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中,故而周日衙門隔壁的茶樓,劉國建為首的福建人以為據點,人人都是縣令的親戚老鄉,在劉國建的虎皮下狐假虎威時間了,雖然有的人連一官半職也沒有,但心里都存了自己是官的心,別說什麼高級探長,連張局長有時候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個吏員嗎?誰能想到平日里輕視的探長敢公然太歲頭上動土,來茶樓查賭,而且出手就是一槍斃了負責安全的老王!
這下,茶樓二樓的賭徒可嚇破了膽,和劉國建沒有關系的想起來︰哦,原來賭場在大宋是違法啊!劉國建的福建鄉黨則記起了自己身份︰哦,我擦!老根本不是官吏,和那些個治安官怎麼斗?而茶樓蓄養的打手和伙計雖然仗著劉國建的威風不憚于打折欠債賭棍的手腳,但真遇到治安官挺著槍見人反抗就殺,怎麼還敢動,一個個早抱著頭蹲在地上了,而且姿勢特別標準。
本地賭徒和衙門福建師爺兩伙人宛如著火屋里的老鼠四處亂竄,離門口近的面對槍口就乖乖跪下,由著治安官身後涌過來的穿平民衣服的莫名其妙的人捆上手帶出去;離門口遠的則還在僥幸的四處尋找個洞讓他們鑽進去,因為本能就感到被這次殺氣騰騰的查賭陷進局里去的話會非常可怕。
「 嚓!」一陣大響,大廳里吹進來了風,持槍站在大廳前面的席勝魔逆著蠟燭火苗的倒向看去,原來在角落里,幾個福建人熟悉茶樓,接著黑影操起三角圓凳砸碎了外面窗戶,扳開封住窗戶的木條,擦著滿窗台的玻璃碴,慘叫著從二樓跳到了大街上。
另外一個警官湊到那砸碎的窗戶邊,朝外看了看,陰笑著對席勝魔做了個手勢。
席勝魔點了點頭,那警官撿起胸口的警笛猛力吹了起來,今夜查賭這麼久,卻是第一次響起淒厲的警笛。
這宛如狼群的嘯叫回蕩在三一街上,而剛從二樓跳到街上一瘸一拐互相扶持的三個福建人聞聲是大驚失色,警笛嘛,自然就是召喚群狼的呼嘯,果然說時遲那時,衙門兩頭街道上都涌出了一片片的人,他們身著平民衣服卻左臂都纏著白布條,領頭的手里都握著長槍,隨著警笛聲大作,他們大吼著︰「抓賊啊!抓賊啊!」從兩頭朝衙門正門沖了過來。
被夾在中間的福建賭徒嚇壞了,也顧不得互相扶著了,一個個撒開丫往衙門大門里跑,有個人鞋掉了也無所謂,四肢著地爬進了衙門。
「席哥,那三個傻果然逃進了衙門!」窗戶邊的那個警官踩過滿地的賭徒,驚喜的跑到席勝魔面前道。
席勝魔猙獰的笑了一聲,接著好像想起了什麼,扭頭四顧大叫道︰「抓住方秉生沒有?」
在龍川,這個茶樓是個人就知道是劉國建開的。
因為老鄉太多,他們又喜歡麻將,被當地報紙舉報他們在衙門里聚賭為樂之後,為了避嫌不得不轉移到茶樓里來,因為有劉國建罩著,自然可以肆無忌憚的玩樂。本地賭徒也聞臭而來,茶樓賭場人越來越多,竟然自發的成了一個黑賭場。
但是可想而知,這樣的賭場是絕對安全的,絕不會有任何治安官來查。
不過今夜被停職的席勝魔竟然越職而動,領著自己四個基督徒團契的小弟警官,突襲了福建茶樓,並且上來就開槍擊殺了敢反抗的管事。
這已經是驚天大案了。
而且是一群人特別謀劃的。
這群人自然就是長老會商會和龍川堂。
劉國建和方秉生下手太黑了,連張其結和翁拳光的投降都不接受,逼得雙方合流,暗室密謀後,以席勝魔打前陣、龍川堂負責周邊監視、而龍川西洋工廠的護廠隊有槍也有民兵資格,就拿出來圍攻衙門,要把劉國建死死的釘在這個大案上。
方秉生太難對付,而且他就是個平民,想對付他也沒法;但要是砍掉他的走狗和打手劉國建,一切都會好辦。
龍川精英就是以查賭為名,逮捕那些福建師爺,若是得手,那就是縣令以權謀私、以白丁鄉黨佔據衙門、公然聚眾賭博、持槍襲警!這等嚴重的案件若被攀上,劉國建根本無法月兌身!就以他們這個軟肋,弄死劉國建!
