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听說今日世子又向夫子請假了。」看一眼正低頭踢著石子兒的沈容和,眉兒掩嘴輕笑道。
沈容和不耐煩地皺眉,「他來不來跟我又沒關系!」
「公子,這就是你不對了。現在坊間都在盛傳,你那日在眾目睽睽下將世子……呃,毀了清白,難道你想吃干抹淨就不認賬?」眉兒一臉不敢苟同。
沈容和幾乎想要化身咆哮教主了。
什麼叫他毀了龍祁鈺的清白?他又不是黃花閨女!再說了,就算他龍祁鈺是個黃花大閨女,他也毀不了他的清白啊~
一想起那日的事情,沈容和就忍不住飆淚。
那天他意外「撲倒」了龍祁鈺,他看著地上的龍祁鈺,龍祁鈺看著他,兩兩相對,半晌無言。
「世子……」用力眨眨眼楮,喜兒震驚地喚道。
一旁的眉兒瞪著沈容和,他早已知曉他家公子性格奔放,可是……
「公子,你……」
對象怎麼可以是不解風情的龍祁鈺!
眉兒一臉沉重。
至于事件中的兩位主角……
剛剛驚得三魂七魄都差點跑光的龍祁鈺驀地驚醒,待到確定趴在他身上的人是沈容和後……
如遭雷擊!
「哇啊!」龍祁鈺驚叫著推開了他,手忙腳亂爬起身。
同樣驚醒的沈容和模著剛剛撞上桌角的額頭,萬分怨念地朝他殺過去一個白眼。
「沈容和你竟敢——」龍祁鈺顫抖著手指著沈容和,悲憤欲絕。
本來沈容和還覺得尷尬萬分,一看龍祁鈺這幅模樣,欲出口的話登時堵在喉嚨口。
喂喂,被佔便宜的,怎麼想都是他吧!
龍祁鈺顫抖著唇,眸子里一片寒冷,仿佛將沈容和生生吞了都不甘心。
「惡心!污穢!」
惡狠狠扔下這幾個字,龍祁鈺厭惡地擦著臉頰快步走出學堂。
沈容和站在原地,默默內牛滿面。
他這個被佔便宜的都還沒有說什麼,那個佔便宜倒是先怒了。
學堂內的氛圍詭異得安靜,就在圍觀的眾人想著這麼逃月兌,慢半拍的魏商突然睜大雙眼瞪著沈容和,嘴里嘎 兒蹦出一句︰「來人吶!沈容和吃龍祁鈺豆腐!」
一語驚四座。
沈容和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半個時辰,整個國子監上下都知道沈容和那日干了什麼事情。更讓他無言的是,連前來上課的夫子都時不時對他投去古古怪怪的一瞥,不知意味。
大龍朝好男風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那些個達官貴人,皇親貴族,府里都會養著一兩個男寵,所以眾人對這件事並不會覺得奇怪。引起轟動的,是龍祁鈺他們兩人的身份。
眾所周知,當朝內閣首輔沈大人和安豫王龍裕是宿敵,兩人從朝堂到私底下鬧了整整二十年不和的人,下一代居然會出這一茬兒,讓周遭的人無不抿嘴笑笑等著看熱鬧。
不管外面傳得如何,總之,龍祁鈺和沈容和的梁子,是越結越深了。
自那日起,剛剛掉進孟河里後大病初愈的龍祁鈺又是連續多日請假。這不,今日安豫王府也派人來說請假。旁邊有人正竊竊私語,說是沈容和給龍祁鈺留下極其嚴重的創傷,導致他連連幾日都拒絕入學。
沈容和狠狠跺跺腳。
這、這到底神馬世道嘛!
「沈兄,怎麼了?」睇著如坐針氈的沈容和,駿平王的寶貝兒子劉天寶揚著胖嘟嘟的臉,不解地問道。
看著他白白胖胖的臉頰,沈容和羨慕嫉妒恨地稍微用力捏了兩下,愁腸百結地嘆道︰「你還小,不懂。」
後者拍開臉上那兩只爪子,背過身小聲嘟囔一句,「你好像跟我一樣都才十二歲。」
沈容和裝作沒听見。
「對了,剛才魏兄讓我告訴你,為了給你賠罪,晚上他給你準備了一出好戲。」
視線飄到那個已經在學堂最角落躲了連續幾日的魏商身上,沈容和意味不明地「哼」了聲,涼涼地說︰「他還知道賠罪?」
那日就因為魏商一句話,導致他在半個時辰內,被國子監所有的學伴當做猩猩,從頭發尖尖兒到鞋底都被人觀摩了個遍。
劉天寶搖頭晃腦地勸他,「沈兄,魏兄他又不是故意的。」
沈容和小眼神兒一斜,「那就是有意的?」
「……」
眼見他不買賬,劉天寶沖角落里的魏商攤攤雙手,表示愛莫能助。
魏商暗暗咬著小手帕,趁著夫子出去的空擋幾步竄到沈容和的座位旁,扁扁嘴,「誒,沈兄,我已經知道錯了!」
繼續低頭,沈容和不為所動。
見他沒有反應,魏商眼珠子轉了轉,繼續道︰「沈兄,為了給你賠禮我今晚還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魏商向來少根筋,從他嘴里說出這種話,沈容和瞅一眼他,滿眼不信任。
「沈兄~」魏商吸吸鼻子,軟綿綿地喚道。
沈容和被他叫得寒毛直豎,毫不留情地拍開他伸過來的爪子,忙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夫子來了,你回座位去。」
「真的?」魏商眼巴巴望著他。
沈容和眼神亂飄,「比珍珠還真。」
