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章北風重工(4)
費迪南德?波爾舍是電工和機械方面的天才,十六歲明過照明裝置,十九歲設想出奧匈帝國洛納公司的第一輛汽車,三十一歲出任奧地利戴姆勒公司的總工程師,並于同年設想出第一輛奢華汽車馬佳。馬佳的名字來源于一個女孩,這個女孩的姐姐其實愈加幸運,用她名字命名的汽車成了一個不朽的品牌,因為她叫梅賽德斯。
一戰結束後,汽車市場蕭條,波爾舍轉而關注起汽車的小型化及普及,由于在奧地利展機會不大,他轉入德國戴姆勒公司,擔任席工程師和公司董事。今年,戴姆勒公司與奔馳公司正準備合並,雖然波爾舍有可能仍出任合並公司的席工程師和董事,但由于沒人支持他開小型轎車,所以他其實正處于極度失望之中。
像費爾迪南?波爾舍這樣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失業,本來受艾美飾委托的招募人員,就算再口綻蓮花,也是無法與其接觸上的,更別提慫恿其辭職到落後的中國創業。
事情有些巧的是,招募人員為得到高額的中介費,在斯圖亞特把招募汽車行業中高級技工的事,搞得風生水起,波爾舍一時好奇,就特地詢問了一些情況。在斯圖亞特,波爾舍的大名幾乎無人不曉,招募人員見到他,便如見到活動著的一大摞德國馬克,受巨額賞金所誘,自然胡亂替隴東集團吹噓起來。
雖然中國虛弱,但在一般歐洲人的眼中,這個龐大的中央帝國給人的印象,相對還是很神秘。波爾舍自然不肯相信招募人員的信口開河,但正因為對中國有神秘印象,他壓抑住嗤之以鼻的沖動,任由招募人員將越洋電報經艾美飾中轉,送到了中國西北的關嶺東手中,他是想看看這些人最後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關嶺東剛開始不知道波爾舍是何方崇高,向一些先到西北的德國人仔細打听後,才知道招募人員敢開出三千美元的天價中介費,原來是有著充足理由的。隴東集團自然需要這樣的人,關嶺東也很是積極,就將吳安平早先關于汽車業的一些「構想」,通通轉成電碼,又回了德國。
電文中,關嶺東沒提招募的事,而是換成合作邀請,並特別指出,中國西北將是汽車工業及技術展的領頭羊,戴姆勒和奔馳與之相比,其實什麼都不是。雖然吳安平提供的技術資料,不方便間接透露,但他還是在信中提到了一些有關汽車的新技術概念,並聲稱這些技術已在中國實現,並即將推出。
現在申請專利,並不需要像後世一樣,需要提供完成的驗證過程,很多時候僅僅提出一個概念,就足以成為專利擁有人。愛迪生電子管的相關專利,就是在試制燈絲時申請的,實際他根本沒有特地做過那方面的研究,只是覺了所謂的「愛迪生效應」。
幸虧費迪南特?波爾舍有自己的職業道德,不然憑他的水平,只需憑這些概念,就能拼湊出符合要求的專利申請文件。如果事情展成那樣,必將是隴東集團的一大悲劇。
不過,也正因為波爾舍有足夠的水平,他才能分辨出這些概念並不是胡謅的,確實有充分的合理性。這對波爾舍是個巨大的震撼,因為照此推斷,中國即便再落後,也必定存在一些在汽車設想和制造方面水平遠過他的人。而且,電報中關于汽車工業展的「可能設想」,言之鑿鑿,和他秉持的理念高度一致,也正說中他的心思。
雖然戴姆勒和奔馳公司,沒人支持他汽車小型化及普及化的構想,讓他極度失望,但只憑關嶺東一封電報,就算再有說服力,也不可能使他下決定辭職。他其實是事先請了長假,才跟隨其他五萬歐洲人,乘坐郵輪頭等艙,一路顛簸到了中國。
在天津上岸後,沿途所見所聞盡是落後、混亂和戰火,他不由得暗恨自己,竟听人慫恿做出這樣的傻事,要來中國尋找什麼汽車夢想。他本想當即返航的,只是一時沒有船期,才不得不再向西行,想見見出那封高水平電報的始作俑者。
