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趕緊看過去,只見胤禛冷汗不住的淌下,一手掩著月復部,身下淺色的衣裙竟然透出了血色!
太子爺心里一驚,這才八個多月,莫不是早產?卻半點不敢耽擱,好在自己這些日子把接生的嬤嬤都備下了!太子爺一邊兒讓十三和十四把胤禛扶回內室,一邊兒趕緊安排人來,好容易都安排妥當了,才想起來這還沒通知八爺呢……
雖然不知道小八是怎麼個心思,可這也得知會一聲才行,又遣了人去知會八爺,可這派去的人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八爺去了哪兒,只是說沒見到主子爺離府,氣的太子爺只恨這奴才真沒用!太子爺趕忙的再派了人手去找,然後又著手安排處理今晚兒這事兒,這事情是定不能外傳的!正好借著庶福晉早產,那些不可靠的都處理了!不然這要是走漏了絲毫風聲,那都是要命的事兒!
听著里面胤禛陣陣壓抑的叫聲,太子爺在外間坐立不安,這小八究竟去哪了!太子爺一咬牙,交代了十三十四在屋里守著,自己出了屋門,果然看八爺身邊的莫問還在那兒呢!
太子殿下干脆把人傳過來,把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一雙鳳眼就盯著莫問身上,莫問壓根兒就不敢抬頭!他一直守在門口還哪里不知道這幾位都是誰!剛剛還挨了眼前這位的一鞭子呢!
莫問只覺得這一晚上的驚嚇真的夠了!莫問本來守在門口听著里面折騰,這冷汗就止不住的流……他離得近,里面一句一句听得清清楚楚!里面那三位這都是誰,可真是听得再也不能這麼明白了!
那都是誰?莫問自動帶入……主子十二阿哥德親王是八爺,李爾佳庶福晉是先帝雍正爺,葉赫那拉格格是十三爺怡親王……天雷滾滾不知道多少道霹靂當頭,莫問心頭暗暗叫苦不止!這是他能知道的嗎?這是他應該知道的嗎?可那也只能哆哆嗦嗦的繼續在門口守著!
結果就看見福晉急匆匆的過來,莫問雖然明知道不合規矩,可是也得攔!里面那三位的身份真的不能再有人知道了!偏偏這會兒太子殿下心里著急,生怕這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日後可如何是好!這里面是不論誰出事兒都不行的!太子爺脾氣上來素來是有些不管不顧的,一鞭子就甩過去,「孤的路你也敢攔?」
莫問真是驚駭莫名了!好麼……這位能稱孤的……再聯想到屋里那幾位,這八成是當年的太子爺,理密親王!可惜,當莫問以為自己這回是再也不會為什麼而驚訝了,才知道,原來……還有一位呢!怪不得主子那天被那個鈕祜祿格格砍得一身傷還要幫他遮掩,原來那是十四爺大將軍王!莫問只想仰天長嘯幾聲……這究竟是怎麼個世界啊!想到這幾位現在的身份……莫問心里面對主子爺的敬佩滔滔不絕!莫問仰頭望天,竟然把這幾位給納了回來,以後這德親王府還能有寧日麼?
這會兒被太子殿下盯上了,莫問真的是汗透重衣!太子爺敲敲手中的鞭子,啪地甩了個空響聲,才鳳眼微眯,似笑非笑的道,「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問哪里敢說,當年那些事哪里是自己這個身份能知道的,可是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些難道還真能說麼?這要是說了,八爺能饒了自己?
