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雲瑤回了自己的臥房,駱雲則去了尚玄仙子的別院。此時天還未完全大亮,一夜不歸,兩人均感刺激。但離別終始難以釋懷,只因不能預測相逢何時。
這一刻,駱雲有些明白樂雲山當時兩眼空洞的心情,他的心中並未完全是仇恨,或許只是心中也再抹不去那愁雲。更讓人難以割舍的,或許是與心愛之人離別。
人生漫漫,駱雲曾經覺得自己看透了紅塵俗世,不知真正陷身其中時,自己是一樣的可憐。
「不是看得透,而是未深陷。」駱雲頹然嘆道,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帶給自己的是一生不忘的經歷。不知樂雲山此時怎樣?
滄海一栗,在他深陷紅塵為情所困時,樂雲山也因紅塵而斷腸。
辛小蝶這一覺睡過去後,就再沒有醒來,樂雲山傷心欲絕,依妻子生前遺志將之葬于星島洞天,隨後只覺人生再無留戀樂趣,更不知何處可去。
彌留星島海邊,看那星辰大海潮起潮落時,樂雲山撫模亡妻遺物紅塵劍,借酒消愁,情絲寸斷。
只是海水淚水又怎能洗掉劍上的殷紅?
某日,一如往常的醉倒仰臥海灘,暗忖最好觀星閣就此派人來,一劍把自己殺掉,最好天上砸下雷電,將自己打成飛灰,這般世間一切便再與自己無關了。
卻不知仇人沒來,平地也沒起旱雷,一白裙絕美女子卻果足踏沙而來。那女子一手仗劍,一手提著酒葫蘆,臉上紅暈醉人,在她醉意朦朧下,一步三晃,幾欲就此摔倒。
樂雲山驚得一身長汗直躺,這荒島之上只有沙灘樹林,遙遙一眼可窺得全貌,但這女子無緣無故不知何處來的,竟能幽靈一般輕盈出現,飄飄遙遙,如夢如幻。
當即暗忖是不是自己陰氣太重,招來的游魂孤鬼,否者若不是鬼,為何女子能這麼美?為何踏沙只見沙子陷入,她果足不沾沙?
女子美極,臉上有淡淡緋紅,睫毛長而翹起,雙目如下弦之月,瑤鼻櫻唇,長發隨意散落,有著能冠絕天下的美貌,至少樂雲山發誓,天下間再無任何人比她更加美了。
「紅塵來去劍中仙,彌留往事怎忍飛,須知柴蝶也雙去,何以羅裙只夢來?」白衣女子沙啞卻好听的聲音唱起詩歌,那把有著點點星光的長劍隨意在她手中揮舞,在沙灘上繪出動人畫卷。
女子一邊繡畫,一邊葫蘆中的酒灌入嘴中,連喝數口,忽感到里面酒已不多,彈彈手指,已有一道酒泉憑空灌入了壺中,奇妙之極。
但怪哉的是她只用此葫蘆喝酒,似乎那便是一切享受的根源。
「須知柴蝶也雙去,何以羅裙只夢來?」樂雲山茫然念道,看著這神秘女子,只覺這詩句是為自己所作,頓時惆悵起來,衣襟沾淚。
「為何天劍大陸九劍體之首的‘紅塵亂星海’,會在這里借酒消愁?難道極惡劍體不極惡,紅塵劍下也生情了?」白衣女子莫名其妙道,最後一劍下得很重,在畫卷中留下了深深的一筆。
樂雲山愕然,遠遠看那副圖畫,首次見到不需要任何色彩就能畫出這麼美麗的山川大海,對這仙子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苦道︰「仙子是說我是九大劍體之首的‘亂星’麼?」
「手持紅塵劍,卻被此情困,如果‘亂星’說的不是你,又說的是誰?借酒消愁總有理由,小子,你可說說你的理由,讓本仙與你參考幾許。」白衣女子也不去看他,徑自拿酒繼續繪畫,漫不經心,身心灑月兌。
樂雲山如遇救星,跪下愔愔哭道︰「我妻子為人所殺,我卻苦無辦法,我只求仙子憐我痴心難悔,求我妻子一命,今生今世,甘為仙子當牛做馬!」
「哈哈哈哈……做甚的牛馬。」白衣女子大笑,揮揮手就將樂雲山吹飛,滾在沙灘上幾個圈才落住身形,狼狽不堪。
似乎看他可憐,女子續道︰「人死哪能復生呢?」
「她只是氣息全無。」樂雲山難過的道,雖這白衣仙子行事古怪,但他並不敢有絲毫不滿。
「史上亂星之體無不是極惡一生,難有你這般多情的。」白衣女子苦笑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卻眨了數下,像是醉得有些乏了。
「求仙子憐憫世人淒苦!」樂雲山跪在地上,頭如搗蒜般磕起來。
「憐憫有什麼用麼?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女子冷道,頗覺不耐煩。
「那求仙子收在下為徒,我定要將殺妻之仇報了……」樂雲山咬牙道,听說辛小蝶神仙難救,雙目頓時赤紅。
「極惡劍體終究是極惡劍體……」看他被逼得如此境況,白衣女子憑空模出半本舊書,丟給了樂雲山。又道︰「我不收人為徒,這半本書留著我自己也沒用,你且拿去罷。」
半本書由紙折成,斷了後面數頁,書面有三字,漆紅如血,但已經模糊看不清。
「這……」樂雲山眼楮再移不開,細細看了一遍,等醒悟過來,白衣女子已經醉意蹣跚而去,越走越遠,最後竟在眼前憑空消失。
下一刻,紅塵劍和在手鳴,紅光燦燦,紅衣的劍靈在這一刻覺醒了……
而正當樂雲山驚愕看著紅塵劍覺醒時,白衣女子卻去而復返,凌空半眯著醉眼,問道︰「忘了問你,可見過一個白衣的中年男子,或是一個紫衣的長須老者,如我一般神神叨叨的出現在這星辰大海麼?」
「神神叨叨?沒……」樂雲山抬頭,卻看到女子似正沉思什麼,再要續說下去,卻被她打斷。
「嗯,那也正常。」白衣女子一揮手,再次消失不見。
樂雲山頹然坐在地上,一時間難以恢復過來,半部書,一把劍,真實在手,但女神仙早在現實之外。
樂雲山忘了時間空間,貪婪領悟書中一切劍訣,只覺得沉迷于書中再難自拔,這書便是為自己量身定制,似乎前生就似成相識,觀閱時如水到渠成,一日千里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