進入陝西,風貌就有不同,他開始疑惑進到廣無邊際的建設工地周是機器的轟鳴周是紅光滿面的勞動者。等到西峰時,他已經在驚訝,雖總覺得這座城市有些奇異,但已經覺得不次于德國一般的城市。關嶺東接到他,見他心情不愉,腦筋一轉就猜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于是趁夜帶他到長慶橋工業區,參觀了正在進行的各類劃時代車型的制造過程。
沒得說,實際情形比電報還讓波爾舍驚訝,根本不用問,他只需一過眼,就知道任何一款車型幾乎都集成了數十乃至數百項大大小小的新明,而其中很多還是開創性的,對汽車工業的展,有著劃時代的意義。他流連忘返,連續幾日都待在在北風重工的車間,夜以繼日拆卸及組裝樣車,研究其構造和新技術的原理。
半個月後,波爾舍終究下定決心,向德國出越洋電報,間接向戴姆勒和奔馳公司提出了辭呈,並向妻子和兒子及其他家人,說明了這樣做的理由。波爾舍的辭職在斯圖亞特掀起軒然大,除稍微知道些情況的波爾舍家人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為何他會這樣做,竟以為汽車夢想能在中國實現。
戴姆勒和奔馳公司在德國的影響很大,這件事如此驚動,傳播起來自然飛快。德國人如何議論且不去說,但波爾舍到中國展,卻對吳安平間接產生兩個好處。
一來人們既然認同波爾舍,由此也更相信中國有必去的理由,使招募工作進行得更為順利;二來日後希特勒上台,雖不可能再委托波爾舍涉及德國國民車,卻憑仗戴姆勒與波爾舍的關系,與吳安平取得了聯絡,使得德國在二戰擁有了更可怖的實力。
這些自是後話,暫且略過不提。
吳安平和費迪南德?波爾舍聊過幾句,相互印象感覺都還能夠,但這時波爾舍卻突然提出一個要求,讓吳安平很是為難。
波爾舍表示,他想向大眾公司投資,成為股東。雖然和吳安平相比,波爾舍的經濟實力不值一提,但他長期擔任汽車公司高層,後又成為戴姆勒公司董事,要籌集幾百萬德國馬克搞投資,還說不上有多困難。當然,對大眾公司來說,幾百萬德國馬克,實際連百分之一股份都拿不到。對此,波爾舍也是心知肚明的。
隴東集團為大眾培訓的汽車產業工人,第一批就有三萬,純工資支出每月至少要一千萬銀元,相當于兩千萬德國馬克。另外,由于材料及配件,是隴東集團自產,制形成本原本是沒人在意的,但是,如果要引進股東,這一塊就不能不計算,這項支出其實比工資支出還要龐大數倍。學問產權、設備、廠房等,也是必須要折算股本的。
听起來驚世駭俗,其實吳安平並不是無法支撐。以目前的展看,每年他在後世收入二十億美元,還是基本有保證的。後世的二十億美元如果單看黃金比價,在時代也不過價值幾百萬美元,還付不起三萬工人一個月的總工資。但按照購買力和工業品相對比值計算,後世這二十億美元,如果采成物資設備運回這時空,其實際價值應該並不低于十億美元。
也就是說,就算不計算假鈔每年幾億美元的收入,不計算西北逐步工業化的自我增值,不計算各種盜掘資源的實際價值,單單依靠D-7引擎從後世輸入,每年都要有十億美元的財富沉澱在西北。此外,還有黃金資產從少到多,短時間竟驟增至數千噸儲備,這更是一筆潑天財富。所有財富再經過金融系統放大數倍,已足夠支撐他開展任何規模的建設項目。
當前汽車領域,通用和福特是規模最大的兩家世界級制造商,計算汽車的保有量,美國也將英法德等歐洲諸國遠遠甩在後面。這方面中國雖然是完全空白,但吳安平卻野心勃勃,計劃用幾年時間,制造出幾個規模更福特和通用的國產汽車公司,進而促使中國比美國更早成為車輪上的現代化國家。
這一設想雖然看起來狂妄,但真要實現卻也沒多大難度。
無限制的資本、無限量的人力、唾手可得的新技術、以及對行業展脈絡的精確把握,是吳安平一步到位,間接以大規模做為汽車工業起始點的信心所在。