魏商這才屁顛屁顛踩著步子縮回角落。
早晨出門時他老爹說了,今夜外面有應酬,所以大概會晚歸。這幾日因為和龍祁鈺的事情鬧得心煩,沈容和正好想出去轉轉,所以去瞧瞧魏商說的大禮是何物也無妨。
放課的鐘聲剛剛響過,沈容和就跟著魏商一群人浩浩蕩蕩殺出國子監。
「魏商,你說的地方就是采風閣?」抬頭望著那塊顯眼的金漆拍扁,沈容和挑了挑眉。
采風閣是龍城最有名的歌舞坊。說是歌舞坊其實也不盡然,因為里面的侍子們除了有環肥燕瘦的美貌女子,還有各種風情的小倌兒,個個才色雙絕。但是采風閣有明文規定,所有侍子皆是賣藝而已,且里面不論男女都人手一項絕活,因此不止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不少文人雅士也喜歡來這里比拼才藝。
「怎麼樣?」魏商扯出一抹諂媚的笑,臉還未靠近沈容和就被他推開了。
暗自嘀咕著魏商那小子怎麼笑得那麼欠扁,沈容和跟著一干公子哥兒們一同進入采風閣。
「魏公子,你交代的已經準備好了。」才剛走進去,一名穿著淺綠色百褶裙的婢子立馬迎了上來,附在魏商耳邊說道。
「謝了。」魏商沖沈容和的方向嘿嘿一笑,招呼著後面一群人上樓。
沈容和心里咯 一跳。
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心底油然升起。
警惕地盯著嬉皮笑臉的魏商,沈容和琢磨著要不要趕緊回府。
雖然采風閣並無什麼不堪,但要是讓他家老爹知道,他竟敢來這種地方,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公子,老爺知道了怎麼辦?」眼見劉天寶和魏商他們已經進去了,眉兒拽著沈容和的袖子,怯怯地問。
沈容和背脊立刻停得直直的,他最近已經頻頻被老爹警告,要是讓他發現了他來采風閣……
後果不堪設想!
「沈公子,你想去哪兒?」就在沈容和想要拉著眉兒腳底抹油溜掉時,一道帶笑的聲音打斷了他。
沈容和回頭,對上的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眸。
秦觀。當朝秦太傅的三公子。
比起他們這群十二三歲的小屁孩,十四歲的秦觀身長明顯拉高了許多,站在一群人里猶如鶴立雞群。
狐裘圍領,紫色金線滾邊的錦袍,玉冠束發,五官已經稍微褪去青澀,精致得仿若未經雕琢的璞玉。狹長的褐眸微微眯起,眼角略略上翹,唇角勾勒著似有若無的弧度,乍眼看去,竟有些勾人的意味。
揉揉眼楮轉開視線,沈容和暗罵自己眼拙。
那明顯就是張狐狸臉,他怎麼會覺得好看呢?
是的,沈容和很不喜歡秦觀。
不是和龍祁鈺那般的你掐我,我掐你的相互鄙視,而是從心底不喜歡靠近這個人。每當秦觀說話時,他腦袋里轟地就冒出兩個大字——陰謀!
許是秦觀年長他一歲多,亦或者是他十分不擅長應付這類型的人,總之,他很不喜歡這個秦觀,更不喜歡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讓沈容和很無奈的是,偏偏這個人似乎很喜歡和他過不去。
譬如眼下。
因為他的突然出聲,魏商他們全部回過頭看他,讓他想跑也跑不了。
不動聲色地收回要往外挪的腳步,沈容和邊暗罵秦觀多管閑事,邊罵自己怎麼忘了這茬兒一起來了。
「沈兄,怎麼了?」劉天寶咬著隻果,含糊不清地問道。
魏商幾步蹦到沈容和身邊,一臉深惡痛絕,「沈兄,你怎麼能落跑!」
「沈兄,你都已經來了總不能扒拉扒拉……」
「沈容和,本王子都沒回去你居然扒拉扒拉……」
在一干人的言語攻擊下,沈容和干巴巴地扯出一抹笑容,「我只是想去茅廁。」
一干人無趣地「嘁」了聲。
在眾目睽睽下,沈容和逼于無奈去了趟根本不想去的茅廁,被兩名侍婢「請」進了魏商他們訂好的廂房。
「呵。」不甘不願邁著腳步走進廂房,耳邊一聲輕笑讓沈容和的腳步頓住。
斜眼看著那張帶笑的臉,沈容和在心里狠罵。
死狐狸!
秦觀這只死狐狸,根本就是故意和他過不去!
他只需要一句話,就成功法挑起其他人,讓他無法落跑。
這種時候,他甚至覺得寧願對著龍祁鈺那張臭臉,也不想看到這張流光溢彩的狐狸臉!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秦觀微眯著眸,視線緩慢地在他臉上掃視一圈,褐色的眸子深邃幽遠,竟是一眼看不到底。
「沈公子,請。」修長白皙的手沖前面一伸,秦觀莞爾。
面對著那張帶笑的狐狸臉,沈容和心里直發毛。
他怎麼覺得,這個秦觀看他的眼神別有意味。
惡!
下一瞬,沈容和身上的雞皮疙瘩唰啦一下子齊齊冒出來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