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藍色星球 三三章 洛安與逃亡序曲1

作者 ︰ 何某某

亞丁聖地的靜謐庭院中,四個心事各異的人圍繞著兩座金屬拱門,或沉思或憂慮。

洛安的神情平靜,可是周身不穩定的精神波動,泄露了她此刻的焦躁。菲歐娜斜睨了一眼,悄悄退後幾步——這種無意識散發的精神壓力,已經強大到讓人不想靠近。

忽然,拱門上的標識閃爍,一層隱約可見的光幕慢慢形成,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從其中陸續躍出,種族各異,身上都帶著戰斗造成的痕跡,顯然是從競技場傳送過來的。

一個紅發健壯的泰坦人從中走出時,古娜叫著他的名字撲了過去,緊隨其後的白色身影,終于讓洛安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賽德沒事,太好了。

賽德的五官緊繃著看不出表情,身上銀白色的鎖甲已有破損,露出美麗的細小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一個征戰歸來的精靈。

或許是因為分別的時間遠遠長于相處的日子,或許是自己的心態已經和從前不同,洛安凝視著賽德忽然生出一種陌生感,隨之而來的還有茫然,尋找了他那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

直到賽德走到洛安面前,嘴角又勾起熟悉的弧度,那種疏離的感覺才終于消散。是的,就是這個笑容,屬于這個陌生世界第一個給了自己溫暖關懷的人。

「你……不一樣了,小東西。」賽德的聲音依然和從前一樣,帶著安撫心靈的力量。

「嗯。改造成功,我有精神力了。」洛安若無其事地回答,心中五味陳雜。自己的確不一樣了,可改變的卻不只是能力。這一年多來經歷的種種,已經徹底顛覆了屬于從前的一切。

「是她!地獄來的安尼塔!是她炸掉了空氣水母!」一個參加了表演廳混戰的競技者注意到了洛安,高聲呼喊,周圍的革命軍都將目光凝聚到洛安身上。

唉,果然是闖禍了。

洛安撇撇嘴,昂頭迎上十幾道或憤怒或懷疑的眼神,琢磨著該如何反應。

「不,她是被強迫的。我可以證明。」

賽德絲毫沒有猶豫,拉過洛安護在身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著革命軍中一個因氣場強大而格外顯眼的棕發薩特人開口︰

「凱爾上校,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的交易,我要從J星上那個怪醫手里救出來的人正是她。她之前無論有怎樣的行為,都是因為被那個人控制身不由己。」

賽德的話引起了眾人的議論聲,大家都還沒從行動失敗的憤怒中恢復,而失敗的主要原因正是空氣水母失效!更何況大多數人都听說過這個大名鼎鼎的安尼塔,傳聞中她可是個阿美爾混血!

「不可能!當時那些阿美爾軍官都被抑制了精神力,她是主動攻擊的。」

「一定是蓄意破壞行動!我們犧牲了那麼多人都是因為她!」

「她是阿美爾人的崽子,把她抓住說不定也有用……」

眾人的憤怒指責讓洛安預感這個禍闖大了,恐怕不能輕易混過去。

她悄悄發出了精神防御,包裹住賽德和自己。這一行為,卻引起了革命軍的更大的反應,眾人霎時拿起武器做出備戰的姿態。

奧古和菲歐娜同時邁出了一步,似乎想為洛安辯解。

「凱爾!你這個混蛋——」

一個身影忽然從拱門中躍出,以驚人的速度撥開眾人,一把抓住了那個沉默嚴肅的薩特人大喊︰

「我的船!我的光芒女神號!我最後的一條船!被炸了!被炸了!!該死的,我真是蠢的要死了才會跟你們革命軍做交易!竟然是要綁架阿美爾軍官!你怎麼不叫我開船去撞超新星?」

大家都被這個突發的變故鎮住了,這個憤怒大吼的人身上突然發出了真正的怒火,詭異的藍色火焰驟然躥出,帶著驚人的光芒沖向了依然沉默的薩特人。

啊,那是阿穆羅薩!藍色火焰讓大家認出了這個傳說中的人物。

阿穆羅薩——聯盟中懸賞金前十位的星際海盜。

種族不明,因強大的精神力火焰被人稱為阿穆羅薩,古語中惡魔的藍焰。他曾經擁有一支幾乎可以媲美標準艦隊的海盜軍團,活躍在聯盟的外圍區域幾十年。

是的,曾經。

五年前,聯盟治安軍大規模出動剿滅海盜。阿穆羅薩不幸被手下出賣遭遇慘敗,海盜軍團宣布覆滅,他也從此銷聲匿跡。作為以風流不羈聞名的海盜,他的隕落曾讓無數少女貴婦暗暗唏噓垂淚。

