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風沉默半響,向凌月舞拜道︰「大人好計謀,卑職自愧不如。」他終于明白,二十歲初頭的少女督軍之所以能到如此高位,並非只是依靠家族的勢力。
聰慧過人,才思敏捷,林語風不得不承認,倘若自己與她對敵,那落敗的很大可能是自己。林語風更知道,關于這件事凌月舞應該很早就得到消息了。但她並不加以制止,而是袖手旁觀兩人的明爭暗斗︰鬧就鬧吧,對峙就對峙吧,非得兩人把事情弄大了她才好出面。一旦快分出勝負時立即把兩人召回軍部,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甚至還可以借口此事調整直屬兵團的所有重要位置的官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兩邊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見林語風在稱贊自己,凌月舞毫不在意地微笑著︰「你也很不錯嘛,閱歷不算豐富卻能做到這種地步,逼得蕭頂息跟你和談,比其他幾個督師都強多了。」
「大人,您這是在…夸獎卑職?」
「當然是…」凌月舞說了一半住了口,微微皺眉道︰「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這事哪能嘉獎你,等下你自己到軍法處去領降職處罰。」
知道沒有混過關,林語風苦夾著臉說︰「卑職真是命苦啊。」他搖頭嘆氣地又喝了口茶︰「今天就連喝的這茶都是次品,一點韻味也沒有,難道說今天真的是卑職的災難日?就沒有一點好事讓卑職輕松一些嗎?」
不知是想到什麼,凌月舞忽然有些羞澀,沉默一會,她站起來轉身打開督軍座位後的櫃子。
林語風心中暗喜︰「大人,您做什麼呢?」
「明知故問!你嘮叨了這麼多遍,不就是想讓我親手泡茶給你喝嗎?」凌月舞從櫃子里取出一包精致的上等茶葉︰「行了行了,我泡給你喝就是,你好好學學。」
凌月舞泡茶的動作十分地優雅輕柔,林語風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看︰那美好的身材,如蔥般細膩的素手,還有那如詩畫般的美麗容顏,每一次近距離面對凌月舞,林語風幾乎都驚艷于她的美貌。
被灼灼的目光注視著,凌月舞微微有些臉紅,她泡好一杯茶,雙手端到林語風面前︰「嘗嘗看。」
林語風端起茶杯,閉著眼楮小酌一口︰「清香撲鼻,甘醇適口,溫潤猶如璞玉,鮮爽恰似清泉。喝大人泡的茶,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他猛然仰頭將整杯茶一口喝下。
凌月舞驚呼道︰「小心別燙了嘴。」
林語風已經一飲而盡,他將空茶杯遞給凌月舞︰「大人,卑職還想喝,麻煩您了。」
凌月舞微微低著頭接過茶杯,繼續給他泡茶,很是乖巧的樣子。林語風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她︰這時候凌月舞哪像個統帥一省的最高長官,反而像是個侍候人的小媳婦一樣。林語風眼楮看得眨都不眨,心想凌月舞美貌異常,又聰慧過人,才能卓著,更加難得的是她還如此地溫柔可人,這樣的女子真是世間少有。
察覺到林語風一直火辣辣地盯著自己,凌月舞抵受不住嗔道︰「你發呆看什麼,一點禮數都沒有,也不知道腦袋里在走神什麼。」
林語風隨口說︰「卑職在想,將來不知是誰能娶到大人,那真不知道上輩子得積下多少善緣,才能換來這輩子的福分。」
這下凌月舞真受不住了,臉頰瞬間通紅,馬上停止了手上泡茶的動作啐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再亂說話,我對你不客氣了!」
「額,卑職胡言亂語,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凌月舞冷哼一聲,轉過臉去不說話了。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林語風找了個話題說︰「大人,端木雪最近怎樣了?卑職好久沒見過她了。」
凌月舞冷冷的聲音︰「你還知道關心她?我還以為你眼中只有我們的三公主殿下!雪兒一直很擔心你,經常打听你的近況。而你呢?這幾個月來有問候過雪兒一聲嗎?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听凌月舞一說,林語風這才覺得自己真是快把端木雪給遺忘了,不過這又關三公主殿下什麼事?
沒辦法,最近軍務繁忙,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實在也記不起那個天真不諳世事,一心只專研于醫術的少女。那次自己從軍獄里出來,端木雪就在門口等候,滿眼含淚,自然流露出的那種真切的關心讓林語風頗為感動。想到這麼長時間自己竟然幾乎忘了她,連回軍部看她一眼都沒有,林語風微微感到歉意。
「那,大人,卑職先告退了。卑職到去看望下端木雪。」
林語風說走就走,凌月舞反而愣了一下,隨即揮揮手︰「嗯,你快去吧。」
林語風剛要走出房門,背後又響起凌月舞的聲音︰「林語風,雪兒是個好女孩子。你一定要用心對待她,明白嗎?」
林語風頭也不回︰「卑職明白。」
「站住!林語風!」
林語風愕然回頭道︰「大人?」
凌月舞深深地看著他,眼眸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含義,她輕輕地問︰「你真的明白?」
林語風低垂著眼簾沉默了一會,對凌月舞一躬身,一言不發地離去。
走出督軍官邸,戶外陽光耀眼。林語風看著自己的右手,握緊微一運勁,體內那最原始野蠻的力量立即不安分地涌動。稍微不刻意控制它,這股野蠻的力量越來越躁動,流經周身四肢四處撞擊,就欲尋找缺口爆發出來。此時林語風的眼楮也變成了暗紅色,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血腥起來。他閉上眼楮暗嘆了一口氣︰我到底是什麼人,連自己都不太清楚,又如何能給別人承諾?
在離督軍官邸很遠的地方,一身盛裝禮服的銀靜靜地矗立在樹上。純白色的長裙飄飄,銀的表情無喜無怒,只是靜靜地透過窗口看著督軍官邸里發生的一切。銀的臉龐無一絲動容,美若深湖的雙眼猶如清晨的迷霧一般令人迷離,那孤傲的冷漠似乎亙古也未曾改變過。
只是,右手卻是緊緊地握住,不住地顫抖著。
「蓬」的一聲,紫色的火焰騰騰地包圍著右手燃燒起來。詭異的幽冥之火一竄極高,踫到的樹木枝葉無不立即變成灰燼,但銀的手臂和禮服卻在火焰中毫發無傷。周圍的空氣被烤得炙熱,熱浪涌動,那不斷跳動的烈焰逐漸吞噬附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