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幕1925 卷二 甘陝鏖兵 第一百六十章 西北亂戰(9)

作者 ︰ 吳安平

閻錫山增兵黃河東岸,對于解放軍來說,其實算不得很突然,畢竟早有防備。雖然沒料到府谷會遭炮擊,但即便真打起來,憑現在布防陝北的梁冠英、靳鵬兩個師,加上黃河天險的限制,晉軍也討不到什麼好處,榆林、延安、西安一線的安全還是有保證的。

馮玉祥曾認為晉軍是「豆腐軍」,其戰斗力與北洋直軍、奉軍有差距,更比不上他的西北軍,直到第二次直奉戰爭,西北軍在傅作義部駐守的天鎮前受挫,才知晉軍中也有人才。總體衡量北中國諸支軍隊,閻錫山的晉軍或許真的稍弱,但吳安平仍絲毫不敢輕視,因為閻錫山一造的這支軍隊,若論裝備水平,卻是除解放軍外最好的。

晉軍很難算得上北洋軍,但因為閻錫山一直投靠歷屆北洋政府,說晉軍是北洋軍也不算錯。相較吳佩孚、張作霖,閻錫山對軍工生產尤為熱心,其出品的軍火不但門類齊全質量不錯,數量也極為可觀,這是直軍、奉軍都比不上的,更別說張宗昌的直(隸)魯聯軍和孫傳芳的五省聯軍。

晉軍外購的槍炮不多,軍械來源主要靠自產,是民國除解放軍外,另一支能槍炮自給的軍事力量,其陸軍裝備水平,放在當前整個民國乃至全世界,都絕對居于前列。與解放軍有些類似的是,晉軍將領打起仗來從不吝惜槍炮彈藥,不管在前線消耗多少,回來都能立馬得到補充。

山西的軍火出產成龍配套,山炮、野炮、重炮等各型火炮,盒子槍、步槍、機槍、沖鋒槍等各類槍械,應有盡有,產量極多。其產品線有仿三八式步槍、仿三八式重機槍、仿湯姆森沖鋒槍、仿毛瑟手槍、一七式手槍、仿日三八式75毫米山炮、改進型一二式75毫米山炮、一三式山炮、一四式山炮、仿德105毫米重山炮、仿德88毫米野炮、82毫米迫擊炮、150毫米迫擊炮等。

參謀本部搜集到的情報顯示,現在山西兵工廠的月產量已經達到山野重炮三十五門、迫擊炮一百門、步槍三千支、機槍一百五十挺、沖鋒槍九百支,其中只一三式山炮、一四式山炮,現已累計出產數百門之多。這不能不讓吳安平嘖嘖稱奇,也可見閻錫山絕非一般軍閥可比,馮玉祥看不起晉軍,但從這點看,西北軍還真就比不上晉軍。

同樣,如果不算解放軍,那麼在全世界範圍內,閻錫山的晉軍就是第一個將沖鋒槍大量普及裝備到全軍每一個步兵班的,其每一個步兵班,都有沖鋒槍一至二支;而晉軍至少還是全國範圍內第一個將重機槍、迫擊炮裝備到步兵營的,其步兵每營編配八二迫擊炮四門,六五重機槍兩挺,而且將150毫米重型迫擊炮列為了團屬迫擊炮。

除此之外,閻軍還有不少獨立的炮兵團、旅,還有獨立的機槍團。尤其特殊的是,在當前全世界範圍內,機槍連的編配都是四至八挺的情況下,晉軍獨立機槍團中每個連編配的重機槍竟然達到二十七挺之多,真真好生了得。解放軍並沒有獨立的炮兵團和炮兵旅,也沒有獨立的機槍團,不過火力連、火力營和師屬重炮營,其火力密度比之晉軍也不稍差。

如果單比機槍、沖鋒槍及火炮的裝備數量,吳安平還真不敢說解放軍就比晉軍多,但在武器質量上,解放軍卻絕對勝過晉軍不止一籌。非但如此,解放軍的陸軍裝備也比晉軍更有層次感和立體感,不但狙擊步槍、火箭筒、軍用電台都已普及裝備到班、連一級,每師更有一個裝備二十多輛坦克的突擊團,這絕對是當前陸戰的大殺器。

吳安平不知道馮玉祥為何把晉軍稱為「豆腐軍」,但即便晉軍和西北軍一樣勇猛頑強,他也無所畏懼,因為除了陸戰之王坦克,在防空意識薄弱的現在,前鋒戰機更是無敵的存在,足以保證勝利之可期。真正使他感到意外,而又一時間手忙腳亂的,反而是相比晉軍更要弱無數籌的甘肅五鎮的突襲。

