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佳格格手腕子一直細細的抖,低眉順眼的,八爺只當她被自己敲打幾句給嚇著了。于是笑了笑,不想再費什麼心思,不過就是個格格,她就是不听話還能翻得了天去?也就不再理她,松了箍著她手腕的手,身子靠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就想睡了。
卻不知道那邊李佳格格看他睡意漸沉,才舒了口氣,又在一旁睜眼躺了很久,才朦朦朧朧的睡過去。
到了第二日,李佳格格早早的起身服侍八爺更衣洗漱,待到八爺去了戶部,又低眉順眼的去福晉那里請安立規矩。
太子爺這些日子素來是沒有早起習慣的,李佳格格在福晉的門外等了許久,才有福晉身邊的侍女召喚。
太子爺每日里的福晉生活其實無聊的很,不過比起當初咸安宮圈禁來起碼自由自在,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解悶的,還是魏佳氏的探子,太子爺心里倒還有了點兒小期待,希望這個李佳格格能有點兒手段,孤的日子太無聊了……
太子爺端坐在主位上,看著這個李佳格格目不斜視、低眉順眼的跪在那里,禮儀上倒是挑不出錯來,倒像是見過大場面的。
太子爺心里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听李佳格格一一答過,太子爺的眸子就暗下來了,沒看出來這個李佳格格倒是個滴水不漏的主兒啊,難怪令貴妃魏佳氏派了她來,只怕□這麼個人出來,花了魏佳氏不少心血!
太子爺心里冷笑,魏佳氏你敢和孤斗心眼,給孤找不自在。孤現在折騰不了你,折騰折騰這個你費了心思栽培的也不錯!
對著一旁的侍女點點頭,自有人端了茶給李佳格格。李佳格格接過來,按照規矩,膝行幾步,在太子爺身前停住,「請福晉喝茶。」
太子爺伸出手來,沒接杯子,倒是抬起了這個李佳格格的下顎,指甲套劃過她的臉頰,「果然我見猶憐……」而後接過茶來,抿了一口,眼角一彎,就把杯子摔了下去。
八爺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這麼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下,果然二哥就是二哥,看見美人兒還是忍不住上上手,不過二哥你和她斗什麼心眼兒,她配麼?
太子爺一看八爺回來了,也不起,只問了句,「爺怎麼這麼早回來了?莫不是怕我欺負了你的美人兒?」
八爺在一旁位置上坐下,「皇阿瑪口諭,給爺放一日的假,回來好好陪陪新格格。」
太子爺眼角抽搐,弘歷你這風抽的太嚴重了吧?啊?一個格格?一個出身下五旗的格格?就給辦差的皇子一日假?你這也太不給富察氏一族面子了?大婚三個月就指了個格格過來不說,還明里暗里給這個格格撐腰?你抽的什麼風!
太子爺心里不痛快,當初孤迎娶太子福晉皇阿瑪那里才給了三日假!八爺也很郁悶,魏佳氏,你管的太寬了!弘歷,你這耳根子太軟了!
太子爺當下就沒了折騰這個李佳格格的心思,冷笑一聲,「既然是皇阿瑪口諭,那爺就去陪新格格吧。」轉身一甩帕子就去了書房。
八爺坐在椅上,指尖輕叩桌面,看李佳格格還在地上跪著呢,也不叫起。良久,八爺才起身,對著李佳格格道,「你跟著爺過來。」
李佳格格本來在琢磨這福晉看似是個有手段又善妒的,而後就听見十二阿哥說的皇上口諭,心里真是不知道什麼滋味兒了。這會兒十二阿哥叫自己跟著,心里明知道不好,卻也不得不跟,這愛新覺羅家的人心眼兒都不大,這個十二阿哥千萬莫要遷怒啊……
只能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面,偶爾抬頭暗自打量幾眼這個十二阿哥。龍章鳳姿,風華如玉,比起宮里那個五阿哥不知強了多少倍。正琢磨呢,八爺停下來,李佳格格一看,這不是自己住的屋子麼?心里惴惴的,想起皇上口諭,手腳又有些冷。
八爺瞄了她一眼,帶著她進了屋,「皇阿瑪今日特意給爺放了一日的假,李佳氏,皇阿瑪倒是心疼你啊。」
李佳格格听這話就有些誅心的意味了,自己如今這身份也實在是不堪,十二阿哥捏死自己可不就像捏死只螞蟻似的麼,當下只能撲通一聲跪下,「爺這話折殺奴婢了。」
八爺不理她這茬兒,接著說,「皇阿瑪對你如此疼愛,李佳氏,你該感恩才對。」
李佳格格哪敢接話,只是叩頭道,「奴婢听爺吩咐。」
