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的大商行都一樣,銀甲商行內部的競爭也是十分激烈的,上到分管掌櫃,下到伙計頭目,都有一大幫人在跟你競爭,雖說算不上無所不用其極,但也絕不是那麼容易扛過去的。
作為在吳越郡這種大城的分管掌櫃,李勛的壓力不可謂不大,盡管他依靠著出色的頭腦和深湛的修為,為本商行在吳越郡以及其輻射區的銷售工作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有一點不可改變,他已經慢慢的被一些從後而來的年輕人趕上了,眼看就要被超過去了,如果再不能做出一些非常耀眼的業績,天知道今年的考評之後,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是不是自己。
若是真的被年輕人從這個油水甚多的位置上趕下去,跑到個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做掌櫃,甚至被調回總堂擔任個閑職,那自己這張風光了大半輩子的老臉可往哪里放?
腦海中迅速轉過這些念頭,李勛再次看向殷飛的時候,眼神中最後一絲傲氣也消失不見,這小子兼職就是浮雲真人在天之靈賜給他的福星啊,只要有了他的伏兵鏡,自己這邊的銷量一定猛增,先將本年度銷量弄上去之後,再把這東西推薦給東主,那就是兩份大功,有了這些功勞,還怕自己的位子坐不穩當嗎?
至于說殷飛之前所說的那半成分潤,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歸根結底還是銀甲商行賺到大頭,殷飛不過是跟著分杯羹吃而已,盡管這杯羹對于個人來講已經很大了,可從銀甲商行的主體利益來看,這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何況之前李勛對這個價位不大滿意,那是站在一個老成持重的合格掌櫃位置上,但腦子急轉之後,他立刻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為了能夠保住眼下的名聲和地位,犧牲點東家利益在所難免了,何況這也不完全是犧牲,能夠得到這伏兵鏡,不知道讓東家多賺多少錢財,只不過便宜人家制作者一點,這又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里,李勛再不猶豫,一把拉住殷飛的手臂,親熱的說道︰「殷小哥,這里人多眼雜,我們不妨找個地方單獨聊聊此事,你覺得如何?」
殷飛知道魚兒上鉤,含笑答道︰「沒問題啊,我也想找前輩多聊會兒,不過您看是不是現將我這鏡子買下來,也好將這競拍會結束掉,不然咱們也不能扔下這許多人,獨自跑出去談生意吧?」
「小哥兒說的極是,老夫險些忘卻了。」李勛也不過是情急之下,才顯得有些失態,待殷飛一提醒後,立刻便恢復了之前那副倨傲之態,冷眼看著之前偷偷望向自己的幾個副手,心說幸虧沒在他們面前丟丑,否則私底下不一定怎麼編排老夫。見手下人再次垂下了頭,李勛又是冷哼一聲,邁著方步走了回來,對那司儀官道︰「這鏡子老夫出兩千塊,專利費用我一會兒單獨和殷小哥商議,此事不涉及到這次拍賣,我們就不在這里耽誤大伙兒時間了,你看這樣可好?」
司儀官也是個懂事了,知道兩人已經達成協議,估計要有了其他合同簽,自然也不方便在這里透露,便連續喊了三遍兩千塊,見無人繼續加價,當即便將這伏兵鏡給了李勛。
伏兵鏡既然已經賣出,競拍活動自然結束,大伙兒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兒的各自散去,龐涓本想直接拉著殷飛找個地方喝茶,這會兒卻知道他和李勛有事情要談,也便不再過來湊熱鬧,只是對殷飛一通擠眉弄眼,之後便帶著手下告辭而去。周眠等人自然也是如此,和殷飛聊上幾句,也便摟肩搭背的找地方喝酒,為趙祥慶祝去了,殷飛又向城主和古錘等人道了聲謝,和李勛二人安步當車,向著不遠處一間茶館走去。
