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幕1925 卷二 甘陝鏖兵 二二二章 風雲上海灘(15)

作者 ︰ 吳安平

南京路西端,俗名泥城橋的一帶,騎巡隊的高頭大馬在車輛與行人中間奮蹄振鬣,有時嘴里還噴著白沫,而馬那些華人騎巡卻望同一個方向,眼神有時迷惘,有時熱切。

「同胞們,民國之前,當時的清政府曾派兩個官員去美國加州訪問,當時他們都穿著官服,大家都知道的嘛,滿人的官服在美國人看起來很滑稽。于是,就有兩個美國農民商量,把其中一個官員抓起來,扔到河里去如何?結果,他們真這樣做了,其中一個官員掉到河里活活淹死了。結果呢?什麼事都沒有!這兩個農民什麼事也沒有!」

一個戴著厚眼鏡穿著灰布長袍的中年人,站在街口的一條長凳,揮舞著手臂,正神情激動地對著周圍的群眾發表演講。他的臉因熱血涌,漲得通紅;那條開線的圍巾也因手勢過大,一端從肩頭甩下,垂到了腰間;長袍下擺打著四個補丁,雖洗得發白,但仍能清楚分辨出補丁發藍而長袍發灰。

「窮酸!」一個女人湊過去瞅了一眼,便扭動著蛇一樣的軟腰,仰著頭顱走開了。

人群中,吳安平和夏听白被那些言語深深打動,感覺一種巨大的能量,正在那中年人瘦弱的身軀中醞釀奔涌,並隨著那手勢、目光發射出來,鼓舞著每一顆不再麻木的心髒。

「同胞們,這就是中國!被肆意欺凌的中國!恥辱的中國!讓無數人飽含著熱淚、深深熱愛著的、卻愛不起來的中國!」

「而今,曙光已現,革命浪潮,一瀉汪洋,席卷南北,列強及其走狗軍閥,正在四萬萬人憤怒的吼聲中顫栗!只是,他們慌張恐懼,卻仍不願舍棄特權!他們惱羞成怒,仍幻想依靠逮捕和屠戮,來威逼、嚇阻覺醒的大眾!」

「我們害怕了嗎?不!沒有死亡的覺悟,又如何能面對列強的船堅利炮?沒有就義的勇氣,又怎麼能喚醒古老大國沉睡的民族血脈?」

「一年前,在這繁華的南京路,血紅也曾恣意地流淌,死亡也曾恣意地蔓延。而今,他們又擺出了這樣的陣仗。瞧瞧那些軍警、那些洋兵、那些柵欄、崗哨,還有那些槍口!」

「他們希望我們害怕!希望我們在死亡與牢獄前望而卻步!希望我們在恐怖和壓迫前俯首稱臣!這簡直可笑!子彈能輕易打穿單薄的血肉之軀,可打得穿前赴後繼的抗爭決心?枷鎖能輕易地鎖住沒有武器的雙手,可鎖得住自由平等獨立自主的火熱追求?」

「當看到一頭沉睡的雄獅,嘶吼著醒轉,到底是誰在害怕?一個又一個慘案告訴我們,在列強虛偽的笑臉之下,妥協唯有繼續受壓迫。我們必須斗爭!必須收回我們的國土!必須行使我們的權力!如果鮮血能換來平等,我們願意付出鮮血!如果犧牲能換來自由,我們願意享受犧牲!」

「轟隆隆——」,陰郁郁的天空,一道雷霆遽而炸響;「 嚓嚓——」,一塊腐朽的招牌,在驟起的風中吱吱作響,突然從半空掉落,站立下方的人群潮水般散開。

「打倒帝國主義!」

「收回租界!」

憤怒再壓抑不住,如火山般在人群中爆發。

那中年人站在長凳,握緊了拳頭,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呼喊出一句句口號;而每一句口號,都緊接著在周圍人群中引發更大的呼聲;十幾個學生裝的男女青年,從挎包掏出一疊疊印滿鉛字的紙張,穿梭在人群中到處散發;另有幾個青年站在街道中央,將紙張散發給無暇駐足的行人。

