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上次他住院時她偷偷記下的地址,出租車在穿城大半個小時後,終于來到城東的別墅區。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抬起手敲門的那一刻,借著花園中的光,曲娟娟才發現,已是晚上11點過。
深夜,一個單身女人去敲一個單身男人的門,自己到底在干嘛?曲娟娟突然一陣心虛,迅速地抽回手倒退了兩步準備逃離。可是,由遠而近的輕咳伴隨那個熟悉的聲音「誰啊?」,門已打開,遁無可遁。
「誰啊?」花園中投射過來的光很幽暗,縱是戴著眼鏡,眯起了眼,雷濤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女人的身形而已。
「是……我……」即便剛才還有掙扎,在看到雷濤的那一刻,曲娟娟的心就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宛如一個路人,經過長途跋涉,終于到了終點一般。
「娟娟?」男人往前站了站,眼楮眯得更凶,似是想確定面前的人。
「是我……濤!」最後這個字出口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體不約而同地抖了抖。
曲娟娟的心因這個字的出口徹底放松開來,那些糾結、徬徨、掙扎、猶疑似乎都因這個字而完全釋放開來。她上前一步,挽住了男人的手臂,低低地說︰「我有事想跟你說,所以我來了。」
從听到那個字開始,雷濤的心便陷入混沌中。這兩個月來,不是沒想過終有一天會有這樣的場景出現。但是,楚雲桐,成為橫亙在他心上始終過不去的那道坎。雖然,她並不是因他而去世的,但畢竟她去世了。一個自己深愛過的女人就那樣孤單地、悲苦地、淒涼地離開了。除了痛,剩下的,便是猶疑,對接受另一段的愛的猶疑。畢竟,這種接受,意味著遺忘……
「雷濤,今天我去參加了楚雲樵和許若楠的婚禮,我收到了新娘的手捧花。」兩人在客廳中坐定,曲娟娟便開了口。
「別人都說,收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個獲得幸福的人。我今天很開心,所以,我想和你分享這份開心。」這段話,在剛剛出租汽車穿城而過的時候,曲娟娟已經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可真的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微微的顫抖。
整個過程中,那個男人都沒有開口。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邃如海,溫潤如希,沉靜如泥。
「本來是想和你在現場一起分享的,但你今天沒有參加這個婚禮。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參加,但是,我等不了明天了,所以,我來了。」曲娟娟由始至終都微微地抬著頭,目光堅定地望著身邊的男人,勇敢得如同簡愛當年之于羅徹斯特。
雷濤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十年了,雖然身邊的女人如走馬燈一樣,但心卻干涸得如同整片的沙漠。現在,她來了,帶著無畏,要在沙漠上重建綠洲。自己,還有勇氣接受這種改變嗎?
「我听雲樵說起過你的事。我明白,和雲桐姐比,我實在還差得太遠。但是,我想試一試。人生實在太短暫,如果連試試的勇氣都沒有,我想,我一定會帶著遺憾進墳墓。所以,我來了。即使是失敗,我也終于可以給自己的心找到答案,然後坦然離去。」曲娟娟的眼楮閃著火一樣的光,她的臉因為興奮和激動泛著微微的紅。
除了漂亮,她實在還勇敢得動人!
雷濤突地一把擁過她,聲音狠狠地抖著︰「娟娟,娟娟……你為什麼這麼勇敢,勇敢得讓人心疼……」
她的臉貼著他的。他身上淡淡蓊蘊夾雜著淺淺的煙草味撲鼻而來,他的聲音在寂寥的夜里分外清潤。
「娟娟,我還有什麼理由不接受?我的答案只能是,我願意!我願意和你一起分享開心,我願意和你一起嘗試,我願意……你像剛剛那樣……稱呼我!」
幾乎是話音剛落,他的唇就壓下了來了,分毫不差地找到那個目標——那兩片薄薄的像櫻桃一樣紅的唇!
大約有一個世紀那麼久,那四片唇才慢慢地分離。兩人的臉都很紅,眼楮都很亮,氣息都不穩。
好一會兒,雷濤才模索著重新戴上眼鏡,慢慢從沙發上站立起來,走到一邊的酒櫃,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你沒來的時候,我一直做的,就是這個事。」斜倚著酒櫃,雷濤解開黑色襯衣上的兩顆扣子。嶙峋的鎖骨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你是說,你一直在這里喝酒?」
「還有抽煙……」雷濤抬起手,指了指一邊的煙灰缸,里面已經堆滿了煙頭。
「你在想雲桐姐?」不知為什麼,再說出這個名字時,曲娟娟的心里有些酸酸澀澀的感覺了。
「不止,還有很多很多的事。」雷濤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臉便隱在那些飄飄渺渺中。
「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麼沒參加雲樵他們的婚禮?」他問,聲音已恢復了一貫的淡定從容。
「你不要告訴我,雲樵沒請你。」
「肯定請了。再猜。」
「我曾經以為,你是為了……躲我。」現在再說這兩個字,連曲娟娟自己也覺得好笑。
「難道你現在還這麼想?」雷濤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如果這些都不是原因。那麼,我能想到的,只有一條……看到別人的婚禮,會讓你很傷心。」
「我只能說,你還不夠了解我……咳咳……」那杯酒再喝干的時候,雷濤的臉有些白。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我雷濤從來不躲任何人,更不會以物喜悲。我只是……不願意再看到……許家的人!」
「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
「娟娟,你不明白。這不是放不放得下的問題,我、楚家、許家原本就有太多糾纏不清的東西。當年更因雲桐放棄我嫁給許還山而使我們之間的糾葛更加紛亂。我原本以為,只要雲桐過得好,所有的一切也會隨時間漸漸消亡,可是,沒想到……」
「你認為,楚雲桐是被若楠的爸爸折磨死的?」
「難道不是嗎?」雷濤目光陰狠下來,臉色越發地慘白︰「我只是沒有證據。如果我有……」他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杯子,可是,那只受過傷的手猛地一抽搐,杯子應聲落地,摔得粉碎,咳嗽瞬間鋪天蓋地。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勇敢的人就會有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