而就在席勝魔第二槍打死管事的時候,隔開的貴賓單間里的方秉生他們早都目瞪口呆的趴在屏風縫隙間看著外面那驚人的一幕。
外面很鬼哭狼嚎起來,而秘書回過頭來,好像見了鬼一樣拉住了里面地位高的方秉生,喃喃的叫著︰「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剛剛三秒鐘前,這劉國建的小秘書還挽起袖說要開了屏風上的鎖出去揍席勝魔一頓。
看三個福建人都目瞪口呆,山雞經常出入這些下三濫場合,經驗多,小聲叫道︰「看什麼?他都開槍了!跑啊!」
這提醒了貴賓單間里手足無措的其他四人,大家也慌不迭的忙亂起來,有的朝貴賓室的那個小門跑去、有的去抓衣帽架上自己昂貴的西裝禮帽、還有個家伙玩命去摟賭桌上的銀元和鈔票。
方秉生單手臂彎夾著自己的西裝外套,手里抓著文明棍手忙腳亂的往頭上扣著自己的禮帽,一邊往門方向踉踉蹌蹌的跑,山雞看方秉生手上有傷,行動不是很方便,怕被警官追上,從腰後抽出自己的鍍銀手槍,「 啷」一下砸碎賭桌上的玻璃洋油燈,貴賓室里頓時一片漆黑,里面的秘書連哭號都嚇出來了。
「都滾開!讓生哥先走!」在這種危機關頭,宋左公司的兩個大將也不和劉國建他們玩什麼好兄弟了,在黑暗里,左推右攘,把擋路的一個人推倒在地板上,先拉著方秉生出了門,到了二樓後面的樓梯平台上,秘書也緊跟著出來了,三人正想跑,但方秉生猛地轉身,用膝蓋關上了出來的小門。
「,鎖上它!別讓治安官追出來!」方秉生低聲怒吼。
「是!生哥!」山雞立刻撲了上去,把鎖葉合在門勾上,這發現沒有鎖頭了,記得好像是秘書負責開門鎖門,他扭頭對黑影里的秘書大叫︰「小,把鎖拿來啊!」
「啊!好好好!」秘書手忙腳亂的從兜里掏模什麼,但是猛然抬頭︰「山雞大哥,我們兩個人還在里面啊!」
就在這時,門被重重的推了起來,差點就被推開了,方秉生臉色猙獰的大吼︰「頂住它!」
山雞立刻用肩膀又把門關上了,里面傳來剛剛還在笑意盈盈玩牌的兩個師爺的哀求和哭號︰「方先生!開門啊!」
「方先生,求求你!求求你!開門啊!」
「沒有鎖頭你看怎麼辦?」山雞一邊用肩膀頂著門,一邊苦著臉回頭請示方秉生。
方秉生四下看了看,把手里的手杖掛在樓梯平台欄桿上,咬牙猛地從秘書臉上摘下他的眼鏡。
「方先生,你在干嘛?」沒了眼鏡,秘書眼珠立刻瞪出來了,他因為抄抄寫寫,晚上也不得閑,近視得挺厲害。
方秉生可不會理他沒有眼鏡,他就看秘書眼鏡為了顯得富貴和安全,他兩個眼鏡腿之間連著一條銀鏈,這本來是防止眼鏡從鼻梁上滑落掉在地上的鏈,但是方秉生卻有了大用,他用牙咬住眼鏡腿,猛地掙斷一頭鏈,把銀鏈繞過門勾纏了幾圈,還把眼鏡腿也塞在里面,這下就好像在門勾上插了一根銷,門再也打不開了,除非你從里面踹爛外面的這套鎖銷。
「跑!」方秉生拿起自己手杖,拉著山雞就下樓梯,秘書也瞪著兩只近視眼扶著樓梯跟著他們跑。
「生哥,高明啊!」山雞驚喜的叫著,離開了門,那門立刻被撞得亂顫,被撞開了一條縫,兩個可憐巴巴被拋棄的人就在里面,透過門縫,隔著銀鏈看著梯上速逃跑的三人,哭聲隱隱傳來。
當三人下了樓梯,跑到劉國建用來做內部食堂的那個偏院大門的時候,眼看那閂上的大門近在咫尺,現在這里的燈籠早熄滅了,黑燈瞎火的,料想治安官也不會追來,若從這里跑了,就是劉國建衙門後門,進去衙門就安全了。
