頭也不回。
聲音沉沉的,仍是烏雲臨城一般的壓迫感,他道︰「顧語犀,你看到了,我不會放了你,死也不行。」
她吶吶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瞪圓了雙眼看著他,活像一只被定格住的青蛙。
「所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如果只是這種心理承受能力,我擔心你會吃不消。」他說完,慢慢地站起來,自始至終都不看她一眼,一步步地往外走,想起來什麼,停了停,道︰「你明天的婚禮,大可以好好地進行,我會前來觀禮的。」
「我沒有邀請你。」她的話語里听不到半點生機。
「你放心。」他冷笑一聲,道︰「我說了,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你的苦肉計,安相宜知道嗎?」顧語犀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發現,他的頭上沒有任何包任何東西,這不是一個才做完手術的人該有的狀況吧。
鐘天闕已經開了門,站在臨口,道︰「她不比你笨,但,她比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