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呱呱地日語聲中,日本兵又沖進人群,又開始了挑揀,一腳踢開弱小、婦孺,用槍托把看中的人,使勁砸出去。坐在地上的人們,紛紛閃避著,給被選中的人讓道。
當一雙黃色大頭皮鞋出現在羅二眼前,低著頭的他,嘴角抽搐著冷笑,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惡心的家伙。
是的,在小張的述說中,還有大力的憤言,他已經知道了,這幫家伙,要干什麼。這人神俱怒的事情,讓白天的羅二,左眼閃爍著點點金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得放心地放下屠刀。眼前已無人性的家伙,讓人無法放心,那能悠然去成佛。
克制著自己,靜靜地站起來,沒看眼前的畜生,徑直往小艇走去。身後的小個子日本兵,覺得被羞辱了,嘴里罵著,掄起槍托砸在羅二的背上。
「蓬」,狠狠地一擊,讓羅二腳步踉蹌,差點摔倒,緊走兩步才穩住身形。看著羅二的狼狽樣,身後的家伙這才哈哈大笑。
本可以躲過襲擊,翻身扣住喉嚨、捏碎,但羅二沒有,只是縮著脖子,跟著九個被選中的人,向海邊的小艇走去。遠處,那個美軍中士,看著羅二的步伐,有些詫異,隨即扭過頭去,眼里閃過一絲不忍,不過也是一閃即逝。
小艇載著十個漁民,在美軍大兵的操縱下,飛快地駛向1091登陸艇,留下沉悶的發動機轟鳴聲。
就在小艇離去後,人群兩側的日本士兵,揮手揭去帆布罩子,露出來的,赫然是兩挺日本11年式輕機槍。
此刻,天色大亮,警戒線已經撤了。猛然看見機槍的人群,嘩然大亂,大聲叫著四散跑動。晚了,什麼都晚了。
「達達……」,6.5重式機槍彈,潑水般撒向人群。旁邊,十幾名日本士兵,手里的三八式步槍,也瘋狂地射擊;嘴里嚎叫著,日制防御性手榴彈也擲向人群。
身後的慘叫聲,清楚地傳進羅二的耳朵,也傳進那九個漁民的耳朵,但是,沒人亂動,盡管身邊只有一個敵人。
岸上的美軍中士,已經指揮士兵,開動了小船;岸上的慘叫聲,只是讓他聳聳肩膀︰武器彈藥,甚至地上留下的軍靴印,都是日制的,麻煩已經甩給了日本人,與美國無關。
澆上汽油,統統澆上汽油,尸體上,漁村的所有房子,甚至那些破爛的漁船上,全部澆上了汽油。一時間,濃煙滾滾。在日本士兵的努力下,至此,北間村消失了。
小張,縮在沒頂的草叢中,透過枯黃的野草,無力地看著這一切,全身顫抖著,淚水灑在槍身上,無聲地嗚咽著。大灰,疲憊地趴在一旁,疑惑地看著大火。
遠處,四個身影,快速交叉潛行,大力他們趕到了。
還有不到兩小時,這個小型的登陸艇編隊就要啟程了。
站在小艇上,聞著船舷旁海水的血腥味,感覺明顯有不明動物在水里游動著,不時蹭著小艇的底部,讓人腿肚子直轉筋。
爬懸梯時,第一個被迫站起來的漁民,沒抓穩,腳下打滑,驚叫著「撲通」掉進海里。隨即,水里混亂地攪動起來,一股鮮血泛了上來,再無動靜。
沒人吃驚,顯然是見慣了。羅二一行九人,被槍指著,順著懸梯,爬進了1091登陸艇側門。剛站起來,還沒打量四周,在幾名士兵的推搡下,由一個白大褂領著,穿過一段窄窄的走道,進了一個艙室;「 當」,鋼質的艙門關上了。
艙室沒窗口,黑乎乎伸手不見五指。羅二瞳孔緊縮成一點,看清了,十平大的房間,除了汗臭味,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八個朝鮮漁民,蜷縮坐在地上,靠著冷冰冰的牆,無精打采,相互開始低聲說著什麼。對于他們的交談,羅二無視,根本听不懂,也不想去猜,早干什麼去了。
沒過多久,「 當」,艙門打開,一道手電光照了進來,先後進來兩個壯實的大漢,直奔擠在一堆的八個人,一人提溜一個,拖出去了。
二十分鐘後,又拖出去兩個,大概是圖省事,總是奔著人多的地方下手,對面孤零零一人的羅二,倒是沒有理會,大概是等最後再拖吧。
「 當」,艙門又一次關上,只剩下羅二一個人了。就在這時,地板傳來陣陣顫動,兩台大功率柴油發動機啟動了,開始預熱,五分鐘後,登陸艇編隊就要啟程了。
