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Y型飛船向著目的地平穩飛行,它只是從假日星港到某顆景點星球固定航線中不起眼的一艘平凡飛船。沒人會知道,這里正坐著兩個身份非常特殊的人——亞丁神使和J星逃犯,他們的差異巨大得像是來自宇宙的兩端,他們的命運卻在這里踫撞出奇妙火花……
面對洛安的提議,丹尼爾稍作回憶之後開始講述︰
「我在坦及特軍隊服役時,下令處理過許多特例。生化機器人一旦成為特例,便會開始質疑命令,會對軍隊的戰斗效率造成不可預估的影響。這是不能容忍的。」
洛安靜靜听著,不難想象面前這個完美到找不出缺點的人無情執法的樣子。
「發現自己成為特例之後,我開始回憶起他們的行為。多數特例對于突然擁有的自主意識不知所措,只有很少一部分會產生強烈的主觀願望。有一個864DF78G型戰斗飛行員,他在執行偵察任務途中逃離軍隊,由于他所掌握情報的安全級別很高,是由我親自執行追捕。」
丹尼爾講故事的語氣十分平淡沒有起伏,洛安卻漸漸沉浸在他低沉悅耳的聲音。
「……執行處決之前,他沒有抵抗。只是問我是否有名字,是否曾經留意過星空的美麗。然後他請求我,記住他的名字和夢想。那是我第一次放棄追捕,也是最後一次執行軍隊任務。」
灰黑色眼眸注視著洛安,閃過一瞬的遲疑︰「我並不理解自己的行為,不理解當時的感受。但是我希望他完成夢想。這是否,就是同情?」
洛安鄭重地點點頭。忍不住提問︰「那……你是如何成為特例的?」
「和蟲族的戰爭中一艘星艦被炸毀,碎片擊中我,一部分精神核意外留在了身體中。也是這個原因,我被選中成為亞丁神使。」
洛安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別對神使這種神秘工作提問——知道太多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她盡量將重點轉移到別的地方︰「那艘被炸的星艦,就是我們的銀河號?」
「是的。它的精神核被改造之後重新發育。我一直試圖找到它。」
作為神使,難道不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找坦及特人要麼?洛安忍不住提出心中疑問。
丹尼爾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在成為神使時承諾過,不會向坦及特人透露成為特例的原因。你所說的方法,需要提出與事實不符的理由。我不想這樣做。」
呃,洛安又忐忑了……神使大人你能不能別這麼坦誠啊,既然成為特例的原因要保密,就別回答我嘛。洛安趕緊表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丹尼爾看了看洛安︰「你並不在我承諾保密的範圍之內,沒有關系。」
對方的冷靜態度讓洛安心里更不踏實,不會是因為早晚會被滅口吧?洛安琢磨了一會兒這個恐怖可能性,婉轉開口︰「丹尼爾,為了更好地實現我們的教學目標,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努力做出無辜神情的洛安,丹尼爾點點頭︰「你繼續說下去。」
洛安仔細斟酌用詞︰「是這樣,你可能不知道星艦上目前成員的身份都比較……特殊,嚴格地說,我們是從J星逃出來的,非常有可能會被追捕。所以……我听說可以向亞丁使徒申請庇護?」
「我會確保你能夠順利完成承諾。」丹尼爾分析了洛安的意圖後,給出回答。
得到這種答復,洛安不免有些失望。神使大人啊,你就不能爽快些說句「我罩著你」?
