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天多時間里,遼軍似乎是一路行來走的累了,不但其主力大軍停在保興莊一動不動,就連遠攔探子馬也一直沒有再出現在周軍偵騎的視線中,這令原本就對遼軍行動『迷』『惑』不解的徐紹安更加的『模』不著頭腦。不過,這會兒無論是徐紹安是張藏英都沒有心思再去琢磨這事,因為柴榮的車駕及周軍主力已經到了固安城外。作為先鋒部隊的正副都指揮使,張、徐二人的當務之急是將天子車駕接入固安城內安置妥當。
顯德六年(應歷九年)陰歷三月二十二傍晚,柴榮駐蹕固安城。
柴榮抵達固安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張藏英和徐紹安等一干先鋒部隊將領召到御前,了解攻克固安城的過程,以及幽雲遼軍主力目前的動向——盡管有關固安之戰的情況已經有奏折送到其手上,但听取一線將領的直接匯報對于柴榮來說還是很有必要的。張、徐二人見問自然不敢怠慢,當即組織了一下語言,分別向柴榮講述了攻克固安城的經過,以及目前先鋒部隊所掌握的幽雲遼軍主力的情況——當然,有關張藏英下令炮轟己方士兵的事情二人非常默契的都沒有提及,而徐紹安也沒有說明自己所報告的部分遼軍消息是來源于「清園」兄弟。
听完張、徐二人的匯報,柴榮及隨駕的一眾文武大臣在感嘆己方攻城艱苦與敵方守城堅決的同時,也都對幽雲遼軍主力這種不進不退的情形表示出了自己的不解與疑慮。有不少大臣再次老調重彈,把當初在瓦橋關時提出來的「適可而止」、「就此班師」等說法重新拿了出來,意圖勸柴榮到此為止,在保住已經取得的「勝利果實」的同時,盡量避免與人數遠超自己的遼軍主力進行決戰。因為據此前探馬傳來的消息,遼國那個「睡王」耶律璟所率的十萬遼軍援兵雖然一直行動緩慢,在北安州耽擱了多日,到現在還沒有繼續南下的意思,但其畢竟是以騎兵為主的大軍,若是周軍真個威脅到了幽州的安危,那麼從北安州到幽州的四五百里路對快馬加鞭的遼軍來說,不過是四五天的路程。一旦遼軍援兵全力南下,周軍就會面臨用十萬以步兵為主的軍隊對抗十六萬以騎兵為主的軍隊的不利局面。到時候,哪怕是最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不僅不能再下一城奪取幽州,搞不好連已經到手的州縣都會丟掉。
面對一眾文臣的勸諫,面對部分將領對與遼軍主力進行決戰缺乏信心的表現,面對個別臣子甚至隱晦的暗示再打下去,大周有可能會步後晉的覆轍,為契丹人所滅,柴榮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向對自己、對自己手下的將領、對大周禁軍非常有信心的他最終還是力排眾議、一錘定音,表示不管幽雲遼軍耍什麼花招、不管塞外的遼軍援兵是否繼續南下,攻克幽州城、收復幽雲十六州的目標都是不可動搖的。眼見自己的主上如此「剛愎自用」、「不听勸諫」,群臣雖然囿于君臣之禮,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但在口稱「臣遵旨」、「陛下聖明」的同時,心里並沒有真正服氣。所有的文武大臣之中,只有徐紹安一人的態度最為積極,表現出了對柴榮這一決定的絕對擁護。
這樣的結果多少令柴榮有些心寒,他沒想到那些食朝廷俸祿、承皇家榮寵多年的文臣武將們,面對並非不可戰勝的困難,當自己最需要他們支持的時候,竟然如此推三阻四、如此膽怯懦弱,其表現甚至還比不上一個自海外歸來不過五、六年、進入朝廷更是只有短短三年的徐紹安。只是,徐紹安的這種表現雖然令柴榮很是滿意,但不久之前瓦橋關「玉米事件」造成的君臣嫌隙卻使得柴榮在對其今日表現感到欣慰的同時,又不得不暗自思量對方這種明顯會得罪同僚、會使自己被其他大臣孤立的做法是否有著其他的目的。
當然,思量歸思量,現在對徐紹安這個唯一支持自己的大臣柴榮還是要以褒獎和拉攏為主。因此,在力壓群臣同意自己的決定後,柴榮當即任命徐紹安頂替在剛才的廷議中表現不積極的張藏英擔任先鋒都指揮使,獨領一萬五千人馬為前鋒,為大軍開路。而柴榮則親領主力在其後十五里徐徐而行。這樣,即便那個蕭思溫真有什麼陰謀,周軍也可前後呼應、彼此關照,使其陰謀不能輕易得逞。不過,不知是怕徐紹安的先鋒部隊遭受遼軍暗算而有所損失,還是出于對徐紹安這個多少有些令自己心里犯嘀咕的武將的防範之心,柴榮在任命徐紹安為先鋒都指揮使的同時,並未把其本部「神機軍」歸入先鋒部隊,而是以先鋒部隊應當輕裝、快速為借口,將這支在他心目中大周朝廷所有的軍隊里最為強悍的隊伍留在了自己身邊,由自己親自指揮,卻全然不顧「神機軍」一天前還是由張藏英和徐紹安共同指揮的原先鋒部隊的一部分。
對于柴榮的這種安排,徐紹安並不在意。一來,以前張維信對眾兄弟的一系列古代知識的培訓,以及在後周朝廷這幾年的為官經歷,早讓他清楚了這個時代君王對臣下既拉攏又防範的心理,柴榮的這些做法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二來,通過與委員會的密切聯系,他也很清楚錢遠山等兄弟所率南路軍已經成功運動到蕭思溫所率幽雲遼軍主力的側後,隨時會給予其致命一擊。而一旦幽雲遼軍主力被殲滅,整個幽雲之戰的形勢就會發生重大變化,屆時自己如果還直接指揮著「神機軍」,反而有可能給這支由其一手創建的、這個時代所有國家正規部隊當中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火器部隊帶來不利影響——當帝王心生猜忌時,是不會顧惜一支不過五千來人部隊所謂的「歷史意義」的。因此,在听到柴榮的任命後,徐紹安沒有任何遲疑,當即撩衣跪倒、領旨謝恩。
徐紹安的這種表現令柴榮在頗感欣慰、認為自己沒看錯人的同時,也對自己從瓦橋關「玉米事件」以來一直對根本沒有任何異常表現的徐紹安心存猜忌而覺得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在任命徐紹安為先鋒都指揮使的同時,柴榮還以徐紹安在固安之戰時有優異表現,為攻克固安立下首功為由,將其武散官的榮餃在正四品上忠武將軍的基礎上升了半級,加封其為從三品雲麾將軍——其他先鋒部隊將士也都有所賞賜,只是不如徐紹安這般風光。對此,徐紹安雖然表面上表現出了為人臣者應有的受寵若驚,但其內心里卻對這個沒有任何實際職權的雲麾將軍非常的不以為然,根本沒有放在心里。
顯德六年(應歷九年)陰歷三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已經做好充足準備的徐紹安辭別柴榮,率領馬步軍一萬五千人離開固安城,殺向一直停滯于保興莊的幽雲遼軍大營。而在他身後十五里遠的地方,柴榮也統領周軍主力七萬人徐徐而行,與徐紹安前後呼應。此外,為保證自己側翼的安全、防備北漢軍隊的『騷』擾,柴榮在北進的同時,還命李重進率一萬五千人西進,佔領涿州,並伺機向河東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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