銀甲商行不愧為整個浮雲界都有名的大商行,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快,兩人步行來到茶館,才不過剛剛坐下的工夫,已經有人將四張文書遞給了李勛,李勛拿著先掃了一眼,便又轉遞給殷飛兩張,笑道︰「殷小哥,這是兩份各一張的文書,分別是你用伏兵鏡的技術入股,佔半成份子的,以及不可將此技術轉讓給其他家的,你看看若是沒什麼問題,咱麼就先將這文書簽了,然後再慢慢聊些其他的事情如何?」
「晚輩自當遵命。」殷飛將文書拿到手中,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見和自己之前所想基本契合,也沒有什麼陷阱之類的,又再將李勛手中那兩張通讀一遍之後,便在上面簽了字。
「甚好,甚好。」李勛拿過合同,看了看殷飛那筆狗爬的字,很是違心的夸獎道︰「殷小哥這字也是別具一格啊,果然是難得的人才,不愧為羅長老的弟子。」
「您老就別臊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百工堂上下就沒一個字好看的。~」殷飛滿臉通紅道︰「不過听您這意思,和我師父有過往來?」
「有過,當年他在這邊讀書的時候,我還只是商行的伙計頭目,兩個人沒少合伙做點小生意,想不到一晃眼這麼多年,他已經貴為長老,我也算是熬上了掌櫃的,回首再憶當年情形,令人不勝唏噓啊。」李勛說到這里時,神情落寞的很,開始打上了感情牌。
不過殷飛這種渾濁悶楞的性子,顯然沒有文人雅士那種物是人非的情懷,根本就沒注意听,也不可能著重觀察老頭兒此時的表情,尤其據他之前的判斷,這老頭子屬于絕對的精明人物,自己只要稍稍露出軟弱或是同情之相,就會被他鑽了空子,別看如今合同都已經簽好,天知道他還有什麼後續手段沒用,一不小心著了道可就不美了。
殷飛此人性格中最大的優點就是穩重,說過分點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只要他抱定咬定青山不松口的念頭,誰都別想讓他先開口說話。
見他只是點頭,卻半點往上攀交情的意思都沒有,李勛也只得暗罵一聲小滑頭,低頭抿了口茶水。他喝茶,殷飛也喝,剛剛在競拍會上白活半天,他也真是有些渴了,一杯清茶下肚,癮頭頓時上來,也不去管李勛如何,自斟自飲喝的不亦樂乎,直到老頭兒實在看不過眼,低聲咳嗽了兩聲,方才訕笑著停手。
「罷了,我老頭子歲數大了,跟你這年輕人耗不住,你還真是羅長老的徒弟啊,小小年紀如此沉得住氣,嘿!」李勛終于繃不住勁,率先說明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主要是覺得你煉器手藝不錯,想法又很獨到,想和你商量一下,若是今後有什麼和今天類似的東西,能不能首先考慮老夫這邊。」
「前輩的意思是?」殷飛開始裝糊涂。
「我的意思很明確,你之前不也說過了嘛,這競爭是很激烈的,不管是五大商行的競爭,銀甲商行內部也有競爭,老夫到了這把年紀了,雖說修為還頂得上去,可多少有些分身乏術,腦子又跟不上年輕人靈活了,若不盡快想些主意,早晚要被人家頂下去。」話已經說到這里了,李勛也就不再隱瞞,直截了當的對殷飛說道︰「老夫在今天之前還在為此事煩惱,可現如今卻已經不再煩惱了,有了你這伏兵鏡,至少保我十年平安,就是真的不在其職了,想必到老的時候東家也不會虧待我。可我現如今想的卻已經不是自己,而是我那兒子李過,那小子性格太過厚道耿直,在這圈子里面不好混,我也沒指望著他能熬到我這個位置,只盼著能有有一兩件功勞傍身,這樣等老頭子閉眼的時候,也好安個心不是。」
殷飛點點頭道︰「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如果還有什麼類似的新法器,就給您兒子送去?」
