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呢？」睜開眼，雷濤便看到拿著信紙坐在自己病床前笑意吟吟的楚雲桐。
「雲樵的信。」楚雲桐揚了揚手中的信，「他馬上就要去英國了，心里歡喜著呢。」
「英國是個好地方，我也很喜歡。」撐著床沿坐起來，順手拿過一邊的眼鏡戴上。
不知是不是一直對身體虧欠得較多，這次發燒斷斷續續延綿了近半月，也沒好徹底。雷濤那原本就輪廓分明的臉線條更加突出了。
見他坐起，楚雲桐放下手中的信，拿過一邊的羽絨服給他披上。
「才剛好點，受不得寒，趕緊穿上。」
雷濤沖她笑笑，眼楮卻瞟了瞟窗外。正是午後，陽光燦爛，春光明媚。
「我想出去走走，天天在床上躺著，好煩！」
楚雲桐抬手模了下他的額，拿過一條圍巾，給他加上，這才點了點頭。
「雲桐，我現在被你打扮得像個科學怪人了。」走出校醫院的大門，望著林蔭道上已身著春裝的同學，雷濤忍俊不已。
「誰讓你自己不爭氣！你要好了，我還樂得輕松些。」楚雲桐緊緊地挽著雷濤，看了看身邊走過的人，也笑了起來。
「其實，我覺得自己已經沒事了。」話聲剛落，喉頭一陣發癢，禁不住掩嘴輕咳了兩聲。
「還說自己好了？！」楚雲桐輕拍著他的背，「昨天明明好些了，今天怎麼又咳了起來？昨天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又抽煙了？」
雷濤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我拜托你，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這次是肺炎，還沒好完呢，你就抽煙？」
「就抽了兩支，真的，雲桐，就兩支。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心里有點煩……」
楚雲桐的手輕抖了下，「僅僅因為我不在？」
雷濤楞了下，用手扶了下眼鏡，看向楚雲桐︰「那你以為還有什麼？」
楚雲桐頓了下，終還是說了出來︰「難道不是因為春節我沒讓你回去見我爸的事？」
雷濤的目光一下子冰冷下來︰「雲桐，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別人胡亂猜測。」
「猜測？」楚雲桐並不示弱，抬頭迎向他︰「昨天陸洋無意間提到這個事的時候，你的臉色就變了，你以為我沒看到？既然你心里始終裝著這個事，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
四周剎那間沉寂下來，死一般的。雷濤白著臉弄了弄脖子上的圍巾，甩開楚雲桐的手，埋頭向前走去。
「雷濤！」腳步頓了下，仍然繼續往前。
「我說錯了什麼，你難道不是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藏著掖著，不願和我開誠布公？」腳步再頓了下，雷濤抬起手，掩嘴輕咳了下，然後慢慢轉過身，面向楚雲桐。
「我沒有藏著掖著什麼，我只是不願意去刻意打听別人的事……」
「我難道算別人？」沒等雷濤說完，楚雲桐便急急地打斷。
「你不要總是糾纏在這些字眼上好不好？」雷濤皺了下眉，臉色更白了幾分︰「這次春節的事，你自然有你的理由。你不說，我也不會刻意來打听。但是，那並不代表我對你不開誠布公，我認為，那是一種尊重。就像，我也希望別人尊重我一樣。我不想說的事，我也不願意別人隨意去揣度。」側過頭，劇烈地嗆咳了下，扶了扶眼鏡，「這些話，我記得當初我們認識時我就告訴過你。我說過，我是一個喜歡關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如果你願意接受，就請過來；否則……」雷濤死死地盯著楚雲桐，最後幾個字在嘴中轉了一圈，終是沒有說出口。
楚雲桐怔忡了幾秒鐘，猛地低下頭，咬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何曾讓我真正走進過你的世界？」上前一步，她抬起頭，緊盯著雷濤，「連你爸爸長什麼樣，我也是從別人給的舊報紙上才知道的……」
雷濤渾身一震，臉更加蒼白︰「那不是我爸爸！」
楚雲桐盯著對面的男人，眼底盡是驚詫︰「雷濤，盡管你現在姓雷，但你不能否認，你身上流著方家的血。有很多東西你是割不斷的……」
「你錯了，雲桐，只要願意，什麼都能割斷！親情、血緣、真心……還有其他……」驀地轉開臉，聲音幽幽地從前方傳來︰「而我，5年前就做過這一切了……」
楚雲桐下意識地後退了步，捂嘴望著前面站著的那個男人。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他的身上，但是，看上去，他的背影還是那麼冰冷刺骨……
傍晚的時候，楚雲桐照例端著一保溫桶冰糖雪梨往校醫院走。午後和他幾乎是不歡而散，一個人回到宿舍，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自己和他從相識到相戀的過程回憶了一遍。不可否認，他就是他自己說的那麼一個人，永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與周圍所有的人幾乎都沒有交集。不過，當初，自己不也正是因為這個才被他吸引的麼？喜歡他深邃的帶一點淡淡憂郁的眼神，喜歡他永遠深沉如水的表情，喜歡他孤寂淒清的身影……可是，為什麼現在會有這麼多的計較，難道說，自己真的已經被父親說過的話影響？
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保溫桶，楚雲桐微嘆了口氣。接受還是改變，這是個問題。頭腦中突然迸出的一句改良名言，讓她自己也哭笑不得。
「雲桐……」
轉身一看，聞陸洋端著飯菜向她走來。
「怎麼下午沒見你？」
「他沒告訴你？」
「一個下午，他什麼話都沒說。」聞陸洋湊上來，「你們吵架了？」
「也……不算。」想想午後那場，實在算不上吵。他根本就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情緒，怎麼可能和自己吵架？
「那……」聞陸洋想了想，省略了後面的話。
「他下午不說話做了其他事？」看到聞陸洋那拼命抿嘴不說話的樣子，楚雲桐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又抽了很多煙？」
「也……不算多，」聞陸洋干笑了兩聲︰「幾支，幾支而已。」
說不出來心里是什麼感覺，楚雲桐只把手上的保溫桶往聞陸洋腳下一放。
「反正你也是上去給他送飯的，這個就一起帶上去吧。」
「你不上去看看他？」
「我想，現在上去，他可能會抽更多的煙。明天吧，等他想清楚了，我明天再來。」說著，即刻轉身。
「雲桐……」可那個人頭都沒回。
茫然地走回宿舍。門口，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請問你是楚雲桐同學嗎？」
有些迷惑地點點頭。「請問您是……」
「找到你真是太好了，請跟我來。校門口有人想見你。」
「見我？」楚雲桐疑惑地看了那個青年一眼，看上去不像壞人。怔忡了下，楚雲桐跟著這個青年向校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