西寧馬麒、甘州馬璘、涼州馬廷勷、河州裴逮準、肅州吳桐仁這五位鎮守使,與原來的隴東張兆鉀、隴南孔繁錦,及現在銀川的寧夏馬鴻賓,合稱甘肅八鎮,在甘、青、寧各自盤踞割據,屬于地方實力派軍閥。解放軍消滅張兆鉀、孔繁錦後,鑒于其余六鎮轄地荒涼並多民族雜居,便暫時將其放過,想留待日後解決,卻沒想到竟在這時出了亂子。

吳安平雖然氣憤,卻不得不承認,三馬及裴、吳這五位鎮守使,非但膽子真大到了天上,而且還很會挑時間。

半年前,這五鎮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三萬人,就算其因面臨解放軍壓力,絲毫不體恤民情民生,大肆擴軍,撐死不過翻上一倍,也才六萬人。不說現在,就算是放在半年前,也不夠解放軍一陣轟的,現在竟敢突然發難,除驚訝其自尋死路,還真不知該如何評價。

他們挑得時間確實不錯。解放軍主力北上,後方蘭州及隴西未免空虛,但除各地守備營外,那些軍訓將滿三個月的解放軍新兵,其戰斗力也不能小窺,難道一直關注解放軍動態的五位鎮守使,竟會大意到將這一點忽略?如果真是這樣,也未免太滑稽了些。

吳安平卻不知,其實正是他將甘肅五鎮逼到了這份上,其明知風險很大,卻不得不為之。

如果說解放軍攻破蘭州之時,包括寧夏馬鴻賓在內,甘肅其余六鎮還有聯軍自保之意,那到吳安平提兵橫掃陝西,這六鎮其實便已熄了對抗之意,只等解放軍招安,交換一個好待遇了。讓當官便繼續做官,當不了官做個地主豪紳,也並不是那麼不可接受。

但吳安平根本沒打算與這些割據一方的軍閥妥協,自然便忽略了這個問題。到西峰通電,《除罪令》和《西北土地法案》陸續出台,這些人終于明白,吳安平非但不會與他們妥協,更百分百會成為他們及他們家族的掘墓人。

《除罪令》是什麼意思?有罪的自行交待,施害人與受害人和解,此後便既往不咎。《西北土地法案》什麼意思?百般施法,要從大地主手中將田地摳出,或贖買、或暴力收繳、或抽空當地勞力巧妙逼迫,然後或分田、或還林。一個割據一方的鎮守使,如果又不是兩袖清風,那罪行會少嗎?又有哪一個不是大地主?

單說馬璘,其家族便是東鄉地區三大地主集團之一,佔有田地足有數萬畝之多。這些田地來路當然並非都十分干淨,其家宅幾處橫梁,都不知吊打過多少不服管教的農戶,麻繩都不知磨斷了幾根,其他如拉丁、抽稅,又不知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這樣的罪行不說駭人听聞,但要清算起來,大宅內外數百口子,恐怕九成都得去蹲苦牢。

中國人歷來有土地情結,這些人拼命聚斂土地,就因為意識到田地是其財富根源,是家族延綿永續的命根子。而吳安平擺出來的姿態,是既要清算其以往罪行,又要分薄其田地,這樣的事情貧民百姓或許擁護,對這些歷來手眼通天的官紳來說,無疑是要打斷其脊梁、抽掉其命根,想不讓他們拼命都不行。

在解放軍控制區推廣《土地法案》,雖有零星抗拒,但有軍隊強力鎮壓及政策輔助,倒並沒鬧出什麼亂子。膽小的在《除罪令》到期前,便百般籠絡討好百姓,各個達成和解,只要其土地來路合法,並沒受到什麼刁難,那些開明地主及鄉紳更是如此。

但甘陝建設計劃全面啟動,隴人力都被抽調一空,空有百千畝糧田,無人去種也是白搭,很多地主因此不得不妥協,接受隴東集團的贖買或以相當產業進行置換,另尋生財之路。而那些品性不端又抗拒新政的地主豪紳,即便其再撒賴放潑,解放軍也是毫不心軟,一次警告不听,第二次就直接收田收地,倒連半個子也不用掏了。

甘肅五鎮正因為自忖屬于被鎮壓一列,又不願輕易放棄權位富貴,當馮玉祥派人聯絡之時,便再顧不上對解放軍的恐懼,答應了其趁機舉事攪亂吳安平陣腳的要求。當然,他們也另有安排,像裴逮準、吳桐仁早把家眷財富經藏區轉移到了川北,而回鎮三馬則同樣將至親及大部浮財送至銀川,再按馬福祥的安排散入到了各地購買產業。

