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西北亂戰(1)
本來,吳安平還想把蘭州至西安的鐵路及公路線疏通完畢,但由參謀本部轉發至黑水公司特勤組專用電台的電文看,甘陝北線局勢已逐漸緊繃,西北軍極有可能不宣而戰,徑襲蘭州、固原、榆林等地,這讓他不得不回轉西峰,以應對即將爆發的戰事。
馮玉祥一邊整軍,一邊接收蘇援,已在包頭停留一個多月。隨著蘇聯援助的各種武器及軍需物資源源不斷送抵歸綏,西北軍近半軍隊完成換裝,一支接一支向寧夏開拔。門致中和韓復 兩支部隊已陸續挺進銀川,只剩下石友三部作為掩護尚駐留在包頭。
這期間,繼韓復渠、石友三重歸馮玉祥麾下後,張自忠也自太原趕到包頭,又有其他散落的舊部、潰兵也陸續歸來,使西北軍再增兩萬,又達到十萬之眾。不管是擇良木而棲的,還是寄人籬下的,都選擇回到了西北軍,苦也罷、窮也罷,還是要站到馮玉祥的旗下。
這十萬西北軍,還未算上馬鴻賓、馬鴻逵等的地方武裝。無論寧馬內心有多糾結,卻仍不得不向馮玉祥表示臣服。馬鴻逵已將自己的參謀長,派到了西北軍負責聯絡,這人氣宇軒昂,名字叫做劉志丹。
這時張作霖已由奉入京,听說馮玉祥重整旗鼓,聲勢復振,深恐西北軍沿京綏鐵路反攻,又派奉軍進入了綏遠,馬佔山所率的騎兵部隊已向包頭進逼。
于是,馮玉祥便于十一月中旬返回五原,並令石友三完成掩護任務後,即放棄包頭,率部向寧夏開拔。回到五原後,他即命令仍留在五原的趙守鈺、弓富魁、續培模、胡德輔等部,陸續向寧夏開拔,他自己也帶總司令部人員,于十一月二十四日離開五原奔赴寧夏。
解放軍的消息,馮玉祥自是十分關注。經過一場輿論狂潮,雖然吳安平並未按其預料,被認定為北伐目標,但毀譽參半肯定是有的,尤其在西北軍內部,士兵的思想已經高度統一,這已經達到預期的最低目標。
雖然吳安平並未封鎖甘陝邊界,但北線大軍雲集,出入極為不便,對解放軍的動態馮玉祥也不深知。因此,直到宣俠父輾轉來到五原,他才知道吳安平兩月前已征召二十萬新兵,或許用不了多久,這批新兵便將完成軍事訓練。
馮玉祥雖驚訝,甚至不肯置信,但仍覺憑西北軍十萬南口老兵,外加寧馬一萬多步騎精兵,足以在這二十萬新兵成長起來前,徹底擊敗解放軍。另外,他雖居于兵力劣勢,但縱橫捭闔的手段遠非吳安平可比,就算這十多萬部隊還不足以撼動甘陝政局,自然還會有其他備用的手段可以施用,而且實際來說,這些手段其實他已使在了前面。
宣俠父是黃埔軍校一期生,風流瀟灑,文武雙全,但卻是一位怪杰,在校長蔣介石看來,他更是腦後生反骨不可救藥的人物。蔣介石對黃埔一期生愛護有加,輕易舍不得處罰,而宣俠父卻是其中唯一一個被開除的。他與胡宗南、戴笠關系很好,所以經常有人保舉他,蔣介石也就屢次予以起用,但每次起用他,則必以反蔣告終。
這些且不說。宣俠父此時從蘭州輾轉來到五原,卻非為向馮玉祥通風報信,以利其討甘伐陝,正相反,他是來勸馮玉祥莫動干戈的。
由于吳安平對國共兩黨態度平和,相比劉郁芬主政時期,他其實更容易深入市井鄉間。目睹甘陝各方面的變化,他不但對吳安平產生了更為復雜的看法,也對解放軍的實力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也正因此,宣俠父既不情願馮玉祥攻伐甘陝,也不想見到西北軍被吳安平反口吞下,所以他便親自到五原,想勸馮玉祥另選借陝攻豫這條路。
宣俠父來前已向李大釗匯報,並與劉伯堅通過氣。
李大釗對西北軍攻伐甘陝之事其實一直猶豫,因為甘肅及陝西支部傳遞到中共北方區的消息,幾乎都異口同聲稱這仗不能打,也不應該打,同時他們還將臨時政府成立後,甘陝各地正在發生的一連串巨變做了通報。不過他再猶豫,也抵不過共產國際堅持,便也想借宣俠父北上,看能否引發一些促使共產國際態度松動的變化。
兩篇檄文一出,吳安平頓成蘇聯大敵,烏斯馬諾夫等顧問團的人,自然樂見馮玉祥征伐甘陝,替其出口惡氣。更何況,從維護蘇聯利益的角度考慮,這件事也必須要做,否則解放軍的一旦大舉北上,勢必將威脅遠東、外蒙乃至西伯利亞的安全,若其再與張作霖合流,那蘇聯至少要從歐洲抽調幾十萬軍隊,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
宣俠父在馮玉祥面前不斷渲染解放軍的實力,委婉警告這位基督將軍,若戰事一起很可能不會是其希望的結果,同時還將吳安平在甘陝實行的政策及百姓對其的擁護,詳詳細細進行說明,委婉提醒這位愛國將軍,他若真要發動戰爭,其實是居于不義。
不用馮玉祥開口,烏斯馬諾夫便激烈駁斥,不過他對吳安平了解不多,只能依共產主義理論,將吳安平這位大資本家,直接歸入了必須要消滅的一類階級敵人。因信仰及這時代對階級理論的理解,烏斯馬諾夫這樣給吳安平定性,反而讓宣俠父一時難以反駁,而且他對吳安平看法的復雜,也正由這種理念的沖突而來。
