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安平當先來到歡迎的隊伍前,杜立奎、關嶺東、陶玉山、徐復郭、譚根、戚遠山緊跟其後,而那些工廠、部門、項目負責人們則又各自跟在他們上級後面,數百個人陸續接近了八千人的迷彩方陣。
前來迎接的不止是正訓練的士兵,士兵方陣一側另有數百位身著常服的人們,這自然是4號基地的各位軍工技術人員。
當隴東集團的管理人員和基地的軍事人員站到一起時,吳安平突然感覺道這意義的非凡,這是經濟力量與軍事力量的合流,當兩者逐步強大並最終彼此融為一體時,必將迸發出讓人難以置信的巨大威力。
吳安平說了一些話,大意是這樣。
當半年多前,他從西安帶著百多人進入董志 時,看到了改變西峰鎮的希望;當新城規劃由紙面落到實處時,他看到了改變隴東的希望;而現在,當隴東集團的經濟力量與軍事力量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改變西北的希望便如此生動地在他眼前熠熠生輝。
他誠懇地說著,不要認為這一切來自于個人的野心,其實他是無數人的志願。
隴東集團是數萬人幸福生活的依靠,也是無數萬人想改變悲慘生活的希冀所在,他們根本後退不得,甚至停滯不得。當隴東集團這個擁有無數財力和無盡資源的龐然大物出現在西北的那一刻,它已經被貼上了肥羊的標簽,正有無數的刀口壓在脖頸上,想烹其肉喝其血,除非束手就擒,不然只有放手一搏。
他問所有人︰「我們難道希望再退回以前的日子嗎?」
士兵方陣爆發出震天響的「不」聲,每一張面孔激動而猙獰。隨來的人看著這些原建築工人,想起他們由食不果月復、朝不保夕到現在踏實的幸福,這一切得來不易但失之卻可能只在旦夕,因為這西北更多的便是槍炮和鞭子。
這是很現實的考慮,吳安平這時並沒有說什麼崇高的救民思想,而是將如何保住勞動果實這一問題擺到了大家面前。
看到有些人若有所思,吳安平斬釘截鐵高呼道︰「只有創造者才能擁有財富,只有勞作者才能收獲幸福。如果有人要以槍炮強奪我們的財富,剝奪我們的幸福,我們的回答只有一個︰鐵與火。我們要讓欺壓者在鐵與火中顫動,要讓凌辱者在鐵與火中毀滅,我們必將不可戰勝,因為這是民眾的意願,這是我們的意願!」
「不可戰勝!」巨大的呼聲回蕩在山巒群峰之間,像一柄利劍直插上空的陰霾。
士兵訓練還沒有完成,但大家還是興致勃勃地觀看了各類操演。讓吳安平震驚的是,只半個多月時間,左純庵、余大成他們竟將原先的五千人訓練的有模有樣,比新城時當真強過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人身上竟多了一些戰場氣息。
新加入的士兵當然不是如此模樣,他們要趕上這五千人還需要更刻苦的訓練。
問過左純庵才知道內中原因。
這里的位置隱秘,不需要像在新城躲躲藏藏,所以很多訓練可以大張旗鼓地進行起來,比如實彈射擊和火炮操練。由于物資充沛,不需要考慮節省彈藥問題,所以訓練效果極佳。尤其是前幾天,幾位彈藥專家終于按照資料攻克了演習彈的難關,更為激烈的對抗演戲得以展開,這對士兵適應戰場氛圍和戰斗節奏起到的好處更是難以盡述。
可以說,這五千人已經完成了從百姓到軍人的轉變,正朝著精兵邁進。
左純庵感慨道︰「其實這樣的部隊已經可以上戰場了。訓練時間看起來短,但是他們一天打出去的子彈比我在黃埔幾個月還多,雖然比不上一些鐵軍,和普通軍隊比起來卻毫不遜色。」
不過也並不是沒有問題。工兵、槍炮操練、素質訓練這些互相琢磨資料,再找幾個老兵協助,就可以開展起來,其他騎術、通訊等,根本沒有開展訓練的條件。騎術還好,本來吳安平就準備大力發展機械化部隊,但通訊這一塊卻不能不重視,軍用電台還能想到辦法解決,但教官就難找了。
吳安平只能將希望放到西峰的電報局那里,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人。
還有後勤方面,糧食是不缺,蔬菜十幾個大棚也能提供,但肉類供應卻太不充足,從新城運來當然不太現實,沒有辦法之下,左純庵只好從幾千人中挑了幾十個當過獵戶或有些武藝的,組成了一個小隊,專門負責打獵,雖然因為狩獵範圍小收獲不多,也聊勝于無了。
除了使用引擎,吳安平也無良策。
從4號基地回到西峰時已經是大年初二,有些建設已經在今天重新啟動,不過整個新城大體上還處于節假當中。不過這一天,卻有一位蘭州遠客要拜訪吳安平。
小舅說了這人的身份,吳安平听後便覺很有意思,這人來自蘭州西北銀行。
西北銀行是馮玉祥在任西北督軍時,在去年三月一日設立的。開始時總行設在張家口,去年八月段祺瑞任命馮玉祥督理甘肅軍務兼西北邊防督辦,總行先遷至陝西,後遷至蘭州,代理甘肅省庫。
短短一年時間,西北銀行遍設分行于河北、河南、山東、內蒙古、陝西、甘肅、寧夏、北京和天津等地,發展迅猛。該行初期發行的紙幣是用原「察哈爾興業銀行」券加蓋「西北銀行發行」字樣,有一角、兩角、五角三種。前幾個月正式印刷的西北銀行券才開始發行,分有十枚、二十枚、五十枚銅元券和一角、兩角、一元、五元、十元銀元券。
