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過去了。
春節剛過，「內科一」的門診病人竟然特別少。下午4點，今天的號居然已經看完。曲娟娟靜靜地坐在窗邊，目光被院子中那株已經開始發芽的樹牢牢地吸引。
又是春天了嗎？為什麼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往年，當吹面的風不再凜冽的時候，自己總會第一時間發現春天的到來。可是，今年，樹都發芽了，自己竟然什麼感覺都沒有。
自從那日和雷濤分手後，她再沒見過他。當她鼓起勇氣告訴他那是她的家後，他甚至連目光也不曾轉過一分。那種明顯的疏離讓曲娟娟只得選擇自己開門下車。
「這把傘拿去。」副駕駛的窗緩緩搖下，那個冷漠的聲音夾帶著一把干爽的傘遞了出來。
「不用，我已經到了。」曲娟娟沒有伸手接過那把傘，而是轉身向樓房那邊跑去。她的步子很急，一秒鐘都沒有停留。等到上了三樓的家，才敢透過窗簾悄悄地向外看去。除了蒙蒙的雨，什麼也沒有。
生活似乎恢復了正常。每日依舊是看門診、整理病理材料、听吳曉川講那些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周末回家……
可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看報紙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關注財經版；工作之余，把大學時的教材全翻出來，重新學習心肺疾病的內容；更出格的事，1月初，她竟然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取出來，一次性存到了銀行……
不過，有意也好，無意也好，她和他終是沒有再見過面。她也隱約地問起過吳曉川，雷行長是否有過復查，吳曉川深思地看了她很久之後，才淡淡說了句，「來過，不過每次呆的時間都很短。」
這樣也好。如同樹上那顆剛剛被初春的風刮掉的女敕芽，這段還沒開始的愛戀，或者說叫暗戀，就這樣掉落對自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自己怎麼會有資格去暗戀他，暗戀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
瘋狂的手機鈴聲很恰當地把突然就陷入自怨自艾的曲娟娟喚醒。看也沒看，接起。
「娟娟，你很忙嗎？」一個有些輕柔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
「若楠？！」如果不是在辦公室，曲娟娟可能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你在哪兒，英國還是A城？」
「當然是A城。」那邊輕笑了兩聲︰「跨國長途很貴的。」
「你回來探親？」
「我春節都沒回來，現在回來探親？」那邊再笑了聲︰「我回來了，徹底的，不走了。」
「終于肯回來了？」
「哎，一言難盡。」那邊歡快的聲音突然蕭索了下去︰「有時間沒，我們見個面吧。」
「有什麼事嗎？」作為多年的好友，只從電話里聲音的變化，曲娟娟已經听出了不同尋常。
「我是回來結婚的。」
「結婚？！」曲娟娟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和誰？」
「楚雲樵！」
「是他？！沒听說你們談戀愛啊？」
「像我們這種家庭，能因為愛情結婚實在是個神話。」
「若楠，今晚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好。我到你們醫院來接你。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入夜，兩人在曲娟娟提議的那家西餐廳坐下。
「娟娟，看不出來，幾年不見，你對生活質量的品味高了許多啊？」許若楠一邊打量著西餐廳里的布局，一邊淡笑著。
「又取笑我。」曲娟娟有些心慌地低著頭︰「這兒，其實我也沒怎麼來過。只是听朋友介紹說是不錯。」
「不是男朋友吧？」
「瞧你，沒個正經。我……有什麼資格談戀愛？」曲娟娟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娟娟……」許若楠叫了一聲「別胡說。你那麼漂亮，當然得挑個好的。對了，我覺得你瘦了好多。」
「沒有吧？」曲娟娟掩飾地笑了笑，「可能最近工作比較忙。別說我吧，還是談你的事。」
「也沒什麼特別的。最近楚氏幫了我爸一個忙，我爸一直想感激雲樵。」
「然後他就要求你爸把你嫁給他？」
「不是，是我爸自己提出來的。對我爸而言，通過這樁婚事，能讓許家和楚家聯合起來，對他而言，其實是件很好的事。」
「你就這樣答應了？」曲娟娟瞪大了眼楮，上上下下把許若楠看了好幾遍。「你不像是從英國回來的。」
「那我是從哪兒來的？」
「上古時代。你是一個標準的‘三從四德’的模範女人。」
「娟娟，女人始終是要嫁的。我和楚雲樵有類似的家庭，類似的學習經歷，類似的成長過程……這些我想能讓我們有共同的語言和感情基礎。」
類似的家庭，類似的學習經歷，類似的成長過程……三個類比突然間擊中了曲娟娟心底最深處的脆弱。
許若楠說得沒錯。婚姻的基礎無外乎這幾條。「門當戶對」其實是感情最大的保障。而自己和他呢？沒有這三條，什麼類似的地方也沒有。
「娟娟，我知道你心里在氣我。」見曲娟娟突然沉默了，而且臉色變得很難看，許若楠的聲音更低了些︰「但其實，你信不信，人和人是講緣分的。也許，我的緣就在他那兒。這是命，逃不掉的。」
曲娟娟的心再度一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若楠，你怎麼在這兒？」楚雲樵和雷濤已經站在了她們的桌邊。
坐著的兩人不約而同地一驚。
「我約娟娟出來吃個飯。」許若楠已經站起來，指著雷濤︰「娟娟，我給你介紹……」
「不用了，我們認識。」雷濤往曲娟娟的方向移了兩步︰「對不對啊，曲醫生？」
在這里遇見雷濤是曲娟娟沒有想到的。4個月沒見，他清雅俊朗如昔，臉上招牌式的客套的笑也如昔。曲娟娟的心突然跳得很厲害，她有些慌亂地站起來，伸出手。
「你好，雷行長。」
「曲醫生好像瘦了，這幾個月很忙麼？」雷濤輕輕握了握那只手，微涼，有層薄汗。
「沒有。我在減肥。」曲娟娟的心似乎再度漏跳了一拍。
剛剛，他是在關心自己麼？
「雲樵，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吃飯？」許若楠的注意力早已放在了自己的未婚夫身上。
「哦，下午和雷濤談了筆生意，他說請我吃飯。開著車在街上轉了一圈，他說這家好，我們就進來了。」楚雲樵把手叉在褲兜里，有些不羈地看了看曲娟娟和雷濤。「既然大家都認識，就坐一起吃吧。你說呢，雷濤？」
「也好。」雷濤不著痕跡地看了看曲娟娟，「相情不如偶遇，只要兩位女士不反對，我沒有意見。」
「那就一起坐下吃吧。」許若楠沖著楚雲樵甜甜地笑笑，讓出了自己身側的座位。曲娟娟也只得往一邊再挪了挪，挪出了身側的座位。雷濤瞟了一眼，慢慢坐下來，臉上依然帶著那個笑。
作者有話要說︰如無意外，下午5點半應該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