但就在這時,只听腦後上風一聲大響,方秉生驚恐的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治安官拿三腳凳砸碎了一面背後的二樓窗戶,緊接著他在破洞里用槍指著下面幾個落荒而逃的家伙大吼︰「站住!不許動!」
「去你媽的!」山雞二話不說,拔槍就對著那燈火通明的窗戶開了一槍。他在暗處,對方在明處,射擊真是很有利。
「別開槍!」那邊方秉生扭頭的時候發現山雞掏槍瞄準了,他驚恐的低聲叫了一聲,但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一聲槍響後,里面安靜了兩秒鐘,接著對方從二樓開槍還擊了。
接著二樓各個臨著小院的窗戶都被砸碎,四五條槍伸了出來,胡亂開火,在二樓燈火的映射下,藍色槍煙彌漫,看起來簡直如風帆戰艦開炮齊射一般。
因為偏院里沒有燈,黑洞洞的,從燈火通明的二樓看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人影,治安官和其他民兵槍。
「傻/逼,開什麼槍啊!會被打死的!那是治安官!」方秉生一邊和山雞溜在牆根的黑暗處朝大門逃,一邊狠狠的叫罵,怕他再犯渾一次,導致自己因為開槍拒捕而被亂槍擊斃。
這時,近視眼秘書雖然眼鏡沒了,但太熟悉這個院了,搶先一步來到大門,抽出木栓,拉開了大門,扭頭叫道︰「方先生兩位啊!」
方秉生和山雞頂著腦袋上的「槍林彈雨」半跑半爬半鑽的逃出了偏院。
就在這時,蹲在門外門檻上的方秉生伸頭朝門里看去,只見又一波人從對面門沖進了這偏院,這肯定是因為劉國建為了避嫌,特別把這個巷用磚頭壘牆封起來,外人不知道,而茶樓另一邊的巷可是人來人往的啊!所以敵人肯定從那邊突入了這個院。
眼看對方人多勢眾,而且明顯是治安官一伙的,從對面月門沖入院後,一樣二話不說就是開槍射擊院另一邊門口三人。
彈打在門板上咚咚作響,方秉生和山雞嚇得冷汗直流,這時秘書也從門檻上跳了出來,轉身就要關門,嘴里大叫︰「來幫我啊!」
「對不住你了!」方秉生翻身站起,站在門和秘書之間,不過不是幫著他關掉這個院門,而是把自己手里的外套和文明棍扔在地上,一把搶過山雞手里的手槍,然後在目瞪口呆的山雞面前,對秘書大叫︰「拿著!」說著把山雞的銀色大左輪塞進了秘書的手里。
「咦?」秘書和山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
說時遲那時,方秉生飛起一腳踹在秘書的上,「咕咚」一聲,毫無防備的秘書就被他一腳踹回了門里,手里還攥著山雞的左輪。
「關門啊!」方秉生睚眥俱裂的大叫,山雞從驚恐狀態中回過神來,拉著門環,死死的把兩扇大門合攏了。
方秉生彎腰撿起自己的文明杖,就插進了兩個門環之間,死死閂住了門。
「開槍襲警的罪名必須有人去扛,辛苦你了,小兄弟!」方秉生肚里大叫。在不禁槍械的大宋國,敢對官差開槍,不管擊中與否,逮住一概吊死,這是鐵律;剛剛山雞就犯了個要命的錯誤,然而方秉生不打算讓自己人陷入危險。
剛閂住門,听到門後傳來秘書驚恐的嚎叫︰「別開槍!啊!不是我的槍…我是劉大人秘……」
「呯!」、「呯!」、「呯!」、「呯!」……
院里槍聲大作,秘書聲音嘎然而止。
恐懼而慶幸的對視了一眼,方秉生撈起自己的外套,低吼一聲︰「跑啊!」宋左鐵電兩個混蛋在黑暗小巷里朝著衙門後門狂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