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八爺一早起來就在吏部告了假,遞了牌子入宮請安,先去了慈寧宮,話里話外說的明白,這是因為鈕祜祿格格有了喜,所以希望老佛爺體恤呢,要不給提個位份吧?
八爺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滿目的謙和孺慕看著鈕祜祿老太後,鈕祜祿氏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就是多了不少褶子,心里面那真是恨不得一口把八爺生吞了!
這個死孩子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把弘晝給籠絡過去了!想起弘晝入宮來請安時候明里暗里的意思,什麼有兒孫們承歡膝下,什麼皇額娘應該好好的頤養天年……鈕祜祿氏心里面就恨恨的,這個十二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讓弘晝替他說話,還跑過來給自己難堪!
可憐和親王這會兒在府里面狠狠的打了個哆嗦,想起當日那一番話,鈕祜祿老太後那個怨懟眼神兒,和親王是萬分的無語!皇額娘啊,你想要權力,想要地位,想要什麼都無可厚非,可是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心思動到愛新覺羅家的江山上來,兒子再怎麼不著調那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不是?兒子這番提點已經是對您的孝心了,您要是還執迷不悟,兒子也只能對不住您……
其實,皇額娘啊,您真的要想想的,皇阿瑪說不定就在天上看著呢!兒子由著您雖說是對您盡了孝心,可是日後皇阿瑪能饒得了兒子?兒子可不是四哥那個沒腦子的……為了愛新覺羅家的江山,什麼不得靠邊兒站!
其實,作為一個整日里拿辦生喪當愛好的王爺,和親王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相當的迷信的……只不過,小弘晝,其實你完全不用這麼糾結的,你心心念念的皇阿瑪這會兒正在你名義上的十二佷子,實際上的八叔府里面看著呢!、
和親王琢磨著琢磨著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全身發冷……唔,要不爺再辦一次生喪,沖沖運道?對了,上回給了十二佷子那麼大一個人情,怎麼著十二不也得給爺點兒回禮?要不這回下生喪帖子也給十二送去一個?反正他也分府在外面住著呢!來往方便不是?
再說了,這太後這邊兒的事兒,爺還得厚著這張臉皮和十二好好交交心……十二佷子看著是溫潤謙和的,可是該有的手段該有的狠心是半點兒不少!皇額娘啊,兒子為著你的養育之恩,可是真的舍出這張臉了……奈何鈕祜祿老太後那日怨懟的眼神再次在和親王腦中閃過,弘晝默了,您要是再針對十二,兒子真怕日後保不住您了,也怕是沒法再保著您了……
可惜,和親王弘晝這片滿滿的孝心鈕祜祿氏是半點兒沒感受到,人家老太後這會兒正頂著滿臉的褶子,笑的看似滿面慈和,心里面正酸的難受呢!
鈕祜祿氏這會兒是真的覺得心酸了,只覺得平心而論,自己熬了這麼多年,終于熬出了現在的地位。無論是當年最得先帝敬重的孝敬憲皇後,還是最得先帝喜歡的敦肅皇貴妃,哪個有自己如今的風光?兒子尊貴,養子孝順,當年先帝後宮里面那些個排的上名號的哪個能有自己這福氣!鈕祜祿氏每每想到這些,心里面不是不得意的!可是偏偏,這幾年竟然看走了眼,硬生生的把一個披著羊皮的月復黑狼看成了一只柔柔弱弱的小綿羊!
就是眼前的十二,哄了自己的兒子給他開府封爵娶福晉不說,又哄了自己的養子給他做事,硬生生的把自己看好的十一給出繼了!這個十二,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徹底的丟開了那一副天真單純不知世事的模樣呢?是從那只野鳥進宮之後?還是從開府領了差事之後?眼看著十二越來越難掌控,自己把寶壓在十一身上,反正前面有五阿哥和十二頂著,最好他們爭個兩敗俱傷,十一輕松上位,自己接著做哪個無比尊貴手握大權的太皇太後!
可惜,那滿滿的算計竟然被自己一向疼愛的養子給拆了台!難道自己還真讓這個十二給拿住了?難道十二你以為給哀家這個臉面,哀家就會支持你了?
可是想想自己兒子弘歷的這些阿哥們,心里扒拉著手指數了一圈,鈕祜祿老太後那真的是一個無語凝噎!老大老三早早的就沒了,老四老六早早的就過繼了,老八那是個腿腳不好的,十一呢,已經被眼前這死孩子給絕了那青雲之路,是徹底的沒指望了!而五阿哥……且不說他見天的守著那只野鳥,就是前些天景陽宮里面索綽羅氏那個事兒,就讓他在朝里面幾乎是失盡了人心,更何況當時自己為著十一,也是推波助瀾了一番的!
可倒好,沒想到自己那推波助瀾倒是替眼前這個十二鋪了路!老太後那心里是拔涼拔涼的……難道自己就要眼睜睜的看著以後這個十二上位了?皇後現在可是活的好好的,地位穩穩的呢!更何況這個十二的福晉可是富察家的嫡出格格!將來統率六宮那是一定的!那日後自己作為一個太皇太後,也就是說起來尊貴,其實半點兒權力沒有!
鈕祜祿氏好不容易靠著得了個好兒子才有了今天這地位權勢,哪里舍得下!難道還要指望魏佳氏那個小十五?可是十五這些年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再說魏佳氏畢竟是個包衣出身,鈕祜祿老太後靈光一閃,包衣出身,身子不好?這才好啊!