來得人叫姬奠川,蘭州西北銀行的經理兼銀行總辦。一見面,姬奠川就說明了來意,希望吳安平的隴東集團能注資西北銀行,當然西北銀行也要付出相應股份。
吳安平沒有說行還是不行,而是先詢問了西北銀行目前的狀況,雖然姬奠川的話中有許多掩飾,但是他還是從中听出了一些問題。
西北銀行並不是民間銀行,帶有很強的西北軍色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個銀行的主人就是馮玉祥的西北軍,而不是北京政府的財政部。雖然這個銀行的成立,理論上對于西北的工商業和農業可以起到正面作用,但正因為難以擺月兌西北軍的影響,所以馮玉祥的興衰直接決定著西北銀行的興衰。
而且,當前中國政局混亂,軍閥林立,無論官辦銀行還是私人銀行,都難以在這樣的時局中保持獨立性,在很多時候,不可避免會成為軍閥個人的斂財工具。就拿西北銀行來說,它才有多少本金,1925年這一年時間,就敢在蘭州發行了三百五十萬的銀元券?西北銀行根本沒有將之兌換的實力,這其實就是拿一張紙抽空民財。
馮玉祥北京政變之後,因張作霖和吳佩孚的聯合壓迫,離開北京。但西北軍的日益強大以及他身上的的「赤化」傾向,引起了列強及各路軍閥的恐懼和敵視,一場直奉晉聯合討馮的戰爭很快爆發。
吳佩孚與張作霖達成諒解,由針對廣東革命軍轉為先「討赤」,共同攻擊馮玉祥。
馮玉祥在直奉兩軍的前後夾擊之下,為了轉移視線,保存實力,不得不于上個月,也就是公歷1926年1月1日,發出辭職通電,並竭力辯白自己沒有「赤化」。他還派人分別去見張作霖、吳佩孚,希望停戰議和。但這些舉動沒有使直奉軍閥放棄消滅國民軍的企圖,他們仍然調兵遣將,向國民軍進逼。
馮玉祥只好出走包頭,準備赴蘇聯考察,部隊交給了張之江、鹿鐘麟等。
面對日益危急的形勢,西北軍諸將領由孫岳出面,主張通電商請馮玉祥出山,重新主持大局。當時的許世英內閣,也派陸軍總長賈德耀親赴包頭面見馮玉祥,敦勸他打消出國下野之意,務請出山,但馮玉祥去意已定,堅辭不允。
1926年1月月底,也就是春節前吳安平在子午嶺那段時間,戰爭終于爆發。一開始,西北軍便遭到了直、奉、晉等軍閥的聯合進攻和包圍。
張作霖的奉軍兵進山海關,進攻熱河、灤州。山東李景林、張宗昌組成的直魯聯軍,沿津浦路北上反攻天津。湖北的直系軍閥吳佩孚,在打敗河南的岳維峻部後,兵進河北石家莊,而晉系軍閥閻錫山,與吳佩孚相呼應,兵出娘子關,南攻順行,北攻保定。
西北軍各部打得很頑強,但實力懸殊之下,仍然抵抗不住。看當下態勢,再有一半個月,或許就不得不退守北京。
而西北銀行在馮玉祥宣布通電下野之時,便宛如失了靠山,其發行的銅元券和銀元券紛紛貶值,一度還發生了擠兌,到西北軍節節敗退之際,這種擠兌便終于控制不住地蔓延開來。西北銀行在各軍閥控制的銀行中,已經算比較有規矩,但仍濫發了很多錢鈔,如今面臨擠兌風潮,若拿不出真金白銀兌換錢鈔,那就只有倒閉一途。
西北銀行若是倒閉,對馮玉祥來說可能只是少了個工具,但對甘陝經濟卻是沉重打擊,許多民眾辛苦積累的財富,轉瞬之間便會成為一堆廢紙。但姬奠川這位銀行經理,面對這種局面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正趕上隴東集團名聲向外轟傳,遠在蘭州的姬奠川也有所耳聞,無奈之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吳安平頭上。
吳安平即便不懂金融,也明白要真應了姬奠川,拿幾百萬大洋換西北銀行三四成股份,那純粹是肉包子打狼白費半天辛苦。就算過了這關,西北軍要發軍餉,要買裝備,都需要大把的銀錢,十幾萬大軍單憑販賣煙土只怕養不住,西北銀行還得從自己身上割肉,也是割西北民眾的肉。
但是吳安平又對西北銀行有所垂涎,特別是對它發行錢鈔的職能。
其實現在新城發展到如此規模,隨著與外地客商的大額交易越來越多,大洋使用起來越來越不方便,目前很多都是用英鎊或美元等外幣,銀行券雖然也收,但都根據實際價值有個折扣。再說隴東集團職工人數越來越多,每月發放的工資就高達三百萬大洋,光是拿外幣、銀行券每月去兌換大洋,都是一件越來越麻煩的事情。
而且吳安平也知道銀行有放大股本的功能,這樣的金融機構只要按照行業規律辦事,不人為地破壞它的運營規則,就會起到經濟倍增器的作用,作用之大無可想象。他現在私人手中掌握的資金就價值兩億多大洋,如果有銀行的話,還能放大幾倍,這樣的實力即便投放到整個西北,也必會使西北發生巨大變化,要單是投放到隴東,那變化更是天翻地覆的。
不過要完全掌控西北銀行,根本不現實,這不是單純錢的問題。而且就算馮玉祥點頭,姬奠川同意,張兆鉀的反應也不得不考慮。這位「張狼」目前正招兵買馬,籌劃著將西北軍趕出蘭州,用腳底板想想也知道,一旦他認為隴東集團和西北軍有了瓜葛,肯定會不顧一切先將這個心月復之患收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