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頂著額頭上的傷回到夜總會,守門的幾個小弟看他這個樣子連忙湊上前扶他,給他找來止血的紗布。
「九哥,你這是怎麼了,頭上流了這麼多血?」
趙修揮了揮手,「沒事,剛才巡場子到後邊,被敲了悶棍。」
「是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搞九哥?我們找他去。」旁邊站著的一小年輕立刻沖動起來,趙老九在他們這群人中人緣不錯,又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平時對他們很照顧,比起場子里的另一個主管汪大年,他絕對更得人心。
「別沖動,可能是他們認錯人了,也不是很嚴重。」趙修的眉頭皺了皺,按了按紗布,「嘶」還真有些疼,「這事兒你們暫時別說,三爺最近很少來場子,我不想他擔心。」
「可是九哥……」
「行了行了,照我說的做。」趙修拍了拍旁邊小弟的肩膀,「Jerry,走走,跟我到里面拿點藥水,抹上就沒事了。」
「要不還是上醫院吧,這血也流的太多了,破了這麼大一個口子,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東西留在傷口里。」Jerry是他們這群服務生中年紀最小的一個,雖然在場子里做事,人卻單純,他對人很實在,場子里不少人都把他當小弟,就連那些小姐也喜歡偶爾調戲他,甚至還開過玩笑,願意免費陪他這個初哥,當時臊得他滿臉通紅。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人立刻就附和上了,催著趙修去醫院。
「我送九哥過去吧,今天我幫小王頂班的,他這會兒都來了,我正好沒事。」
趙修擰不過他們,被幾個人扶著上了車,額頭上的血雖然止住了,但是紗布上紅紅的一片,看起來還是挺嚴重的,到醫院處理了傷口,還打了一針破傷風,弄完之後已經差不多轉鐘了。
「這麼晚了,餓了沒,我請你吃宵夜。」趙修的頭上纏著繃帶,笑了笑,「就算你說不餓也得和我去,一晚上就出來前吃了點炒飯,我可餓得受不了了。」
Jerry點了點頭,「好,不過不能弄得太晚,九哥你受了傷,得早點休息。」
「放心吧,小傷,不算什麼。」
兩個人找了一處大排檔,叫了兩份牛雜,三瓶啤酒,一盤子燒烤就開始大口吃了起來,Jerry長得秀秀氣氣的,吃起東西來倒是不含糊,吃完一碗又叫了一晚牛肉面,盤子掃光之後,肚子也吃撐了,兩個人坐在攤子上消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說到趙修頭上的傷口時,趙修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對,Jerry雖然年輕也不是傻的,看著他的臉色,有些試探性地問道,「九哥,你是不是知道誰陰的你?」
趙修一愣,笑了笑,「說什麼呢,我要是知道能放過他們?我看也不是故意的,他們也沒下重手,否則我就不能坐在這里和你吃宵夜了。」
Jerry低下頭,臉上有幾分猶豫,他抬頭看著趙修,張口想要說什麼。
趙修把開了的啤酒推到他面前,「有什麼話就說吧,你這樣望著我,別人還當你對我有意思呢。」
Jerry被他一說,模了模頭,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九哥,別開我玩笑了。」
趙修哈哈笑了起來,拿著瓶子灌了一口酒。
Jerry總算慢慢開口了,「其實這事情我老早就想跟你說的,可是小王攔著,怕給你惹麻煩,硬是不讓我跟你講。」
趙修這次不笑了,他放下酒瓶,正色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Jerry抬頭看了他一眼,心里打鼓了半天,「小王和沙沙好上了。」
趙修一愣,「然後呢?」
「汪大年看上沙沙了。」
趙修的臉上很平靜,但Jerry硬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心里頓時就忐忑起來,場子里雖然沒有明文禁止這類的事情,但從沒人想去踩這條線。
服務生和小姐看對眼的事並不多,馥麗晶的服務生是見慣場面的,他們知道小姐一天要接多少客人,知道她們的光鮮,也了解光鮮背後的殘破。