若西北軍獲勝,則一切都好,馮玉祥已應允五鎮各安其位,並有可能分得隴東集團大筆財富;若撼不動解放軍,那拍拍離開西北,吳安平也未見得就能追至天涯海角,雖然失了田地,照樣能保得一生富貴,這總比受解放軍擺布要強得多。吳安平自然想不到,竟是自己正推行的一些政策,惹得這些他已看不上眼的小角色,要跟他拼命了。

而閻錫山之所以在局勢還未明朗前便有異動,在晉陝邊界大舉增兵,主因也是看到吳安平的行事風格太富顛覆性。如果在山西西面出現這樣一支強大的勢力,拿腳底板想也是禍非福。閻錫山與馮玉祥雖有仇隙,但同屬一類人,唇亡齒寒,他不能沒有顧慮。

另外,閻錫山已傾向易幟北伐,如此馮玉祥便屬盟友,不管以往仇隙多深,能幫上一把,總比西北軍戰敗,獨留山西夾在解放軍和奉軍之間要強。

閻錫山只想牽制解放軍兵力,使其無法順意調動,以減輕馮玉祥面臨的壓力,所以增兵只是增兵,事先他早有交待,各部只要擺出進攻姿態就行,萬不可開槍放炮,向對岸解放軍直接挑釁。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馮玉祥竟會陰他一手,買通他的部下,直接將迫擊炮彈打進了黃河對岸的府谷縣城。

解放軍的實力外人總看不清、猜不透,但吳安平作為總司令,自然對此心中有數,如果憑借十幾萬現役軍隊及二十多萬預備部隊,還要吃閻錫山這個悶虧,無論如何也是他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的。于是,晉軍開始遭殃了。

吳安平下令,黃社旺率飛行團第二中隊移駐榆林及西安,輪番轟炸在黃河東岸集結的晉軍;同時,第六師靳鵬部在西安以北尋機渡河,沿東岸北進,與飛行中隊互相配合,徹底擊潰東岸晉軍,並將其向山西月復地驅趕;梁冠英第十師配合調動東岸晉軍;安柄朝負責在陝北及關中組建新師,並隨後渡河,沿黃河一線,在東岸五十里範圍內建築永久工事,設警戒區。

閻錫山已然先動,吳安平便不再客氣,他雖然並無與晉軍再決生死之意,但已決定佔據黃河便接下來治理黃河及築橋改善陝北交通。

命令下達後,他便不再關注陝北之事,而將注意力轉回到蘭州及隴西,五鎮聯軍雖弱,但遠比晉軍麻煩的多。這些軍隊說不上多強,但根本未與解放軍打正面,只在各處鄉間及防衛薄弱處騷擾奔襲,尤其可恨的是,其毫無軍紀可言,一味燒殺搶掠,肆意屠戮百姓。

這是流寇和馬匪的戰法,實力再強大,想清剿這些飄忽不定的匪徒,也並非易事。剛一天,這些兵匪便將蘭州西南及隴西各縣,攪得地覆天翻,守備營到處奔波救難,只剿滅數百個不機靈的落跑者,其他在守備營到前,都已順利逃月兌。而只一天,被五鎮聯軍殺害摧殘的百姓,就已有一千兩百之多,只恨得吳安平牙都差點咬碎了。

吳安平確實有些手忙腳亂,但很快便拿出了應對手段。

即日,徐天佐率新編第十三師離開西峰,晝夜兼程奔赴蘭州,越過黃河大鐵橋,掃蕩在蘭州西部作亂的馬麒及馬廷勷部,待消滅其主力後,向西進攻甘州、涼州及肅州,直取河西走廊;駐防蘭州、皋蘭的薩都刺師,分出一主力團南下,掃清在蘭州南部作亂的馬璘部,消滅其主力後,攻取河州。

同時,駐防天水的余大成部第二團,就地納入在訓新兵,擴編為第十四師外加一團。一個新擴團劃歸第二師,仍為其第二團,而新編第十四師,則向隴西進發,將裴逮準、吳桐仁的亂軍擊潰,向河州驅趕,並與薩都刺部會攻河州;待攻破河州,留一部駐守,其余部隊直撲西寧,進兵青海。另,再由北線抽調十五架戰機,搜索五鎮聯軍蹤跡,並隨行轟炸。

此外,吳安平還追加一條命令︰決不允許各鎮軍頭目逃月兌。若其竄入西藏或川甘藏區,則進兵藏區;若其逃入南疆或北疆,則進兵新疆。但有阻我追逃者,即與解放軍為敵,可無需請示,徑直攻伐。

戰火自這一刻起,燃遍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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