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島,山頂最高的神殿隱在雲霧中,那是屬于神主的居所。金發的男子痴痴守在鏡池邊,日日將她重生後的一點一滴通過魔法的鏡子投射在這里。
此時,他像個單純的孩子般滿眼笑意地趴在池邊,看她的一顰一笑。在她停住腳步,突然向著那些她這一世遇到的男子鞠躬時,他有一瞬的震顫和迷惑。
她的姿態決絕,有股蒼涼又絕美的氣息。像是將生命燃燒到了極致放射出的絢爛火光,又像是凝聚著所有淡然和深邃的幽深湖泊。
他凝望著她,突然便瞧見她一個細小的動作,她從胸口懸垂下來的吊墜里取出一把黑色的小鐮刀。做成項鏈的模樣,精致復古。
她小心而珍重地握住,像在下著決心般手指一點點收緊,隨即再次收入空間里。明明只是短暫的幾秒鐘發生的事,卻如同驚雷一般炸裂了天曜平靜幸福的心境。
他臉色蒼白,眼眸里閃過無邊的恐懼。他認得這把鐮刀的原型,那是死神的鐮刀,可以將人類的魂核徹底粉碎,再無修復的可能。
她竟是知道了他一直以來向她隱瞞的所有真相……並且早已在離開神界時便決意用這樣慘烈的方式換得他的解月兌。
天曜突然便癱軟在池邊,手顫抖著撫向水池中的鏡像。她的笑意寧靜美好,他在觸及的那一刻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臉孔突然化作一道道漣漪消散,仿佛是對未來結局的殘酷預兆。
天曜一怔,閃電般收回手,眼眸中的恐懼被一種深邃的,難以言說的情緒代替。
他最後看一眼晃動著波紋的鏡池,轉身,銀色的長袍在空氣中翻卷,片刻便消失在了空蕩蕩的大殿內。
雪國帝都,白塔。塔樓頂層的房間內,精致的簾幕被房門開啟時卷入的氣流吹拂開,露出男子沉睡的身影。
絕世的姿容百年來沒有一絲改變,只是臉色蒼白毫無生氣,那散落在床榻上的金發襯托著一張精致的臉越發死寂。
影殺走到床前緩緩跪下,每日他都會為祭司大人祈福,祈禱他早日醒來。他年輕時家族族長犯下罪行牽連了全族人,是夢魘大人將年幼的他救下,自那之後百年里他都是跟隨在他身後的影衛。
夢魘自從元神離體後便沒有再醒來,甚至在那一日原本平穩的氣息也一時中斷,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
他的魂核三分之一用于制作侍魂,又有三分之一他親自割裂用來挽救他心愛之人,如今僅剩的三分之一因為元神受到重創已經無法支撐他的生命。
他如今雖並沒有死,卻也無法算作活著了。他會一直沉睡,永無蘇醒的一刻。
他早已通過星象佔卜到這樣的結局,自從蘇墨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便期盼著用自己的生命去化解她的劫數,哪怕他會長眠不醒,與她再無相見之日。
影殺跪了半晌,為自己的主人虔誠地磕頭祈福後才緩緩離去。在他離開之後,空曠黑暗的房間內突然亮起一片耀眼的光芒。白光中金發的男子無聲落地,銀灰色的眼眸寧靜深邃。
床上沉睡的男子與他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如果睜開眼楮便會看到幾乎相同的銀灰色眼眸。天曜靜靜看著,這是他一部分靈魂的轉世,這是他的另一個自己。
這個男人和自己很相似,不同的是,他不會傷害阿染。他對她只有愛意,而他的一部分被扭曲黑化,想毀滅她,也確實殘忍地奪取了她的生命。
這樣的他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想要毀滅自己,只有自己完全消亡,她才能一世無傷,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將誅神之劍給她,他想……如果在他消亡那一日到來之前他又控制不住心中的黑暗要去傷害她,他寧願她親手將他葬送。然而,她卻不知何時已然下定決心要為他赴死。
她怎麼這麼傻呢?他不怕死,不怕千年的折磨,不想要解月兌,不想要自由。他現在唯一的心願便是自己消亡,換她綿長幸福一世。
所以,她若執意為他赴死,那麼他便在那之前……為她赴死吧。這樣,她就失去了一定要赴死的理由。
