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營救沈容和他們的,是御林軍及秦觀帶領的禁衛營。
听聞昨夜秦觀他們在龍城里找了整整一夜,最後加上對兩名活捉的刺客酷刑伺候,才找到沈容和他們被劫去的地方,這才能及時尋到他們。
眉兒邊說邊替沈容和解開繩子,說到最後,眼眶里竟是盈滿了氤氳的水霧。
「公子,要是你……你活不了,眉兒也不活了!」眉兒一臉悲壯。
沈容和心中一陣嘆息,略略蜷縮著手指給了他一記爆栗子,「不要隨便殺了我。」
眉兒抽抽鼻子,「我說真的啦。」
「好好,真的真的。」眼看他潸然欲泣,沈容和趕緊附和他。
「世子,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那廂,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喜兒一陣手忙腳亂,幫著龍祁鈺解開手腕腳腕的繩索。
「無礙。」
龍祁鈺淡淡回了句,轉頭看向沈容和的方向,張嘴想問他怎麼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等他糾結完,一道頎長的黑影渡著緩慢的步子進來,秦觀不疾不徐地走到沈容和面前,悠悠地問道,「還好吧?」
那沉悅的聲音里隱隱夾雜著幾分戲謔。
沈容和瞥他一眼,刻意忽略掉他話中的笑意,不咸不淡地哼道︰「如你所見。」
秦觀挑眉,眸光自剛才捆住沈容和那段繩子上一掃而過。
再看沈容和時,那雙褐色眸子里漾了些許深意。
沈容和也不避開,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兩人眼神兒一不留神又絞纏到一起,龍祁鈺心頭那把無名火也隨之點燃,大有燎原之勢。
「回王府!」
氣哼哼將手上的繩子甩到地上,龍祁鈺寒著一張臉,快步從秦觀和沈容和二人中間闖過,風風火火走向外面。
「欸?世子!」喜兒看著前方原先龍祁鈺站著的地方,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幾步追了上去,「世子等等我!」
秦觀側首看一眼龍祁鈺的背影,很快就將眸光挪回到沈容和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皇上命我尋到了你們先護送回府,明日進宮面聖。
沈容和點點頭,轉頭吩咐眉兒一同回府。
「公子,眉兒去叫馬車過來接公子。」眉兒歡呼一聲,忙出去準備去了。
破舊的廢屋里輾轉間就只剩下秦觀和沈容和,還有幾名戴著面具的禁衛軍,顯得分外空寂。
不遠處,龍祁鈺站在馬車旁遲遲不肯上去,目光始終不離屋內。
直接無視掉那雙眸子里濃濃的敵意,秦觀悠然朝外走去,與沈容和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忽地笑了,吐出的話語似嘆非嘆,「看來沈公子這次要飛黃騰達了。」
沈容和腳步陡然頓住。
「三公子這話作何解?」沉吟片刻,沈容和方開口問道。
秦觀表情不變,略略加重語調,「沈公子昨夜不顧生死救駕,皇上感動不已,這此後……沈公子還愁沒有榮華富貴加諸于身嗎。」
語畢,秦觀沖屋中的幾名禁衛軍揚了揚手,那些人很快消失在屋外。
秦觀睇一眼沉默不語的沈容和,正欲繼續往外走,卻听見背後響起沈容和極為冷淡的聲音︰「三公子似是話中有話。」
秦觀側首,看著那張如玉的容顏上,帶著近乎淡漠的表情,宛若唇瓣的唇間,忽地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玩味而晦暗。
沈容和不由得皺眉。
「秦某只是覺著,昨夜的一切……真真精彩如一場戲啊。」
說完這句,秦觀沒有再停留,徑自出去了。
藏在袖中的匕首不知何時露出,沈容和低頭看著精致的匕首,喃喃重復道︰「如戲啊……」
接下來的幾日過得相當太平,也相當不太平。
用眉兒的話來說,是如此。
太平的是,皇上這幾日經常派人接沈容和進宮,看來以後不必擔心公子的仕途了。
不太平的是,以前總是隔三差五找茬的世子殿下,自從從城郊的破屋里回來後,世子殿下每日一大清早就在沈府門口出現,經常嚇得眉兒和未睡醒的沈容和一頭冷汗。