日本人辦事還是認真,對于石井四郎的命令,不打折扣地執行。在規定的時間一到,馬上通知美軍士兵,啟程返回巨濟島。
五分鐘後,在岸上的日本兵全部登上了另一艘登陸艇,打出信號後,船隊開始拔錨,沿海岸一海里的距離,開始南下。
听著船外嘩嘩的水聲,以及地板下越發轟響的機器聲,羅二明白了,自己坐的船已經開動。只是,自己再厲害,也不能徒開單向反鎖的厚重艙門。
在羅二焦急地期盼中,「 當」,艙門打開了,手電光照進來,罩在他的身上。一個精壯的大漢,一聲不發,走進來,伸手抓向他的脖子。
聞著那大漢身上的血型味,羅二左手一擋,隔開伸過來的大手,右手已經捏住大漢的喉嚨,「 吱」,輕微的一聲,大漢已經倒下。
毫不客氣,捏住喉嚨的一瞬間,一滴飽滿的精血,從右手指尖,滲入皮膚。
渾身一抖,爽,好幾天都沒這種感覺了。甩開手,人已經閃到艙門旁,身後傳來「咕咚」一聲,那拖人的大漢摔倒在地。
門外的另一名大漢,听見聲音異常,好奇地把頭伸進來,被一只白皙的手,飛快地卡住脖子,「 吱」,清淨了。
月兌掉髒臭的棉衣,換上日式冬裝,牛皮大頭鞋踩在地板上,「咯吱咯吱」很是舒服,干淨了很多。出門,再關上艙門,悻悻地看著門上的大圓盤,發現自己竟然不會鎖門。
算了,由它去吧。轉身再看,昏暗的燈光下,眼前是一個窄窄的短走廊,盡頭是一道大門,半開著,亮光從里面照出來。
羅二覺得幸運,要是大門開著,自己還要去琢磨開門。幾步走到大門口,閃身從門縫往里看,差點吐了。
一間比剛才大好幾倍的房間,燈光明亮,左手一排寬大的桌子,上面固定著十幾個粗大的玻璃瓶子,里面泡著滿滿的器官。來朝鮮這麼久,羅二的唯一見識,就是人的器官了。
更可飾的,是一個瓶子里,泡著一個人腦袋,被闢成一半的人腦袋。四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跟著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家伙,圍在一張桌子,正在討論著。
羅二掃了一眼桌子,好嘛,一幫人正圍著一團血糊糊的爛肉,你一言我一語,呱呱地品評。其間,那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家伙,得意洋洋,炫耀地解說著。
忍著惡心,跨步上前,不等那些家伙明白,冷酷的雙手已經搭了上去。
剛放倒最後一個,耳邊傳來刺耳的警報聲,「叮鈴鈴….」緊接著,感覺船開始減速,慢慢停了下來。頭頂的喇叭里,傳出了幾句英語,含糊不清。
可能被發現了,羅二沒停下來,四處找著放火的東西,抬眼見牆根,一溜灰色的大櫃子,直接打開一個,差點嚇得坐地上。冰冷的霧氣中,櫃子里,一拍八個人頭仰放著,直勾勾瞪著羅二。這不是剛才那八個朝鮮人嗎?
1918年美國的卡爾•維納特公司的E•J科伯蘭德工程師,設計制造冰櫃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的杰作,會成為這幫劊子手的幫凶吧。
「哇」,意志還算堅強的羅二,終于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1091登陸艇,艙室被改造造成了兩層,下層是實驗室及儲藏時,是日本人活動的區域,上層是美國人的地盤。
登陸艇上層的駕駛室里,海軍陸戰隊中士Cary,一個英裔美國人,站在觀察手和舵手的身後。他是甲板上警戒的十五名陸戰隊員的長官,負責安全保衛。
對于自己的工作,他從震驚到麻木,很快地適應了,為了長官許諾的獎章,為了不被投入該死的戰場,他還是選擇了這個比較愜意的崗位。
喝了杯咖啡,命令就地拋錨,等待命令。剛才,電台里傳來命令,停船待命。
真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又要發什麼神經,心里不滿地尋思;眼光卻冷靜地探查著前方,看守著機密的1091,讓他時時繃緊著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