只要讓弘歷徹底的厭棄了皇後,就自己兒子那個一貫遷怒的脾性,眼前這個十二難道還能有什麼出頭之日?日後魏佳氏身份不夠,撐不起場面,不還是得靠自己出頭?十五身子不好?那就更好了,那自己這個太皇太後才是真正的實至名歸!就算比不得當年的孝莊文皇後,但是那也足以含笑了!而自己身後的鈕祜祿氏說不得應該能比得上當年孝昭仁皇後的鈕祜祿氏了!
鈕祜祿氏越想越開心,越想越痛快,可卻忘了,她一心想做實至名歸的太皇太後,一心想為日後為家族打算,卻半分沒想起來她這一目標實現的基本前提……那就是弘歷賓天!
八爺看著眼前鈕祜祿氏由晦暗到 亮的眸子,就知道眼前這位笑出了一臉秋菊樣的鈕祜祿氏不知道腦補什麼呢?心里面就活泛開了……怪不得弘歷那麼喜歡腦補,原來這根子在這兒呢!爺就說麼,我愛新覺羅家無論如何也沒有弘歷那種時不時腦抽、時不時腦補的基因!
老四啊,其實你這個兒子八成是被眼前這位給禍害了,你說要是當年你給他的額娘換一位,說不得弘歷還能是個靠譜的,你看那弘時、弘晝起碼不都是正常的?就是當年早夭的弘暉也是聰明伶俐的……
一番的腦補之後,鈕祜祿老太後終于開口了,那滿腔的慈和讓八爺都有點兒激靈,「哀家就知道十二你是個有孝心的,既然你心疼她,就給她晉了位份吧。」
「可是……」八爺狀似扭捏了,「昨兒皇阿瑪才下了明旨給孫兒府里面的庶福晉晉位份,這事兒孫兒實在不好再向皇阿瑪求恩典了……」
鈕祜祿氏看著八爺這番作態,笑眯眯的開口,「這有什麼,哀家下了懿旨賞你這個恩典就是了。」
八爺眼角抽抽,賞爺的恩典?口胡!你不就是胤禛的小妾麼!爺在你面前的自稱已經夠嘔得慌了!可惜,人家鈕祜祿氏佔著名分,八爺忍著心里面的萬分無奈,堆出了滿臉的笑意,低頭謝了恩。
太子二哥、小十四……好在你們沒來!八爺一想到這二位骨子里的脾氣,心里面不自覺的就抖了一下,那絕對會是一場災難的!
可是萬事有的時候那還真就是怕什麼來什麼,八爺正低頭呢,就听見坐在上首的老太後慢悠悠的開了金口,「說起來自從哀家回宮,還沒見過你的福晉呢,听說前些日子剛得了個小阿哥?身子修養的可好?不如讓她帶著你這個鈕祜祿側福晉進宮來,也讓哀家瞧瞧孫媳婦不是?」
饒是八爺素來淡定能忍的,也要撐不住了……那太子二哥和小十四的脾氣自己還能不清楚?要是這鈕祜祿氏在他們面前擺譜,小十四也就罷了,估計怎麼著這麼多年忍氣吞聲的也算是磨出來了,可是太子二哥呢?太子二哥那是什麼身份,當年那鈕祜祿氏連拜見他的資格都沒有!可這回,居然還要反過來向她請安行禮……
八爺心里面都有點兒哆嗦,太子二哥現在倒真不會不顧大局直接甩鞭子了,可是……這後果,八爺想想又有點兒想笑,太子二哥就算能忍了一時之氣,回府之後八成是忍不住的!那麼,還能是什麼?八成又是折騰老四了……這愛新覺羅家的人可絕對沒有一個大方的!可是太子二哥,你千萬別遷怒到爺身上啊……
八爺心里真的是無比的糾結,可面上還是那副模樣,「皇瑪嬤,福晉也是一直念著要進宮給您請安呢,可惜這些日子一直在調養身子,怕過了病氣給您就不是我們做晚輩的孝心了!過幾日調養好了孫兒的福晉一定帶著側福晉來給您請安。」
鈕祜祿氏嗯了一聲,閉上眼楮再不言語。八爺一看就明白了,當下就又說了幾句及告退出了慈寧宮。直到離慈寧宮遠遠的,八爺才長舒了口氣,搖頭苦笑不已。
難道過幾日還真讓太子二哥帶著小十四進宮?爺自己都有點兒接受不了,就別提這二位了……估計看見鈕祜祿氏不定怎麼膈應呢!老四啊,你這回可別怪爺,這回咱們太子二哥要是氣大發了,那絕對是你的小妾惹出來的……再說就是爺自己也是怕二哥遷怒的……
八爺這會兒真是難得的對四爺有了點兒同情,要說這老四明明是個戒急用忍無比謹慎的性子,怎麼還能有這麼個不著調的小妾呢?難道是……互補?這個念頭好似天雷一般直劈而下,八爺頓時也無語凝噎了……
奈何一想到自己還要為老四那個位份問題去向弘歷謝恩,八爺難得產生的那點子小心思頓時隨風而去……八爺只想仰天長嘆,爺算是明白了,和著老四這一家子就是折騰爺的!爺是真不想和你有什麼干系了!行不行、行不行啊?
可惜,還真不行,即使八爺心里面一千一萬個不願意,那也只能強打著精神去御書房……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