他需要將自己分裂的靈魂重新集齊,然後……不得不借她手上的誅神之劍毀滅自己。他是神主無法自毀魂核,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無法改變。
天曜將自己的一部分魂核取出,看著那旋轉的晶石融入那人的體內,淡金色的光芒籠罩著男子沉睡的面容,光芒散去的瞬間,男子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
流火望向了一雙與自己近乎相同,卻又如同深淵迷霧般的銀灰色眼眸。他的眼眸清澈透亮,而這個男人,晦暗深沉。
一個人的魂核承載著他的記憶,所以醒來後的流火瞬間便知道了他是誰,與自己有著什麼關系。
「你用自己的一半魂核喚醒我……是想在我消亡之前滿足我的心願嗎?」他的嗓音平靜無波,仿佛那矛盾的匪夷所思的話語再自然不過。
天曜輕輕笑起,眉宇間卻有著深重的悲憫,「是,最後……去見見她吧。她一直記掛著你,不曾忘卻。」
流火銀灰色的眼眸亮起清亮的光,嘴角含笑,「如此便謝了,我以為再無與她相見的一日。」
「你不該謝我,該恨我才是……我會毀了你的魂魄,讓你就此消亡。」天曜輕輕道,嗓音里的滄桑在暗夜里如同揮不開的愁緒。
流火神色平靜,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從他身上看到了沉重的宿命的枷鎖。
「不,我不恨你。你毀了我,最終毀滅的是自己……而你毀滅自己只為拯救阿染。所以,我不恨,我很感激。」
「而且,你沒有馬上就毀了我的魂魄,反而還用自己一半的魂核讓我蘇醒,得以最後去見見她……我更沒有恨你的理由。」
在流火沉靜溫暖的嗓音里,天曜怔怔地站立許久,終究輕輕一笑,轉身踏入白光中,再沒有回頭。
進入夏月,暖城前的花樹枝繁葉茂,芳華濃烈。蘇墨跟在小蠻身後采集著新鮮的落花,這是給千澤當零食用的。
她如今有十一歲那麼大了,看起來和小蠻同歲,這讓某位飽受美男們精神壓迫的小男孩得到了一絲平衡。終于有一個看起來和他一樣小的家伙了。
小蠻身為精靈很喜歡大自然里的花花草草,在花林的另一邊空地專門種植了一大片花圃,這會兒正帶著蘇墨澆花施肥,把一些剛綻放的花朵采摘了遞給她。
蘇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孩伸過來的小胖手。她今天只想著采集落花帶回去,從來沒想過每日辛勤工作的園丁小蠻會毫不吝嗇地將自己心愛的剛開放的花朵采摘了給她。
她有些感動地接過,看著男孩稚女敕的臉微笑,「謝謝你,小蠻。」小蠻抓抓頭,不自在地撇開臉。他看慣了這人以前的模樣,現在變成和自己一樣大的小女孩著實讓他覺得奇怪。
和小蠻一同在花圃里勞作了一陣,蘇墨估模著今日煮飯的小傘又在廚房炸東西了,趕緊拍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告別小蠻往暖城的方向走去。
才進入花林蘇墨便僵在了原地。徐徐的微風中,一道身影安靜地立在那棵開的最繁盛的煙羅花樹下,金色的發絲上沾著飄落的淺粉色花瓣。
蘇墨的血液逆流而上,呼吸像是在切割著肺腑,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突然便將手里的花籃掉到了地上。
砰得一聲,花瓣散落了一地,蘇墨像失了魂魄般一步步走得極為緩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耗費著最後一分心力。
她一步步地靠近站立在樹下的男子,他的容貌像徐徐展開的畫卷般呈現在眼前。他精致的臉孔,白皙的肌膚,還有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他的唇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眼眸里流淌著無聲的溫柔。
蘇墨在他面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她的臉上沒有悲喜,只是那麼安靜地凝望著他。良久,流火听到她發出聲音,哽咽著,破碎著,「流火……你說句話……說一句……」