騎巡隊的人在不遠處游弋,挎著槍或警棍的巡捕們,則站在十幾米外,目光冷冷地注視著這邊。或許是怕事態激化,他們只是警戒,卻沒有前阻止。下一個路口,停著一輛滿身紅色的大車子,有幾分和銀行里的押鈔汽車相仿佛,或許是為抓人準備的,但過一會兒,這紅色汽車也開走了。喇叭的聲音怪難听,像是貓頭鷹叫。

一輛黑色雪鐵龍轎車,按著喇叭從旁邊經過,立刻有一位青年前,將兩張傳單投進了半遮的車窗。那青年剛轉身,傳單便被揉成一團,從車廂內扔出來,滾落到了地。隨即,車窗整個搖,喇叭響得更急,行人剛朝兩邊讓開,雪鐵龍便急不可待,向西一溜煙出了南京路。

「這是時代的呼聲」夏听白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涌來,而心卻又重甸甸往下沉。

吳安平握著她的手,這時卻感覺她一直溫暖的手掌,手指尖有些冰冷,他安慰說︰「在這個充滿壓迫的暴虐時代,除過當兵直接走戰場,不願再麻木下去的民眾,能做的無非就是示威和游行。你沒見過這種激烈的場面,自然會受到很大沖擊。不過,隨著西北急速壯大,情況會逐漸好起來,以後或許只會看到勝利游行,而不會再見到這種作為弱者的激烈抗爭。」

「或許。我突然覺得,自己離這時代真的很遠」夏听白默默道。

沿江外灘及南京路,給夏听白留下的印象並不算好。繁華自然是繁華,但與後世畢竟無法相比,夏听白想體會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一種追溯時空的歷史風情。然而,她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當這時代中國的丑陋、屈辱及虛弱,集中在幾公里的街道,猛然一下涌到眼前,那種對心靈產生的沖擊,仍不是先前的一點心理準備所能完全抵御。

吳安平還好些,類似的事他已經經歷過不少,早就不相信這時代的中國,能有什麼真正的繁榮。他沒有很激動,但這不是麻木,而是和這時代所有中國人一樣,自小到大其實一直感受著中國的屈辱,如果不是特別的事件,已很難挑起情緒的太大波動。

兩人沿著南京路往西行,逐漸發現氣氛有些異常。

越來越多的人正向南京路聚集,而且這些人明顯不是來自華區,而是本就在租界生活的青年學生、各業工人、小商販、手藝人等不同身份的人。

吳安平有經驗,知道這是大規模示威游行的前奏,而在租界舉行這樣的游行,勢必會有許多危險,一旦工部局決定鎮壓,打人抓人還是小事,腥風血雨的慘劇也並非不可能發生。就在一年前的五卅運動中,南京路就曾演悲慘一幕,顧正紅和幾十個中國人先後倒在了這里,「先生雖死,精神不死!凶手猶在,公理何在!」的悲憤呼聲,至今仍時有耳聞。

為安全計,吳安平想勸夏听白回轉,但夏听白卻不願意,她更想親身投入到這時代浪潮中,听一听中國人的憤怒吼聲。既勸不來,兩人便隨逐漸擁擠的人群繼續向西,果然在南京路的西端,見到了如那中年人一樣的好幾處街頭演講。

此時,激昂的情緒已在人群中點燃,或許游行馬就將開始。

「不過是胡鬧!翻遍了古今中外的歷史,沒有一個國家曾通過示威運動而變得富裕強盛。不過是群眾一時的沖動罷了!敗事有余,成事不足!」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的,穿著淺灰色洋服,很是紳士樣,褲管的折縫又平又直;紳士男旁邊有個女伴,也是二十來歲,穿得是一身翠綠的華爾紗面子白印度綢里子的長旗袍,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在這時間,這地點,這男女青年的服裝有些惹人注目,而紳士男一張嘴,竟說出那樣的話來,更惹得不少高呼口號的群眾怒目而視。

紳士男顯然並不畏懼,而是回頭看了自己的女伴一眼,見這位旗袍小姐被自己言語所動,忍不住又大了聲音道︰「什麼都墮落了!便是群眾運動竟也墮落到這種地步。我是親身參加了一年前有名的五卅運動的,那時候,群眾整天佔據了南京路!那才可稱之為真正的示威!然而今天,只是沿著道路游行!‘曾經滄海難為水’,我委實是覺得今天的示威運動太乏味!」