當然,這里的人力並不是指失地農民和城市無產者,但在隴東集團引進流水線工作法後,經增加工種簡化工序,已能實現短時間大規模培訓產業工人,這自然對擴大生產更為便利。另外,標準化質量管理體系的建立及全面推廣,又為吳安平聯合後世的先進生產力掃清障礙,能借用後世工業體系的部分力量,間接定制標準化配件在本時空組裝,可無限量擴張產量。
但是,這些計劃都與D-7引擎的使用有關,也正因為這樣,才能使隴東集團的工業擴張,將呈現出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這一過程,也是財富的極膨脹過程,而本質上,這種財富的凡規膨脹,其實是以後世財富的逆時空增殖來實現的。這是不可復制的奇觀,同時也是一種取巧行為,財富並不能體現實際勞動價值,而只能體現D-7引擎的存在價值。
在吳安平看來,這種財富並不能與任何私人分享,它歸屬本時空的全體國人所有,所以即便是他的小舅杜立奎,以及關嶺東、陶玉山等元老,他都只給予定額的獎金獎勵,雖冠以期權獎勵之名,其實不和股份產生半點關聯。當然,對于西北興起的一眾功臣,他是絕不願看到其為金錢而折腰的,這方面他也有計劃,但絕不是從這些將來的「央企」身上拔毛。
大眾汽車公司,將是未來的「央企」之一,費迪南德?波爾舍竟想入股,這如何能答應?
「波爾舍先生,這恐怕不太可能?」吳安平腦筋急轉道。
波爾舍面色不愉︰「閣下,我想關總裁應該向你做過匯報,我能辭去戴姆勒公司的職位,下決心到中國來展,可不是沖著你們給出的這個總經理位置。我和其他德國人不同,我們之間是合作的關系,這些關總裁事先已經答應,現在閣下不是想反悔?」
吳安平笑道︰「我們當然不會失信。只是,大眾公司另有特殊情況,絕不可能接受其他注資。我們能夠在其他方面合作。」
波爾舍有些疑惑︰「抱歉,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吳安平一邊組織語言,一邊道︰「波爾舍先生,你既然對大眾感興趣,想必很看好這家公司的前途——確實,只有這里才能造出最好的汽車——但有句話我想問波爾舍先生,你想過這些汽車應該怎樣銷售嗎?」
波爾舍不屑一顧,激動道︰「自然是向歐洲和北美出口大眾‘甲殼蟲’、新‘北極星A型’、漢唐‘子爵’、寶馬‘雕鞍型’、紅旗‘凱旋’噢,上帝這些車型簡直完美任何人都無法抵抗它們的誘惑我有強烈的預感,我們很快就能牢牢佔據一定的市場份額」
吳安平點頭道︰「這些我也明白,但是波爾舍先生,就拿你最青睞的大眾‘甲殼蟲’來說,什麼時候它能賣到三十萬輛?五十萬輛?以至一百萬輛?」
波爾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大眾汽車公司終究是新公司,缺少必要的銷售渠道。要是換做戴姆勒公司,兩年就能賣到三十萬輛,換做福特公司,大概一年就能夠,但大眾,大概最少也要三到五年才行。」
吳安平頷道︰「汽車銷售,不僅要有好車,還要有好渠道,波爾舍先生是內行,想必不會估算錯。但是,按照隴東集團的規劃,明年大眾公司的汽車產量,就要達到三十萬,如果是這樣,那賣不掉的二十萬輛汽車,我們怎麼處置?」
波爾舍驚訝道︰「賣不出去,產量再大也沒用,積壓越多,虧損越大。我正想向你提議,修改一下生產計劃,兩年達到三十萬產量,這實在太瘋狂了。」
吳安平搖頭道︰「計劃是不可能修改的。我這樣說,其實是想告訴你,大眾汽車最主要的銷售市場既不在歐洲,也不在北美,而就在中國國內,就在西北。」
波爾舍目瞪口呆道︰「閣下,請原諒我的輕率,雖然有些不敬,但我還是要說,西北人的收入水平,雖遠比中國其他地方要高,但短時間內,是沒多少人買得起汽車的,尤其是‘甲殼蟲’這樣的好車。閣下的打算只怕會落空。」