八爺笑笑,「既然感恩,就在此為皇阿瑪抄經祈福吧。」
李佳格格心知這是禁了自己的足,心下倒是松了口氣,十二阿哥,你這禁足禁一輩子才好,真的。
八爺拂袖而去,讓爺陪你?真當爺是好性兒啊。
八爺轉身去了書房,太子爺正在大書架旁邊翻騰找書看呢,一回頭看八爺進來,「小八怎麼不去陪你的美人兒,那可是皇上口諭!」
八爺坐在書案前,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剛要說話,太子爺一個眼神兒瞪過來,「那是孤的杯子。」
八爺手指僵在杯子上面,頓了頓,搖頭失笑,「爺這是被弘歷給氣糊涂了。」
隨手把杯子放在一旁,「二哥,你說這老四究竟是什麼眼光?爺實在是琢磨不透了。」
「什麼眼光?還不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滿妃生的阿哥!」
太子爺瞟了八爺一眼,「孤知道你心疼弘時,可惜弘時是有命無運,怪只怪他母妃是漢人,入不了皇阿瑪和老四的眼。」
八爺苦笑,看來這出身還真是原罪。「早知道現在這個樣子,當初爺何苦非得把太子二哥你拽下來,有二哥你在那個位置,怎麼也輪不到弘歷來敗我大清江山。」
提起這個八爺和太子同時郁悶,老四,別讓爺/孤再遇見你,你究竟是怎麼教兒子的?驕奢婬逸、偏听偏信、不辨忠奸、寵信包衣、疏遠嫡子、黨派林立、大興文字獄……
老四啊,你這兒子就一張臉像你!
太子爺抿抿唇,「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倒是多看眼前吧。」
「眼前?那個李佳氏讓爺給禁足了,讓她抄經祈福!爺現在不耐煩看見她。」八爺想起那道口諭心里就不舒服。
太子爺找了個位置坐下,白了八爺一眼,「誰說她了?孤是說咱們該要個嫡子了。」
八爺頓時眼前一黑,好似幾道天雷劈過來,連嘴唇都有點哆嗦了,僵硬的轉頭,一臉的古怪神色,「二哥,你說什麼?」
太子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小八,你這是怎麼了?誰不知道八爺素來是處變不驚、頗具膽識的,怎麼這副樣子?」
「二哥,爺是你弟弟。」
太子爺一笑,「長兄如父,孤既然是你哥哥,那孤的話你不听?」
「爺要是肯听你的,上輩子就不和你爭了。」八爺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二哥,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莫不是弟弟不能讓二哥安心?」
太子爺默然良久,終于嘆息,「八弟,你這身份能力,日後注定要君臨天下的。可是孤這一生卻只能深鎖後宮,孤也會不甘心。所以孤只能換條路來走,孤需要一個嫡子。孤沒有完成的願望只能靠他來完成,孤不能做的事只能靠他來做。這番心思,八弟你能成全二哥麼?」
八爺與太子相對不語,這番心思,說來簡單,可是實質上,卻是要八爺承諾日後必須嫡子即位。
太子爺看八爺不語,又起身正色道,「孤是愛新覺羅家的人,斷不會做有損我大清江山之事,富察氏一族的勢力八弟不必擔心。」
「在弟弟心中,二哥始終是當年那個驕傲華美才具過人的太子殿下,二哥所出的嫡子自然是貴不可言,更是當之無愧的繼承人選。」八爺沉吟良久,「弟弟從來都不擔心二哥會因為富察氏一族做出什麼有損我大清江山之事。」
八爺凝視著太子如今艷麗雍容的磊落風華,「弟弟在意的是,二哥,值得嗎?」
身為聖祖爺的皇太子,何等的驕傲,何等的才干,如今卻要委身人下,只為了了卻昔年那些念想。
四目相對,太子爺笑的張揚肆意,「有舍才有得,孤對自己一向下得狠心。誰讓孤這一世附了個女身呢?」
八爺伸手模了模太子爺的唇角,「二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弟弟明白的。」換了弟弟是你,哪怕眼前站的是老四那個冤家,只怕也會這麼選、這麼做。因為我們對上一世的那些念想早就已經入了魔障,勘不破,看不開。
將太子爺抱進懷里,緊緊的攬著他有些顫抖的身子,「二哥,其實弟弟也想看我們的孩兒日後君臨天下,你和我一同教導出來的繼承人定然會是我大清最出色的帝王!」
二哥,諾不輕許,故言必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