吳安平和夏听白就在兩人身前,自然听到了身後這樣一通議論,忍不住一起轉過臉,見竟是一個西裝男在妄論游行,又聲稱參加過五卅運動,就面面相覷,有些發怔,有些想笑。

旗袍小姐或許一直居于深閨,沒見過這樣子示威游行的宏大場面,更未曾見及五卅當時的偉大壯烈,听紳士男這樣講,本有些想反對,卻又將信將疑開不得口了。

紳士男見夏听白雖蒙著面紗,但身形輪廓無不證明是位美女,這時竟也被他的話吸引,就更加得意,眼楮凝視著陰郁而狹窄的天空,似乎整個人沉浸到了壯烈偉大的回憶中。

但這時,旁邊卻猛然有一個人噴出幾聲冷笑︰「我對你表示同情,當真是什麼都墮落了!而你就是證據!你既覺得示威無用,又為何每次都來?不就是想給自己披一層進步的皮嗎?你說五卅,是的,你是參加過五卅運動的,只是沒等子彈呼嘯起來,你就轉身逃了,哪有臉說什麼‘真正的示威’?可見你當真是墮落了!」

說這話的,也是位二十歲的青年。一身藏青的中山裝,短發,戴個眼鏡,很有精神,只是不怎麼體面,褲管皺成了臘腸形狀。他挎著一個帆布包,是負責分發傳單的人,此刻手中還只剩兩張,說完話,朝幾個人看看,就給了夏听白和那旗袍小姐一人一張。

「竟沒有我的?」吳安平帶笑道。

那中山男也沒窘迫,而是認真回道︰「自然女士優先!」

紳士男似乎沒有介意中山男的抨擊,而是對中山男淡淡一笑,但是更熱切地望著旗袍小姐,輕問道︰「密斯張,你信他的話嗎?」頓了頓,又回過臉看著夏听白問道︰「難道你們也是這樣的見解嗎?」他竟對吳安平視若無睹,雖然吳安平即便穿了西裝,在幾個人中確實不太顯眼。

「咳,這位紳士,請問你剛說的‘你們’,其中包括我嗎?」吳安平故意表示疑惑。夏听白和姓張的旗袍小姐,都忍不住輕笑出聲。中山男也忍俊不住道︰「這位先生,我想鄧文西剛才根本沒注意到你。」

紳士男這才有些窘迫,訕笑道︰「自然包括這位這位先生。」

其實吳安平一眼就看出,這兩難一女都家境殷實,而且互相都認識,或者還是一所學校的學生。示威游行之類的運動,對他們來說,或許更像是一個流行的標簽,他們的向往及參與,實際更像是要為自己貼這個標簽,證明沒有落後于潮流而已。當然,這都是吳安平的揣測,或許冤枉了一些人。但無論怎樣,對于他來說,似乎都沒有與之進一步接觸的必要。

「游行似乎開始了」夏听白提醒道。

吳安平張望一下,果然發現人頭攢動,已緩緩向東匯聚,中山男道︰「你們確定的時間是路線是怎樣的?」

中山男正在給花花綠綠的旗面穿竹條,旗面大多長方,每面都預寫著一些口號標語,如「取消租界」、「國家平等」、「廢除條約」什麼的。旗袍小姐似乎想幫忙,但猶豫一下,見周圍看得人多,便沒再前。

听吳安平發問,中山男覺得無需隱瞞,遂頭也不抬道︰「我們準備從泥城橋發動,直沖南京路,一直到外灘,再進北四川路,到公園靶子場散隊。時間嘛,原定在三點半鐘,不過看樣子要提前了。我這旗子還得趕緊穿,不然非得挨埋怨不可。」

雖然這並非華區民眾沖擊租界的行動,而只是租界內國人的示威,但現在海的氛圍不對,很可能同樣很危險,吳安平自己無所謂,但擔心夏听白受到驚嚇,便勸她道︰「要真想看示威游行什麼樣,不如我們先到前面去,更方便看個大概。」