見他沒有妨礙到自己,沈容和也就不顧,由著他去了。
于是,一連幾日,國子監的學伴們都看到這麼一幕奇妙的畫面︰
沈容和哈欠連天,懶洋洋走在最前面,中間跟著那位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走在最後面的便是兩人的書童,正你一眼我一眼相互敵視。
「娘娘腔!」眉兒對喜兒嗤道。
「你你你個矮子!」喜兒口不擇言,完全沒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世子殿下驀地黑了臉。
這句……就是幼年時,沈容和一直捅得他心直直流血的致命話啊~!!!┬┬﹏┬┬
好在現在龍祁鈺已經比沈容和越來越高,顯得越發的長身玉立,才沒有再度打擊到世子殿下那顆脆弱而易碎的心。
時不時偷瞄走在前方的沈容和,龍祁鈺心里苦苦掙扎。
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每日為何要忍著寒冷跑去他府外等,更不明白,自己做這一切到底是緣何原因。
總之,一踫上和沈容和相關的事情,龍祁鈺那顆七竅玲瓏心就變成了腐朽不可治的心。
「世子殿下,你是否有話和我說?」
實在受不了身後那人頻頻投來的‘關注’,以及周遭不斷掃射過來的戲謔笑容,沈容和停住腳步轉身說道,「要是有話就請殿下直言不諱吧。」
龍祁鈺手指拽著袖口絞啊絞,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幾度欲開口,卻又幾次都說不出。
眉兒正和喜兒相互掐架,沈容和任由他們掐得正歡騰,雙手攏在袖中,站定腳步看向龍祁鈺,等著他說話。
「我……你……」舌頭活像打了個結,龍祁鈺嘴里半天擠不出一舉完整的話。
沈容和雙臂環在胸前,涼涼地等著他開金口。
「你今夜……」直接往後面的柳樹上一靠,沈容和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等著他的後文。
「今夜……」眸光游移不定,龍祁鈺看著那人就要站直身子,大概是耐心磨盡了,心下一急就月兌口而出,「今夜皇上讓你進宮赴宴!」
沈容和眨了眨眼楮。
記憶中,昨日里他就已經收到皇上派人傳來的口諭了。
就如同秦觀所說,他當初上前替皇上擋劍,雖然並未受傷,卻也因此讓皇上對他頗為贊賞,時不時便賞賜些珍貴的寶貝,每每宮中有宴會也會算進他。
不等沈容和回過神,龍祁鈺結結巴巴吐出一句︰「到時候我會來接你一同去!」
仔細想想,有人自動接送其實是件挺愜意的事情。沈容和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在龍祁鈺充滿希冀的眸光下,輕輕點了點頭。
「好。」
他的話音未遁,龍祁鈺臉上一陣喜色,清俊的臉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緋紅,「當真?」
沈容和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遲疑著點點頭,「難不成有假的。」
那抹緋紅更甚了。
沈容和古古怪怪瞅他一眼,尋思著這位世子殿下莫不是得了臉紅癥,怎麼動不動就頂著滿臉紅暈。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龍祁鈺領著喜兒飄飄然遠去。
眉兒瞪著喜兒的背影,頗有些不滿意。他也不知怎的,每每看見那喜兒就想抽他兩頓才覺得甘心。——
大概是他長得越來越欠扁了。
片刻後,眉兒如此安慰自己。
「公子,听說今夜是蒙古王覲見呢。」眉兒喜滋滋靠過去,說著從坊間听來的流言,「我听說來的還有蒙古王的女兒,那個邊關第一美人!」
沈容和微眯著眸注視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晌才喃喃回應一句,「我知道。」
眉兒愣住。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沈容和在說那句話時,語氣里帶著濃濃的無奈和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