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更事的他,曾經為這句話興奮過蠻長一段時間.
因為他覺得那或許是一張許可證,成為將來顧語犀身邊那個人的許可證。
原來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精心地盤算著和她的以後。
他為她那樣地認真過,從沒有過一絲一毫不負責任的想法。
可是……現在又如何呢?
他從那些遙遠的回憶中抽回自己的思緒,開始思考眼下的事情茆。
現在的情形相當棘手,幾乎已經不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顧語犀,她是下了狠勁兒要甩開他,他卻偏偏無法死心。
他想罵自己蠢。
是真的蠢啊,明明知道了,還要這樣義無反顧地湊上去,把自己和身邊所有的人通通算計了個遍。
她究竟哪里值得他這樣呢?
可是哪怕是冷靜下來之後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依舊是默然無解。
也許只是因為,她是顧語犀,她是他一生逃不掉的劫,注定了要互相折磨一輩子的蚊。
好,這樣的話,他認命。
那麼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從許慧君的身上下手呢?
他思緒一轉,驀地想到,那些埋藏在他心中的、隔了許多年的疑惑,他不了解而且無從查起的過去,身為老一輩的她,是不是知道的更多呢?如果是這樣,那麼一直困擾著他的那個謎團,是不是就能得以解開?
念及于此,他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向雲夢遲撥了回去,以前沒想到,真的會麻煩她。
雲夢遲接起來,有些詫異,問他︰「鐘大哥,是還有什麼事麼?」
他眉目微深,道︰「我能請你幫一個忙麼?」
雲夢遲思索片刻,立刻明白過來,微笑著問道︰「你是想讓我幫你安排見一見顧語犀的母親,對嗎?」
她倒是聰明得很,這麼快就猜出來了,鐘天闕便也直言了︰「嗯,顧家我進不去,也不會進去,你可以安排我們在外面見個面嗎?」
雲夢遲眨眨眼,緩緩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想可能得過一段時間,在她身體情況穩定之前,大概是不會出門的,顧語犀和彥廷也不會同意。」
「嗯,我懂。」鐘天闕頷首。
「我明天就會過去看望她,我會盡量跟她處好關系的。」雲夢遲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鐘天闕那頭靜了一會兒,才道︰「謝謝你了。」
雲夢遲不由地一笑,聲音里有些含了些自嘲的意味,道︰「我總算是能幫上你一點忙了,也不枉我……」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她一時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有些形容讓她自己也覺得難以啟齒。
她其實有什麼所謂呢?能夠在離開之前為真心在乎的人做些事情,有什麼不好?
何況,她待在顧彥廷身邊,已經生出了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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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培澤匆匆從外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
任務本來還沒有完成,該會見的客戶也都還沒有全部見面,但是他都拋下了,交給下屬去完成,自己一個人提前回來。
其實本來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事情,但是他覺得憋得慌,如果一天到晚待在顧氏集團,即使看不到她,他也會覺得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觸景傷情。
或許,她以後都不需要他了吧,他是不是該打算一下離開?
不需要人引,他自己快步上了二樓,進去之後,發現人還不少,除了醫護和張媽這些人,語犀、柏澈、彥廷,以及一個他從未謀面的女子,她靜靜地站在彥廷身邊,兩個人拉著手。
目光望向床上,他終于看到了許慧君,這個曾經給過他無數關愛猶如母親一般的人。
許慧君也抬起視線,瞧見了他,默默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笑道︰「培澤啊,你也變了不少。」
邵培澤大步跨過去,在她床邊坐下來,深竣的眉峰輕輕地顫動,他也對她輕聲地笑,道︰「伯母您沒怎麼變。」
許慧君唇角微微揚起,道︰「因為這些年我沒有你那麼辛苦,整日閑著了。」
「伯母說的哪里的話。」邵培澤人前總是冰冷寡言,除了在顧語犀那里,便只對著許慧君還能放松下來。
柏澈見了,心中浮起淡淡的嫉妒和不悅。
怎麼覺得,邵培澤才像是她的正經女婿一樣?
但是沒來得及多想,就看見顧語犀已經朝著他們走過去,柏澈不甘落後地跟過去。
顧語犀停在邵培澤跟前,細心地問道︰「邵大哥,你這樣忙著趕回來,吃午飯了嗎?」
邵培澤抬起頭凝著她欣悅的眸子,余光也瞟到某人虎視眈眈的視線,他卻完全不在意,含著微笑道︰「你不說我還真是忘了。」
顧語犀點點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轉頭吩咐了張媽,讓她下去給邵培澤弄些吃的上來。
許慧君半靠在床頭,將三個人的表情盡收眼中,淺淺地無奈地笑了笑。
她這個女兒啊,是個會惹禍的。
這一點不像她,倒是有些像那個人。
也許這就是因緣吧,語犀他爸和那個人的糾葛,如今倒了過來,重演在這一輩兒小的的身上。
許慧君的心頭泛起千絲萬縷的苦澀,密密地交織在一起,壓得她呼吸都有些艱難,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然而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混無感知的休眠,所以那種痛,也還那麼鮮活地有著自己的脈動。
她真的該放下的,從她明白真相的時候開始,就該放下。
那麼,她的女兒,不會這麼辛苦地支撐這麼多年,她的兒子,也不會一直覺得身世孤單。
是她對不起他們。
而是誰對不起她,許慧君已經不想也無從再去追究,時過境遷,那些喧鬧一時的塵埃亦早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