對于殷飛的上道,李勛覺得很是欣慰,自家兒子武勇尚且有稱道之處,腦子卻著實不那麼靈活,見殷飛有同意的征兆,忙又跟了一句道︰「沒錯,只要你能再做出合適的東西來,咱們都按今天這個價碼核算,我還可以單獨再給你一筆錢,絕對虧待不了你,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好啊,這麼好的條件晚輩求之不得,又為什麼要拒絕?」殷飛笑眯眯的說道︰「前輩哪天有空的話,不妨將令郎與我介紹介紹,大家都是年輕人,將來多少也能互相照應一二。」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道理,回頭我就讓那混小子到沖天館去找你聊聊,也讓他跟你學著點!」李勛也覺得這事兒很貼譜,忙又夸獎了殷飛幾句,二人喝了會兒茶,吃了幾塊點心,這才含笑告別。
回到宿舍的時候,令狐彥已經坐在了屋里,正拿著一大堆法器和書本翻看,殷飛隨意掃了一眼,頓時有些吃驚,那可都是些品級不錯的法器,書籍也是有些來頭的,忙問道︰「爺,您老人家把誰給劫了?」
「你們那館長送的,還有些估計是拍他馬屁的人送的,反正一股腦都塞給我了,還說我不要就是看不起他,他就要上吊以謝天下,為了你未完成的學業,沒奈何,本尊只得勉為其難的收下了。」令狐彥無比輕松的將事情闡述一遍,隨手給殷飛丟過幾件法器,滿不在乎道︰「自己挑些趁手的吧,這些東西本尊用不上。」
「得,那我就不客氣了。」殷飛應了一聲,撲向那堆法器。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殷飛再次告假,獨自一人前往舟山會,按照他和李勛簽訂的合同,第一筆分成大約在兩個月之後會打過來,不過目前他手上已經又有了些錢,實驗也可以繼續啟動了。
再次邁進舟山會的小屋,殷飛卻發現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昨天晚上還在跟楊亭侯對罵,看著跟烏眼雞似的李白眉,此刻卻多少有些意志消沉,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這種狀況當然很不對頭,尤其在目前這個很關鍵的時候,作為會長的他情緒出現問題,殷飛理所當然的需要打听清楚。
一刻鐘之後,他從丁肅那里得到了準確信息,昨天晚上來了一群南疆人,分別給了李白眉和楊亭侯每人一封信,不用問這肯定是霍焰兒寄來的,說不定就是昨天出現在競拍會場的那些南疆人。信的內容不得而知,只不過李白眉看過信之後就變成了這幅模樣,據說楊亭侯當時情緒也不太好,破天荒的沒有因為這事和李白眉發生沖突,兩人倒是很有默契點了點頭,之後要了幾十壇酒狂飲起來。
殷飛對這種事素來不太關心,隨口對丁肅說道︰「我說,那霍焰兒不會是嫁人了吧?」
丁肅還沒回答,就听不遠處的李白眉瘋狂的吼道︰「沒嫁人呢!是定親,定親懂嗎?她還不是別人家的媳婦呢!」
一同突如其來的吼叫,頓時將殷飛給震懵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門外又是一通狂吼︰「我要去,現在去還不算晚,若是不去,我這輩子都會後悔!什麼實驗?停,全都停下來,反正那廝也會過去!李白眉,你給老子出來!」
听這嗓門兒,悍然便是楊亭侯的,殷飛很識趣的不再說話,見李白眉已經沖出門去,忙也跟了出去,丁肅有心想去,又見孫不悔臉色青白一片,明顯一副傷心過度的樣子,心中嘆了口氣,將小門掩上,自己坐在牆角悶悶不樂。
唯一保持淡定的只有余化,他一如既往的做著實驗,似乎除了眼前的試管瓶之外,所有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殷飛剛剛追出了門,楊亭侯和李白眉已經在互相施放氣勢了,寂滅和尚滿臉無奈的看著斗雞般的兩人,又看了看同樣苦著臉殷飛,一時之間大起知己之感,信步走過去道︰「殷施主,要貧僧幫你看看姻緣嗎?」
「免了!」殷飛斬釘截鐵的拒絕,指著楊李二人道︰「和尚還是去給他倆看看姻緣吧。」
「去不得,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
「和尚怕死,因此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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