夏听白見周圍巡捕戒備得很嚴,知道他擔心自己,就順從道︰「好,我听你的。」

中山男突然抬頭,詫異問道︰「你們不參加嗎?」

吳安平一笑︰「我不適合游行!」說完也沒理他,就拉著夏听白先奔東面去了。他說的其實是大實話,兩年前還行,但現在,如果西北解放軍的最高統帥,也要通過游行示威來表達對列強的不滿,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話。對他來說,有的是另外更有效的手段,。

中山男沖吳安平的背影鄙夷道︰「懦夫。」然後又沖著紳士男嚷道︰「你是不是也要離開?是的話就趕緊!沒看巡警都圍過來了,他們會一直跟著隊伍的,說不定還會當街抓人。」

紳士男臉一紅,但看到周圍的巡警確實已經三三兩兩朝人群外圍晃了過來,就一把拉住旗袍小姐道︰「密斯張,我們也到前面去,這里沒什麼看的。」旗袍小姐猛然一掙,將手掙開,第一次開口道︰「不了,我要在這里。」紳士男愣住了,但最終還是咬咬牙自行走了。

吳安平和夏听白走到大三元飯店的大門前就站住了。

三個一隊的騎巡,正從他們面前過去,肩頭斜掛著的槍管,閃爍著青色的幽光。只站不到五分鐘,就有兩個暗探模樣的大漢挨到了他們幾米外,烏溜溜的怪眼楮盡對著兩人打量。

夏听白首先感覺到,便將吳安平的衣角拉一下,對他道︰「看見沒?那兩個穿黑大衫的。模樣兒怎麼看怎麼怪,會不會是便衣的軍警?」

吳安平回頭去看,那兩個穿黑大衫的漢子已經搖晃著前,只是還沒輪到他們說話,吳安平已經眉頭一豎,喝道︰「滾一邊去!」他雖然不大起眼,但身有一股氣質,這股氣質乃是因長期居于高位,說一不二的權柄養出來的,平時顯不出來,只覺得稍許異樣,但一旦心境合了那氣質,一股強大的氣勢就會陡然涌現,一般人立刻就會感覺受到壓制。

兩個黑衫大漢還真是巡捕房的暗探,正是因為覺得吳安平有些異樣,這才想前盤問。沒想到吳安平突然發怒,整個像換了一個人,一看就是絕對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們嚇了一跳,根本不敢再開口,渾身冒著冷汗,唯唯諾諾地退出幾步,就撒丫子跑了。

夏听白在吳安平耳邊道︰「真威風!」

吳安平心頭一軟,剛要說幾句親密話,就見旁邊多了那個紳士男,正目瞪口呆盯著他。他皺起眉頭,推了推夏听白,夏听白見旁邊有人,臉就有點紅了。吳安平朝那紳士男點一下頭,卻沒心思和他說話。紳士男倒不是驚訝兩人親昵,而是目睹吳安平喝退兩個黑衫暗探,心種驚疑不定,想不明白他的真實身份。

夏听白很用心地在了望那南京路與西藏路交叉處來往的行人。她覺得這些匆匆忙忙的行人中間,就有許多是趕來參加示威的,或許陸續在周圍停留的十多位男女,就是在這里等候發動信號的。這麼想著,一股熱氣就漸漸從她胸腔里擴散開來,讓她的情緒也跟著激昂起來。

吳安平也東張西望,他心里暗暗奇怪,為什麼竟還沒看見游行的隊伍?他看看西邊跑馬廳高樓的大鐘,已經三點四十分,雖說剛過發動的時間,但先前似乎是要提前的。「先生,您在這里」紳士男終于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

吳安平不想理他,眼楮一瞪,剛要說什麼,一輛公共汽車突然在他們面前停住,下來了七八個,站在他們附近的幾個人也去了,車又開走,這里就又只剩他們三人。一個印度巡捕走過來,向他們揮手,並且用木棍子的一頭在紳士男肩膀輕輕點一下,嘴里說︰「去!去!」他還想招呼吳安平,卻也被震懾,伸著棍子指了指東,便窩著脖子走了。

吳安平道︰「或許從那邊走的。我們去看看。」他便拉著夏听白,經過新世界飯店,再沿著西藏路向南走。紳士男不知怎麼回事,竟仍跟著他們。吳安平回頭瞅一眼,只是搖搖頭,也沒開口攆他。這條路的情形就跟先前很不相同!