正在月復誹,丹尼爾忽然又開口︰「安尼塔,你有夢想麼?」
洛安重新看到了希望,這是多麼適合爭取神使大人同情的時機啊,她趕緊醞釀情緒,將自己莫名穿越接受改造被迫競技的經歷娓娓道來,重點夸張了其中悲慘的部分。
「……于是,我就這樣孤身一人飄零在陌生世界,苦苦尋找著我的地球。」洛安搜腸刮肚努力將所有形容悲慘人生的詞匯拼湊在自己身上,只恨演技不夠哭不出來。
「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尋找地球。」丹尼爾的一句話,讓洛安被嚴重打擊。
唉,思維方式的差異太大了,洛安不甘心掙扎著最後打一次感情牌︰
「你知道什麼是愛情麼?那是一種最美好最值得追求的感情。地球上我有一個未婚夫,他也叫丹尼爾。因為我們深深相愛,所以我必須回去找他,我要嫁給他。」
丹尼爾顯然沒有被打動,冷靜地提問︰「你說的愛情,是一種承諾?」
洛安深深嘆氣……果然,就算外表再接近人類,就算邏輯再縝密,這畢竟也只是一個為了戰爭而創造出來的外星機器人,讓他去理解愛情,難度太高了。
無奈地擺擺手,洛安放棄了︰「算了,那個你不明白也沒關系。」
「可是你說,那是一種最美好最值得追求的感情。」丹尼爾並沒放棄。
「呃……」洛安頭痛了,這麼飄渺的概念要怎麼解釋呢?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沖動吧。某一個人會讓你忽然覺得很特別很吸引,然後你會十分渴望得到回應。如果彼此相愛,會產生很甜蜜很滿足的感受。基本就是這樣。」
听了洛安敷衍的解釋之後,丹尼爾仍然不解,他難得做了一個皺眉思索的表情︰
「這種感覺,是否像是看到美好景色或者完成夢想一樣?」
「不,不太一樣……」洛安無奈苦笑,抓了抓腦袋努力說明——
「怎麼說呢,是種很熱烈不能控制的感情,得到的時候會產生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幸福感,失去之後會讓人陷入深深的悲傷和失望中。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感情也會平淡消失。」
說到這里,洛安心中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自己對于丹尼爾的感情,是不是也隨著時間平淡了?為什麼最近想起他的次數越來越少呢……
將這個念頭趕出腦海,洛安繼續說明︰「愛情里最崇尚忠貞,因此會讓人產生獨佔對方的想法。還有,相愛的人都會非常渴望並追求,能夠和對方在一起天長地久。」
丹尼爾沉默思考了一陣,依舊覺得這種說法十分不符合邏輯︰
「你是說,一種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消失的感情,卻讓人執著追求永恆?」
洛安長嘆一聲癱倒在椅子上,無力回答︰「對……就是這麼個東西。」
——————————還是去看看其他人在做啥的分界線————————————————
阿穆羅薩一行人此時順利抵達了假日星系的主星,並穿越短途星站來到首府熱海。
這是一座充滿奢華氣質的城市,昂貴難得一見的水晶灌木是這里的平常裝飾,茂盛美麗晶瑩如鏡,無論晝夜都散發著璀璨光芒,點綴著條條彩虹似的的拱形街道。
繁復街道和華美建築之下,是覆蓋著磁力膜可以行走的海面,熱海的標志性景點。
熱海還有一個別處見不到的奇景︰它是整個聯盟中偉人雕像數量最多的城市。
準確地說,是貴族和富商們的雕像——在熱海,只要你願意支付一筆龐大的費用「支援城市建設」,就會被授予一個榮譽勛章並在城市中為你塑造一座等身雕像。
那可不是全息塑像,是整塊真正的塞納石雕刻的。想想看,就算在你生命結束之後很久,一座著名的城市中還有專屬于你的痕跡,像個真正的偉人一樣供來往的游人瞻仰,多麼意義非凡的紀念。
哦,就算你還會活很久也沒關系,這可是最流行最尊貴的身份象征。
于是,再龐大的費用也無法阻止貴族和富商們永垂青史的決心。
菲歐娜此刻正歡快地在雕像間微笑穿梭,那些雕像中有不少她熟悉的老主顧,作為曾經最著名的「外交使」之一,菲歐娜對這座城市熟悉的很。
「菲歐娜,我想你現在的身份並不適合太……活潑。你覺得呢?」一身白袍的阿穆羅薩忍不住低聲提醒。他的身後,站著三大一小四個白袍人。
「這片區域哪有半個人影。莫非……你在質疑一個麗星人的偽裝能力?」高級使徒裝扮的菲歐娜對著阿穆羅薩高傲地揚起下巴,輕佻表情瞬間消失,一張冷峻面孔異常嚴肅。
阿穆羅薩趕緊表態絕沒有這個意思,身後的小白袍人忍不住發出笑聲。
「阿穆船長你這張臉太顯眼,還是陪著古娜他們去玩吧。今天的行動再簡單不過,你們帶好通訊器等著我的好消息~~」菲歐娜說罷,拉過賽德和奧古提醒注意事項。
他們的「向貴族申請援助」計劃的確非常簡單,由菲歐娜扮演的高級使徒帶著幾個護衛,拿著神使大人給的小圓環去向熱海的地方長官狠狠敲筆竹杠。
有了神使的憑證,整個行動簡直是零風險,所以小古娜吵著也要來玩的時候,奧古沒有拒絕。
菲歐娜興致高昂的原因,其實並不是故地重游。
她從前雖然是艷名遠播的「外交使」,可是她的主業卻不是這個,詐騙和揮霍才是她的興趣所在。她當年的那些老主顧幾乎無一幸免都曾經上過當,差別只是知情與否。
當然,鑒于麗星人的特殊魅力,心甘情願被騙的也不在少數。
此時的熱海城中就有這麼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