太子殿下看莫問半響不言,心里明白,「你主子吩咐過不能講麼?」
……八爺看見密信就這樣了,哪有心思吩咐這個,莫問猶豫不語,太子爺這回是徹底失了耐性,冷冷的吐出一個字,「說!」
太子殿下幾十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殺伐決斷早就入了骨,這氣勢壓下來,莫問頓時心里一冷,咬咬牙,早死早超生吧!反正自己是八成沒什麼活路了……況且無論如何,這太子爺現在的身份是八爺的福晉呢!莫問這才盡量用簡潔的說法把書房里的事兒說了一遍。
太子爺心里沉吟,又看了這莫問半響,這人畢竟是八弟的心月復,該如何處置還是小八拿主意吧!吩咐了莫問繼續守著院子,太子爺才轉身回屋。
屋里面十三急的團團轉,太子殿下看了他半響,十三爺也沒注意。太子殿下心里搖頭,這十三還真是死忠的四爺黨!再看看十四,雖然神色上看著還平靜,可是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位心里面也慌著呢!看來這畢竟是同母兄弟,總還是有情分在的……
太子爺自顧自的到主位上坐下,一邊等著八爺的消息,一邊心里合計著這事兒該如何了結……
卻說八爺一路出了胤禛的院子,只覺得心里難受,忍著恨忍著怨,糾結這前塵,糾結這過往,那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一團團的線將他狠狠的扯住,掙不開撕不破,只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眼看著深沉月色,八爺只想著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不知不覺走到後院兒的一個亭子里,亭子在府內一角,四周樹木茂盛,正好將小小的亭子淹沒其中。
八爺靜靜坐在那里,微微閉著眼,想著小九舊時的眉眼,念著當年兄弟情重之時也曾有過的快慰時光,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听到一個清清脆脆的女聲,帶著滿滿的惆悵感念,「九哥,今日是你的生辰,唉,也是你的忌日,弟弟本想著黃泉之下總能見著你和八哥,可惜……還是沒能一見,竟然能夠再世為人,也是不知道八哥九哥能有這緣法麼?」
「若是能再見八哥和九哥一面,愛新覺羅胤情願減壽十年,唉,其實就是讓爺這就去了,爺也是心甘的。」
「九哥,當年八哥和你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只可惜弟弟是個沒用的,竟然連和你們一起赴死都做不到……」
「唉,九哥,弟弟知道你素來性子急的,可這回你可別心急,不論生死,咱們總是會再相聚的,你若是還在下面,就再耐心等等,要是你也來了,弟弟只盼著這一生能再見一面,也就心滿意足了。還有八哥,弟弟可不是不念著你,只是你現在八成是和九哥一處呢,弟弟放心……」
「八哥,九哥,人生在世就幾十年,弟弟現在想起來就像一場大夢,雖然難受,可弟弟倒不後悔,現在弟弟這日子是真平靜了……只可惜,咱們上輩子是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八爺听著初時心里一抖,滿是震驚,等到後來慢慢就心酸了,這還能是誰?這是小十啊!可不是麼……兄弟總是會再相見的!就算是日後不及黃泉無相見又如何?生生死死的情分擺在那里,足夠刻骨銘心了!
八爺慢慢從亭子轉出去,看見一個背影蹲在那邊的角落里,點了個小小的火堆,一點一點的燒著幾卷不知是什麼書,用身子遮著,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八爺抹了抹眼角不知道何時沾染的淚珠兒,慢慢的走過去,在他身後停下,看估計是听到聲音,背影僵了一下,然後一股腦的把手里還剩的幾頁都扔了進去,眼看著燒的差不多了,才轉身抬頭看著眼前人。
八爺看得清楚,這副相貌是那天自己從皇後的坤寧宮里帶回來的那個皇後娘家的小女孩兒。自己一會兒來就隨便給她安置了個院子,再沒理她,只是不知道小十是哪天來的……
八爺這會兒心里又酸澀,又欣慰。自己終于又看見這個弟弟了,當年小十一向是個莽莽撞撞的,可這回眼看見自己還能知道趕緊兒的把東西都看著燒完,這也算是慌而不亂了……
這麼多年,也是有長進了!可是這長進確是當年那場兄弟鬩牆,手足相爭之後磨出來的,是當年圈禁之後年年歲歲四方天里練就出來的,八爺心里難受,當年自己害慘了九弟,其實又何嘗不是累了十弟?小十素來是個無心大位的,若不是為了自己,就依著小十的母族勢力,一世無憂總是能的……可結果呢?
十爺倒是有這個身體的記憶的,認得眼前這人,這是十二阿哥,現在的德親王,是弘歷繼後所出的嫡子,還是自己附了這個身子的主子爺,無奈只能低頭請安。
只是這禮還沒行一半兒,就被八爺一把扶住,十爺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驚了一下,就要抽回手。八爺看他明顯防備的眼神,幽幽一嘆,「怎麼?剛剛還念著你八哥我呢,這就不認得了?」
十爺愕然抬頭,「八哥?」
八爺點頭,模了模弟弟的頭,「你在拜祭小九?」
沒成想,十爺扁扁嘴,撲上來一把摟住八爺的脖子,開始……嚎啕大哭……「八哥,你終于來見弟弟了……」
「八哥,你走之後弟弟日夜都念著你和九哥呢……」
「八哥,你怪不怪弟弟讓你們等了那麼多年?」
「八哥,你是不是來接弟弟走的……」
「八哥,九哥怎麼沒來呢?他是不是怪我這些年一直沒給他燒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