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鐘大哥之前,她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沉淪在這樣骯髒罪惡的地方,把原本的那個自己埋沒掉,任誰都再不看一眼。
她叫雲夢遲,可是這個名字,也是在月兌離那片苦海之後,重新取的。
那個時候,人人都叫她Rebecca,紅發的Rebecca,那是她最討厭的幾個字。
「嘿,Rebecca,再來一次,剛才那個沒看清楚。」總是有男人粗鄙下流的聲音在噩夢里回蕩。
不錯,後來回國之後,除了鐘大哥,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在美國的一個地下酒吧里,做月兌衣舞娘,跳鋼管舞茆。
他將她從那個剝奪她所有人身自由的地方將她救了出來,用了當時只有二十萬美金的他四分之三的身家。
她那時日日夜夜地惶恐,總想要報答他。
但他總是拒絕她的靠近,拒絕她的主動,他抽煙喝酒甚至泡吧,過著相當混亂的生活,她本想用自己的身體回報他,但是他從來不要,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有一次他喝醉了,她听到他靠在牆角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在問誰。
她只能站起身,去替他溫了一杯牛女乃端給他,讓他盡快醒酒蚊。
後來,他終于肯告訴她一些事情,關于他的家庭,他的父親,還有他的前女友,一個叫顧語犀的女孩子。
但這也是在她跟他主動說起她自己的情況之後,大概是因為她的經歷太過悲慘,他才放下了防備,願意告訴她那些他的過往。
她的生活的確是悲慘的,悲慘得連自己都不願意回憶,可是為了讓他對她放心,她從前到後,誠誠懇懇地說了。
她說,她其實是江西人,十四歲之前的她,一直過著安安穩穩無憂無慮的日子,家里雖然不富裕,但是父母一直都很愛她,對她關懷備至。
可是後來父親偶然地染上了毒癮,他為了買粉傾家蕩產,賣了家里所有可以賣的東西,後來又到處借債,以至于被追債的人逼得四處逃亡,母親忍無可忍離家出走,留下當時初中都未畢業的她。
她做夢也沒想到,毒品是會讓人如此泯滅人性的東西,從前慈愛的父親變得猙獰可怖,他將她賣給了一個人販。
而幾經輾轉,她被塞進了運往美國的走私船,船上有不少跟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全都瑟瑟發抖面露驚恐,身上是各種各樣的傷疤。
她就這樣,被賣到一家地下酒吧,被人訓練成大跳艷舞的月兌衣舞娘。
她是亞洲面孔,那些白人或是黑人男子對她的興趣格外濃厚,所以總是點她出場,然後用那種讓她無比惡心的眼神將她全身都看個遍。
好在,酒吧里有規矩,他們只能看,不能踫她,不然,她自殺的次數應該更多。
每次都是自殺未遂,醒過來之後不會挨打,因為她是靠身體吃飯的,留了疤痕怕是以後都沒用了,所以懲罰是一頓頓的挨餓,餓到最後,她連抬手和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自殺,如此反反復復著,她于是終于放棄了反抗。
鐘大哥救了她,時機上其實很偶然,大概只是因為她那時候,冷冷地對台下一個吹口哨的男人用中文說了一句︰「你去死。」
異國遇同胞,總是親切的吧,所以他拉了她一把。
在那時的她眼中,鐘大哥的出現,無異于生命中的第一道曙光。
他給她錢,送她回國,讓她重新開始。
她便真的重新開始,學習起自己喜歡的攝影,倒還入了門道,慢慢地有了起色。
而當她知道鐘大哥也回了國,並且有意復仇的時候,她終于想到一件也許可以幫助他的事情。
她順利地「偶遇」顧彥廷,順利地讓他喜歡上自己。
可是她原本冷淡無波的心,開始泛起越來越濃的愧疚和不安。
他是那樣純粹而干淨的人啊,用最誠摯的微笑對待她,用最真實的情感打動她,讓她總是會產生一種幸福唾手可得的錯覺。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鏡中那樣的自己,她卻還是清醒地明白,那個看上去清淡純美的影像,不是真的。它只是一層偽裝,用來遮住那不堪入目的內里。
她沒有錯,可是那些經歷過的黑暗曾經已是毀掉了她原本完整的靈魂,她不能用這樣支離破碎的自己去靠近他。
幸福是一劑毒藥,它是會上癮的,所以,當鐘大哥的計劃里不再需要她的時候,也就是她這個角色死去的時候。
她選擇了離開,那是早就做好的決定。
顧彥廷,他很好,所以,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就像柏伊那樣的,快樂的、活潑的、善良的精靈。
她看得出柏伊很喜歡顧彥廷,所以在有機會的時候,她總是會帶上柏伊,三個人的聚會,似乎會遭來他的不滿,可他也照顧著她的情緒,不會直言反駁。
望著柏伊那樣清透調皮的笑容,她總是會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那樣的,如果自己是那樣的,那麼,生活會是怎麼樣?她和柏澈之間又會是怎麼樣?
可是,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會有如果的事,就算嫉妒得發狂,就算傷心得死去,改不了的永遠都改不了。
她再一次改了名字,去了雲南。
走之前,她並沒有跟鐘大哥說什麼,她知道,他一定會理解她的,所以其實沒有必要。
彩雲之南的一個邊境小城,她靜靜地流連在一條古老的街道上,撲面而來的是淳樸自由的空氣,她深深地呼吸著,只覺得滿心安詳。
這邊消費水平不高,她憑著自己的積蓄租了間房子,偶爾出去打打零工、拍拍照,生活倒也愜意。
就這樣吧,她已經將這里定為自己最後的歸宿。
在這默默淌過的流年里,把過去的一切,好的或是壞的,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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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不知道吧,她才是這部劇里最可憐的女紙,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