他們更清楚自己滿足不了這里的女人心理和物質上的需求,所以越界的人非常少。至于小姐,在這一行里做久了的人,真心也差不多被磨光了,又哪里來的精力去談什麼愛情,擺在面前實實在在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的兩類人,也許玩玩是可以,但要動感情實在太難,甚至說出去還會有人覺得好笑,就算是Jerry,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實在是被扯在一起的兩個人相差得太多,小王是馥麗晶的一個普通的服務員,而沙沙是這里的紅牌,他也不知道兩個人怎麼就對上了,可小王是他在這個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他總不能不管他的死活,所以一邊幫他瞞著,一邊也在想辦法,小王跟沙沙雖然彼此都有意思,沙沙卻一直不願意離開,不知道是因為自卑于自己的身份,還是舍不得在這里得到的東西。
兩個人本來就扯不清了,誰知道汪大年居然也看上了沙沙,明里暗里地勾搭管著沙沙的媽咪,想把她搞到手。
像沙沙這種紅牌,也不是汪大年想上就上的,沙沙本人不同意,汪大年也不好下手,畢竟買她帳的客人還是很多的。只是最近,他的動作越來越大,不知道是得了什麼消息,竟然像是有恃無恐一樣對沙沙摞下狠話,要麼跟他,要麼就讓她混不下去。
汪大年雖然平時經常夸口,但他到底是沈三爺派下來的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沙沙心里有些害怕,就來找小王商量,誰知道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竟然被汪大年踫上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見了什麼,這以後就總是針對兩人。
小王沒處說就只能逮著他吐苦水了。
Jerry把前因後果跟趙修講明了,也是希望趙修能幫幫他們。
「這事我知道了。」趙修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老實說,你跟我說這個,是不是覺得我的傷是汪大年下的手。」
Jerry臉上有幾分驚訝,又有些尷尬,「九哥你在馥麗晶的人緣這麼好,除了汪經理看你不順眼,還有誰能這麼對你啊。」
趙修沒忍住笑了起來,「好在說這話的是你,要是別人跟我說這個,我非要以為他是挑撥離間了。」
「不不,我這是實話。」
「我知道,別緊張。」趙修拍了拍他,他的眼楮盯著酒瓶子,臉上的笑淡了些,「我跟大汪這些年,雖然表面和諧,下面真是誰都看不上誰,其中的是是非非你們旁邊的人都看得清楚,你說吧,我一開始也沒惹他,大家都是三爺的人,何必要搞成這個樣子,他想不開。」他灌了口啤酒,「大汪想要的東西太多了。」可惜不知道得失的道理。
「這麼說,你頭上的傷真是……」Jerry指著他的頭。
「是什麼?什麼都不是!」趙修笑著撥開他的手指,「連我都要忍著他,更何況是你們,他怎麼說都是三爺的人,就算不顧他,也得顧著三爺的臉。馥麗晶是上面交給三爺管的,三爺信任我們才交到我們手上,我不想出什麼事。」
Jerry垂下眼,有些沉默。
「九哥,小王說你是好人,他不想麻煩你,可……他是我兄弟。」
「好人?我哪里是好人。」趙修的眼里閃過些什麼,又很快被笑掩了下去,「我明白你擔心什麼,放心吧,沙沙跟小王的事情我心里有底了,大汪那邊我去開口。」
Jerry猛地抬頭看向他,「九哥……」
「傻了吧。」
Jerry有些激動,只不停地說︰「謝謝九哥,謝謝九哥。」
「可別謝得這麼早,說是可以說,你也知道我跟大汪的關系了,他這事情做得不地道,我可以去講,但他之後要怎麼干,就打不了包票了。」
Jerry看著他還包著紗布的頭,心里感動,「嗯,有九哥說幾句就行了,等小王說服了沙沙,遲早也是要離開。」
趙修挑眉,「你這可是當著我的面說要挖走馥麗晶的台柱啊,就不怕我告訴三爺?」
「你不會的,你是好人。」Jerry模著頭笑了笑。
趙修眼神一動,笑了笑,有些認真道,「我真的不是好人。」
Jerry只當他在開玩笑,心里還想著回去要跟小王說這個好消息。
趙修喝了口啤酒,瓶子空了下來,他隨手放在地上,踫倒了不知道誰喝剩下的易拉罐,啤酒灑了一地。
他站起身,「晚了,我們回去吧。」
「好。」
兩個人走了之後,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才緩緩開動。
付辛回頭看著林沅麒,見他臉上有幾分意外,不由問道,「老大,怎麼了,那小子有什麼問題麼?」
林沅麒側著頭看著窗外,笑得有些深意,「不,只是覺得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