吳安平笑道︰「波爾舍先生,你想必已經知道,我既是隴東集團的所有人,同時也是西北的施政者。我希望我的人民都能開上好車,住上好房子,另外再有些存款,這是我施政的目標之一。為實現這一目標,我開辦許多公司,其中就包括大眾,雖然你說的情況確實存在,但我將改變這種情形,為此我將推出各種新政策,而大眾公司也需要做出犧牲。」
波爾舍慎重道︰「願聞其詳。」這時薛篤弼、劉治洲、趙元貞、劉寶濂、蔣百里他們也都集中注意力,想听吳安平怎麼說,杜立奎、關嶺東、陶玉山、左純庵、余大成、安柄朝隱約听過吳安平的打算,所以雖不作聲,唇角卻都揚了起來,相視而笑。
吳安平道︰「新政策只是對隴東集團有效,總的說來,無非從兩處著手,一是大幅度提高待遇,二是強制消費。當然,收入再高,如果強制其消費,也是不妥,但能夠用放受限制的消費券,來代替實際工資的增長部分,這樣更像不測之財,應該不會遭遇反對意見。」
「另外,對比較貴重的汽車產品來說,當然也需要按照國民優惠條款,大幅度降低銷售價格,這樣才更容易激起人們的購買欲。大概,汽車的價格還可能低于生產成本,所以汽車公司必定會虧損。波爾舍先生,現在你明白我為何不願意你入股大眾了?」
波爾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吳安平,喃喃道︰「我該怎麼描述你?大慈善家,瘋子,理想主義者?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大概,我來錯中國了。」其實,他並不明白西北的情形。汽車的生產成本,正規核算是一回事,實際又是一回事,由于生產設備及管理方式的先進,以及原材料的免費獲得,就算將核算價格腰斬一半,吳安平仍是賺錢的,絕沒有虧損一說。
吳安平倒願意承受真正的虧損,只是明明最先進的汽車,卻偏要給出最垃圾的價格,這同樣不利于該行業的健康持續展,所以核算生產成本要參考國外的生產率,不能單憑本人意願,肆意拉低價格。
費爾南德?波爾舍自然不願投資注定會「虧損」的公司,所以他很失望,沒料到中國之行竟面臨這樣一種結果。
但吳安平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就在他沮喪灰心之時,又特地說道︰「波爾舍先生,我們能夠合作的方面其實很多。比如你在實驗這輛跑車,如果能夠定型,完全能夠在大眾旗下成立一個專業品牌來運營,這樣的子品牌我們完全能夠合資來搞。而且,能夠由波爾舍家族出面,在歐洲組建汽車銷售網絡,全面負責大眾、漢唐、旗下各品牌汽車在歐洲的銷售。」
波爾舍听到合作跑車品牌,已經是大喜,待听到組建歐洲汽車銷售網絡一事,就更是喜上加喜。設想及制造跑車是他最大的志願和興趣,而能壟斷西北三大汽車公司在歐洲的銷售,更將是波爾舍家族展及壯大的保證,如此一來,就算不能入股大眾,他也再沒有任何怨言了。看來,中國之行終究沒讓他失望。
波爾舍心情好轉,立刻拉著吳安平商量起來。
吳安平其實最在意的並不是這些民用汽車,所以雖然邊走邊說,但波爾舍的話,他並沒有听進多少,基本上都是他說什麼,只需不與計劃抵觸,吳安平就會一口答應。只有波爾舍吞吞吐吐提到,要將跑車品牌漢譯為「保時捷」時,他腦子突然恍惚一下,感覺似乎有些熟悉,不過一回想也沒想起什麼,就沒太在意。
就這樣,中國大眾旗下又多了一個跑車品牌,而這個品牌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保時捷」。機緣巧合之下,費迪南德?波爾舍又與大眾和保時捷建立了淵源,雖然不可能再有後世那樣風光,但中國汽車工業的全面興起,必定會對德國大眾形成影響,這時空的波爾舍如果仍留在德國,大概還不如在中國有展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