千萬不要是在做夢,千萬不要是……她在心里祈求,無數遍地祈求。
流火的心髒驟然疼痛,他心疼地看著她,嗓音輕緩,「阿染,我在,我在這里。」
蘇墨的眼楮一點點睜大,發出璀璨至極的光亮。臉上無悲無喜的神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濃的化不開的哀愁和喜悅,交織在一起,炫目得讓人無法直視。
流火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將她抱住,卻在他抬起手要觸踫她的瞬間,她驟然蒼白了臉色,神色緊張地後退,慌張地近乎跌倒。
在流火茫然的目光中,蘇墨突然緩緩蹲下了身子,她將手伸過去揪住他垂落在地上的銀白色長袍,嗓音哽咽沙啞,「流火……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踫我……絕對不要踫我……求求你……不要踫我……不要消失……再也不要……」
蘇墨哭出了聲,揪著流火的長袍蹲在地上淚流滿面。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如果再觸踫到她,如果再消失的話……該怎麼辦呢?她會心痛得立刻死去。
流火看著蘇墨,眼楮酸痛得厲害。他俯□毫不猶豫地抱住蘇墨,將小小的她抱起,緊緊地抱住。蘇墨驚呆了,恐懼地渾身哆嗦,「不……不!!別消失……別消失!!!」
如果抱著她會讓他消失的話,那她一輩子都不靠近他。她只想讓他好好地活著,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一直一直微笑。
流火用力地抱緊蘇墨顫抖的身軀,嘴唇貼著她的耳垂,眼淚簌簌掉落,「別怕……別怕……阿染,我再也不會因為觸踫你而消失了……我好好地在這兒呢……你看……」
在他的那抹魂魄消亡時,最後不可觸的詛咒便被破除。他終于可以觸踫她,再無顧忌。
蘇墨蒼白的臉緩緩抬起,透過淚光看向流火。她的手伸出,顫抖著撫上他的臉。溫熱,柔軟的肌膚在掌心里,不會消失。
蘇墨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像個真正的孩子般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
「你嚇死我了……流火……混蛋……混蛋……」她用他,他不動,只是紅著眼眶讓她敲打,等她累了他便低下頭也顧不得如今蘇墨是小孩子的模樣便親了下去。
他像是要將她融化在他的嘴唇下狂熱地吮吸她的唇瓣,探入她的唇間,他的吻炙熱而溫柔,綿長似永無盡頭。
等蘇墨被吻得七暈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時流火才將她松開,把她的小身板抱在懷里,低下頭吮吸她的淚水,貼著她的額頭輕笑,「可讓我親到了,我好像等這一天等了幾百年了。」
蘇墨的臉通紅,緩過勁兒後忍不住去掐他的臉,「你……你也不看看我現在什麼樣子……」
流火笑眯眯地親親蘇墨的臉蛋,「什麼樣子?可愛的小姑娘啊,可愛得恨不得一口吃掉。」蘇墨瞪他一眼,「邪惡!流火你回到元身以後怎麼這麼重口味!」
流火笑著又低下頭咬蘇墨的鼻子,「我之前小正太模樣時就想這麼做了……只是因為詛咒沒辦法下手,忍得很辛苦呢。快快長大吧我的阿染,流火好想把你吃掉。」
蘇墨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半晌支吾道,「那你要等著……等我長大,再也不要離開。」
流火的眼眸中有一閃而逝的悲痛,快到無法捕捉,只是一瞬他便微笑著吻上蘇墨的眼楮,「好,不離開,我活著的每一刻都在你身邊。」
蘇墨沒有听出他話語中隱含的意味,沉浸在無邊的失而復得的喜悅中,緩緩地綻開絢爛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分量比較足吧~
可憐的流火終于可以踫到了!于是,憋了這麼久不奔放能行嘛……嘿嘿。