望望劉伯堅,宣俠父只能陪著苦笑。劉伯堅卻看向馮玉祥,想知道他的態度。
馮玉祥自身清廉愛國,優點很多,但毛病同樣不少。宣俠父話雖說得委婉,但他是什麼人物,自然是一點即明,不過宣俠父的一番論述,非但沒有打消馮玉祥攻甘伐陝的念頭,反而更堅定了他這一想法。
他很容易便想到,若自己還不動手,再給吳安平一些時間,那可真就沒有丁點奪回甘陝的機會了。如果西北軍局面不是惡劣,把綏遠、寧夏換成南方兩省甚至一省,他與吳安平和平相處也自無妨,但偏偏綏遠、寧夏貧瘠如此,甚至不用別人討伐,只要時間長些,西北軍便會自行崩潰,這自然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至于借道之事,更是不須提,他本就倒戈多次,將吳佩孚等人坑得慘不忍睹,更不會相信從無交情的吳安平的善意。
「此事我已下定決心,無需再論。」馮玉祥很堅定地道。
他確實認為自己勝算很大,其他的手段先不說,單就十萬勇猛無倫的西北軍,便足以使吳安平及解放軍疲于應付。不過,人總是看清別人容易,看清自己卻難,拋開解放軍實力如何不說,單說西北軍,雖然已有十萬之眾,其實內部暗流涌動,也沒有他自以為那般強。
張自忠原是石友三部下的旅長,石部攻打雁門關時,石友三曾嚴令張自忠限期攻下水峪口。張自忠因無法完成任務,畏罪私逃,先投了閻錫山,不過因為沒帶兵,閑居太原。由此,石友三與張自忠結下了仇恨。
西北軍南口潰退,歸綏、包頭一帶潰兵雲集,紀律蕩然,搶截劫奪,時有所聞。大街之上,潰散官兵,有的拉著駱駝,有的背著包袱,有的穿著便衣,五光十色,紊亂不堪。當時,張之江決定整飭軍紀,派鹿鐘麟負責歸綏,石友三負責包頭。整飭中,石友三槍斃了一個團長,這個團長卻是石敬亭的外甥,由此兩人也結下仇恨。
石友三、韓復渠兩人關系最好,相約一起投靠了晉軍。馮玉祥從蘇聯回國,到達五原後,即電石、韓兩人到五原開會。兩人初不敢前往,後經馮玉祥派人及石父親自相勸,石友三、韓復渠雖重回馮玉祥麾下,但是經過這次叛離,馮玉祥對石石友三、韓復渠不能不有所警惕,而兩人也不能不常懷畏懼。
五原誓師後,馮玉祥舊部歸來,石敬亭任參謀長,張自忠任副官長,兩人都是馮玉祥的親近人物。石友三常以兩人為慮,懼為所算。事實上石敬亭、張自忠確也在馮玉祥跟前屢次進言,說石友三反復不可靠,只是因為馮玉祥認定只要有自己在,石友三決不敢胡來,才沒把石友三撤職。
這還只是各部長官不合,只要有馮玉祥壓制,或者西北軍前途可期,便掀不起什麼風浪。但馮玉祥的西北軍也有嫡系、旁系之分,序列中他原先自領的國民一軍自是嫡系,而原來胡景翼、孫岳帶的國民二軍、三軍自是旁系。西北軍以前窮困還沒事,現在蘇援武器雖多,也不夠裝備所有部隊,馮玉祥不免偏向嫡系,這自然會引發旁系將領的垂涎和不滿。
就在馮玉祥決意伐甘,率總司令部趕赴寧夏後不久,留在五原這邊的西北軍後續部隊,便發生了一次火拼。
這件事與石友三、弓富魁有關。石友三原十六混成旅出身,自是馮玉祥的嫡系,而弓富魁原是國民六軍,後投靠國民二軍,卻是西北軍旁系。弓富魁這人有趣,外號‘一大一小‘,每到領餉、發糧,他的兵就漫山遍野都是,每到打仗、沖鋒,他陣地上卻老是沒人,正面野戰一觸即潰,但若派他去干偷營劫寨、斷人糧道這種有油水的活兒,卻總能完成任務。
此次伐甘,弓富魁是第二路軍總指揮,其部和續培模、胡德輔等部紀律松弛,西行緩慢。石友三這時因奉軍逼近,又已完成掩護任務,便撤離包頭朝五原、寧夏方向行軍,追趕其他部隊。沒想到弓富魁實在膽大包天,竟在石咀山襲擊石友三的第五路軍一部,這倒不是他有叛亂之心,而是太眼饞石友三部隊的鋼槍和軍裝。
石友三自己就是霸王,怎能容得別人窺伺?馬上調集人馬圍將過來,弓富魁的部隊即刻土遁,除當場打死不少外,其他則紛紛重抄舊業,又落草為寇去也,只留下弓富魁這個光桿司令等著石友三發落。胡德輔、續培模聞訊越過黃河,進入陝西,隨即被解放軍余鐵鵬部收編。其部大多遣散,兩人也做了寓公,不過後來倒因緊跟臨時政府的政策,在甘陝當了財主。
馮玉祥聞訊自然大怒,不過他還算仁義,沒砍弓富魁的腦袋,還給他一個國民**軍總參贊的虛餃。但西北軍馬上要與解放軍交手,這第二路軍卻突然廢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劇。自然,這也是一個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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