四個騎巡一字兒擺開,站在馬路中央;馬人據鞍四顧,似乎準備好了望見哪里有騷擾,就往哪里沖。從南向北,又是兩人一對的三隊騎巡,相距三四十米,專在道旁人多的地方闖。一輛摩托腳踏車,坐著兩個西捕,發瘋似的在路馳過。接著又是裝甲汽車威風凜凜地來了,鬼叫一樣的喇叭聲,一路不停地響著。

然而,這一路的民眾也是愈聚愈多了。和西藏路成直角的五條馬路口,全是一簇一簇的忽聚忽散的群眾。沿馬路逡巡的華捕、西捕及印度巡捕團團轉地用棍子恐嚇、驅趕,拔出手槍示威。警戒線內,終于引發了混亂!

吳安平神情冷肅,只是帶人向南走。這邊行人是站不住的,一旦站住就會有巡捕或軍警過來盤問,只是吳安平卻無人敢攔,反倒是華捕和印度巡捕要是瞅他過來,都會下意識地讓開道路。

一個西捕感覺不對,從二十多米外氣沖沖朝這邊跑來。吳安平見狀,微一凝神,角樓一塊一人高的招牌突然墜落,正砸在那西捕身,當即令其痛嚎起來。幾個巡捕、軍警立刻前幫忙,吳安平暗中冷笑一聲,便自顧自前行,不理其他。

將近一家皮件公司的門前時,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西裝男子從對面跑來,一伸手抓住了紳士男的肩頭就喊道︰「呵!密斯特鄧!不要往南跑!危險!」

吳安平朝他看了一眼,紳士男早就搶來問道︰「前面怎樣?捉了人麼?」

「捉了幾個。老鄧,看在從小玩到大的份,我勸你還是回家里去。」

「你這話我就不懂!」

「你肯定懂!這種示威運動,不是反對,就是主動熱烈參加。存了個看熱鬧的心思,那還是不來也罷。老鄧,我老實說,即使你不反對,卻也未必會有多大的熱心」

「那麼,你來做什麼?」紳士男臉色變了,漲得通紅。

那西裝男子不慌不忙擎起手里的快照鏡箱,在紳士男臉前一晃,這才微笑著回答︰「你竟忘了?我是新聞記者,這種情況怎可不來?」這時他才看到吳安平和夏听白,眼前一亮道︰「這位先生氣質好特別!這樣,我給你照張像!」也沒爭取吳安平同意,他竟擺開了架勢。

吳安平怎肯讓他拍照,雖是笑著,心念急轉,啟動引擎,收束力場空間,在幾人只覺眼前突閃一下藍光時,那西裝男子的快照鏡箱竟突然裂開,從中間滾出一塊石頭來。西裝男子木然呆立當場,腦子亂成了一團。

恰在這時候,隔馬路的一個人堆發生了騷動,尖厲的警笛聲破空而起。西裝男子全身一震,更不招呼紳士男,便飛也似的跑著,一直穿過馬路,一直向那動亂的人群跑。可是還沒到,那一堆人霍地分開,露出兩個巡捕,拿起棍子,正在找人發威。

西裝男子不由收住了腳,猶豫地站著,伸長脖子觀望。突然,不遠處響起了一聲爆竹。這似是信號!示威吶喊的聲音跟著來了,最初似乎人數不多,但立刻四面八方都接應起來。俄而猛听一片馬蹄聲,暴風似的從一旁卷來,隨即就看見許多人亂跑,又看見飛奔的一隊騎巡沖散了前面不遠處的一堆民眾,可是民眾又攢聚著直沖向這邊。

這是以學生和工人為主的混合隊伍,一路散著傳單,雷震似的喊著口號。吳安平默然注視,夏听白的心卻幾乎跳到喉頭,滿臉通紅,張大了嘴,卻喊不出聲音。驀地,就听見身後起了一聲狂吼︰「打倒帝國主義!取消租界!」

吳安平和夏听白驚訝回望,竟是紳士男漲紅著臉,高舉著拳,淌著熱淚,在聲嘶力竭地呼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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