下一章,壓軸的阿夜登場。他當然不可能只有半章……
正文︰
普雅島,山頂最高的神殿隱在雲霧中,那是屬于神主的居所。金發的男子痴痴守在鏡池邊,日日將她重生後的一點一滴通過魔法的鏡子投射在這里。
此時,他像個單純的孩子般滿眼笑意地趴在池邊,看她的一顰一笑。在她停住腳步,突然向著那些她這一世遇到的男子鞠躬時,他有一瞬的震顫和迷惑。
她的姿態決絕,有股蒼涼又絕美的氣息。像是將生命燃燒到了極致放射出的絢爛火光,又像是凝聚著所有淡然和深邃的幽深湖泊。
他凝望著她,突然便瞧見她一個細小的動作,她從胸口懸垂下來的吊墜里取出一把黑色的小鐮刀。做成項鏈的模樣,精致復古。
她小心而珍重地握住,像在下著決心般手指一點點收緊,隨即再次收入空間里。明明只是短暫的幾秒鐘發生的事,卻如同驚雷一般炸裂了天曜平靜幸福的心境。
他臉色蒼白,眼眸里閃過無邊的恐懼。他認得這把鐮刀的原型,那是死神的鐮刀,可以將人類的魂核徹底粉碎,再無修復的可能。
她竟是知道了他一直以來向她隱瞞的所有真相……並且早已在離開神界時便決意用這樣慘烈的方式換得他的解月兌。
天曜突然便癱軟在池邊,手顫抖著撫向水池中的鏡像。她的笑意寧靜美好,他在觸及的那一刻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臉孔突然化作一道道漣漪消散,仿佛是對未來結局的殘酷預兆。
天曜一怔,閃電般收回手,眼眸中的恐懼被一種深邃的,難以言說的情緒代替。
他最後看一眼晃動著波紋的鏡池,轉身,銀色的長袍在空氣中翻卷,片刻便消失在了空蕩蕩的大殿內。
雪國帝都,白塔。塔樓頂層的房間內,精致的簾幕被房門開啟時卷入的氣流吹拂開,露出男子沉睡的身影。
絕世的姿容百年來沒有一絲改變,只是臉色蒼白毫無生氣,那散落在床榻上的金發襯托著一張精致的臉越發死寂。
影殺走到床前緩緩跪下,每日他都會為祭司大人祈福,祈禱他早日醒來。他年輕時家族族長犯下罪行牽連了全族人,是夢魘大人將年幼的他救下,自那之後百年里他都是跟隨在他身後的影衛。
夢魘自從元神離體後便沒有再醒來,甚至在那一日原本平穩的氣息也一時中斷,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
他的魂核三分之一用于制作侍魂,又有三分之一他親自割裂用來挽救他心愛之人,如今僅剩的三分之一因為元神受到重創已經無法支撐他的生命。
他如今雖並沒有死,卻也無法算作活著了。他會一直沉睡,永無蘇醒的一刻。
他早已通過星象佔卜到這樣的結局,自從蘇墨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便期盼著用自己的生命去化解她的劫數,哪怕他會長眠不醒,與她再無相見之日。
影殺跪了半晌,為自己的主人虔誠地磕頭祈福後才緩緩離去。在他離開之後,空曠黑暗的房間內突然亮起一片耀眼的光芒。白光中金發的男子無聲落地,銀灰色的眼眸寧靜深邃。
床上沉睡的男子與他的容貌有幾分相似,如果睜開眼楮便會看到幾乎相同的銀灰色眼眸。天曜靜靜看著,這是他一部分靈魂的轉世,這是他的另一個自己。
這個男人和自己很相似,不同的是,他不會傷害阿染。他對她只有愛意,而他的一部分被扭曲黑化,想毀滅她,也確實殘忍地奪取了她的生命。
這樣的他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想要毀滅自己,只有自己完全消亡,她才能一世無傷,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將誅神之劍給她,他想……如果在他消亡那一日到來之前他又控制不住心中的黑暗要去傷害她,他寧願她親手將他葬送。然而,她卻不知何時已然下定決心要為他赴死。
她怎麼這麼傻呢?他不怕死,不怕千年的折磨,不想要解月兌,不想要自由。他現在唯一的心願便是自己消亡,換她綿長幸福一世。
所以,她若執意為他赴死,那麼他便在那之前……為她赴死吧。這樣,她就失去了一定要赴死的理由。
他需要將自己分裂的靈魂重新集齊,然後……不得不借她手上的誅神之劍毀滅自己。他是神主無法自毀魂核,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無法改變。