原來他還活著,那艘飛船上從不露面的船長竟然是他。

此刻,正面對他的怒火卻依然保持鎮定的薩特人,也是個不得不說的風雲人物。

前治安軍上校凱爾——革命軍新崛起的領袖之一。

他曾經擁有治安軍中作為薩特種族能獲得的最高軍餃,凱爾上校這個名字與治安軍無數次輝煌的戰役一同閃耀,成為聯盟中的一個傳奇。這個傳奇最引人熱議的,是他最後的選擇。

同樣是五年前,凱爾上校轟轟烈烈地炸掉了阿美爾人的一個艦隊,宣布加入革命軍。

叛逃原因不明。

凱爾在精神盾的保護下,避開了阿穆羅薩的怒焰,冷靜地對著其他人發出命令︰

「封鎖傳送站。清點傷亡人數。」

他的冷靜讓阿穆羅薩更為惱火,藍色火焰的攻勢越發猛烈,凱爾的防御盾被整個包圍住,腳下的植物也被波及燃燒,不時發出劈啪聲……

狀況外的洛安眨了眨眼,轉頭對賽德悄聲說︰「我們現在逃走吧?」

洛安那副做錯事想開溜的表情讓賽德忍不住發笑——這個地球小東西雖然外表不一樣了,可有些東西還是沒變。賽德想了想回答她︰「不急,先看看情況。打不過再跑也不遲。」

洛安心里稍微踏實一些,關注著面前打斗的兩個身影,開始琢磨如果打架勝算有多少。

庭院里的天色忽然陰沉下來,剛剛還灑在眾人身上的溫和陽光變成了淅瀝水滴,很快,大雨滂沱而至,電閃雷鳴中一個聲音清晰而威嚴︰

「真神面前,我們都是謙卑的使徒。暴力的罪孽是通向地獄的路,寬容才是歸途……一切榮耀歸于真神亞丁。」

什麼人?誰在裝深沉?洛安四下打量。

凱爾聞言,發出精神波動將阿穆羅薩推遠,解除了防御,讓自己沐浴在大雨中恭敬地對著神廟的方向垂首致意。其他人也都放下武器向著同一個方向行禮。

阿穆羅薩忿忿地收起了火焰,對著神廟馬虎地點了點頭後,注意到了洛安的存在。

——還包裹在防御盾中愜意旁觀的洛安和賽德,此刻非常顯眼。

「呃,他們都在看這里,是不是有什麼不妥?」洛安疑惑地詢問。

「這是亞丁教義里的止戰之雨,任何人都要放下武力沐浴在真神的慈悲中。雖然亞丁不是我的神,不過咱們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收斂一些比較好。」

賽德平靜回答洛安,心中卻十分意外︰亞丁使徒的止戰之雨擁有化解精神力的能量,洛安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看來地球小東西的確變得很強了。

洛安收回了精神防御,大雨霎時將兩人覆蓋。洛安很驚奇地發現,沒有想象中的冰冷,雨水落在身上就消失了,似乎疲憊感也跟著一同蒸發,暖融融的十分舒適。

庭院重新恢復了明媚,光線撥開雲層灑落,正從庭院一角走來的幾個白袍人身上,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更顯得神聖而莊嚴。

洛安也不由屏住呼吸。這就是亞丁使徒吧,出場真是有宗教氣派啊。

白袍人示意凱爾跟隨他們走進神廟,留下其他人在庭院中面面相覷。

「你是個阿美爾人?等等……你就是那個地獄來的安尼塔?」阿穆羅薩不知什麼時候靠近了洛安,銳利的眼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洛安警覺後退一步,眼前這個人輪廓深邃稜角分明,纏在銀發外的頭巾上掛滿奇怪裝飾。雖然藍眼楮中閃爍著笑意,可卻散發出一種野生猛獸似的氣場,讓洛安本能地不願靠近。

「面對美麗的小姐,我永遠不會有敵意。更何況,安尼塔小姐你幫我賺了不少錢。」阿穆羅薩紳士地撫胸頷首,露出一個燦爛笑容,吸血鬼一樣尖利的犬齒更為他添了幾分危險魅力。

沒等洛安回答,賽德不冷不熱地對阿穆羅薩丟下一句︰「失陪了」,隨後就拉起洛安走遠,來到一處盛開著羽毛形花朵的茂盛植物後,躲開眾人的視線。

「你參加了競技賽?」賽德謹慎地發問。

「嗯。」洛安咬咬嘴唇︰「打了兩個賽季,還有死亡排名賽。」

猜測得到證實,賽德沉默了。

雖然一年來他跟隨革命軍去捕捉空氣水母,可也听說了那個被競技場當做新招牌的薩特混血——地獄來的安尼塔。他從未想過那竟然會是洛安,竟會是自己那個弱弱的地球小東西。

14年的廝殺生涯讓賽德深知競技場是個怎樣的地方,他心情復雜地凝視著洛安許久,緩緩開口︰「是Dr.K逼你去競技場的?」

洛安搖搖頭,低聲回答︰「是我自己跑去的……」

「為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留在J星等我?」賽德有些惱火地皺眉。

盯著賽德的黑眼楮,洛安覺得一年來的委屈莫名都涌了出來,她退後一步瞪著賽德倔強地分辯︰

「你答應5個月回來,忽然就不見了!我和克里塞德都以為你發生了意外!我來競技場是為了得到你的消息,我哪里知道你有什麼計劃什麼安排!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

賽德愣住了。這個地球小東西……竟是為了到競技場找自己?

「是,我就是雛鳥情節!你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就自以為是地認為有義務關心你的安危!我還很蠢,以為到了競技場就能找到你!結果打了一場又一場的比賽,殺了好多人!為了去打高級賽,我還害死了米非……」

洛安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明知道遷怒賽德沒有任何道理,她還是不能控制自己停下來。

想到米非、想到深藍、想到無數個死在自己手上的生命,洛安隱忍克制了很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周身的精神力如波濤洶涌般躁動,發誓不再輕易流下的眼淚不知何時又奔涌而出。

洛安漸漸泣不成聲……

直到一雙熟悉的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安撫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來。

丹尼爾,我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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