天曜將自己的一部分魂核取出,看著那旋轉的晶石融入那人的體內,淡金色的光芒籠罩著男子沉睡的面容,光芒散去的瞬間,男子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
流火望向了一雙與自己近乎相同,卻又如同深淵迷霧般的銀灰色眼眸。他的眼眸清澈透亮,而這個男人,晦暗深沉。
一個人的魂核承載著他的記憶,所以醒來後的流火瞬間便知道了他是誰,與自己有著什麼關系。
「你用自己的一半魂核喚醒我……是想在我消亡之前滿足我的心願嗎?」他的嗓音平靜無波,仿佛那矛盾的匪夷所思的話語再自然不過。
天曜輕輕笑起,眉宇間卻有著深重的悲憫,「是,最後……去見見她吧。她一直記掛著你,不曾忘卻。」
流火銀灰色的眼眸亮起清亮的光,嘴角含笑,「如此便謝了,我以為再無與她相見的一日。」
「你不該謝我,該恨我才是……我會毀了你的魂魄,讓你就此消亡。」天曜輕輕道,嗓音里的滄桑在暗夜里如同揮不開的愁緒。
流火神色平靜,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從他身上看到了沉重的宿命的枷鎖。
「不,我不恨你。你毀了我,最終毀滅的是自己……而你毀滅自己只為拯救阿染。所以,我不恨,我很感激。」
「而且,你沒有馬上就毀了我的魂魄,反而還用自己一半的魂核讓我蘇醒,得以最後去見見她……我更沒有恨你的理由。」
在流火沉靜溫暖的嗓音里,天曜怔怔地站立許久,終究輕輕一笑,轉身踏入白光中,再沒有回頭。
進入夏月,暖城前的花樹枝繁葉茂,芳華濃烈。蘇墨跟在小蠻身後采集著新鮮的落花,這是給千澤當零食用的。
她如今有十一歲那麼大了,看起來和小蠻同歲,這讓某位飽受美男們精神壓迫的小男孩得到了一絲平衡。終于有一個看起來和他一樣小的家伙了。
小蠻身為精靈很喜歡大自然里的花花草草,在花林的另一邊空地專門種植了一大片花圃,這會兒正帶著蘇墨澆花施肥,把一些剛綻放的花朵采摘了遞給她。
蘇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孩伸過來的小胖手。她今天只想著采集落花帶回去,從來沒想過每日辛勤工作的園丁小蠻會毫不吝嗇地將自己心愛的剛開放的花朵采摘了給她。
她有些感動地接過,看著男孩稚女敕的臉微笑,「謝謝你,小蠻。」小蠻抓抓頭,不自在地撇開臉。他看慣了這人以前的模樣,現在變成和自己一樣大的小女孩著實讓他覺得奇怪。
和小蠻一同在花圃里勞作了一陣,蘇墨估模著今日煮飯的小傘又在廚房炸東西了,趕緊拍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告別小蠻往暖城的方向走去。
才進入花林蘇墨便僵在了原地。徐徐的微風中,一道身影安靜地立在那棵開的最繁盛的煙羅花樹下,金色的發絲上沾著飄落的淺粉色花瓣。
蘇墨的血液逆流而上,呼吸像是在切割著肺腑,她大口大口地喘氣,突然便將手里的花籃掉到了地上。
砰得一聲,花瓣散落了一地,蘇墨像失了魂魄般一步步走得極為緩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耗費著最後一分心力。
她一步步地靠近站立在樹下的男子,他的容貌像徐徐展開的畫卷般呈現在眼前。他精致的臉孔,白皙的肌膚,還有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他的唇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眼眸里流淌著無聲的溫柔。
蘇墨在他面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她的臉上沒有悲喜,只是那麼安靜地凝望著他。良久,流火听到她發出聲音,哽咽著,破碎著,「流火……你說句話……說一句……」
千萬不要是在做夢,千萬不要是……她在心里祈求,無數遍地祈求。
流火的心髒驟然疼痛,他心疼地看著她,嗓音輕緩,「阿染,我在,我在這里。」
蘇墨的眼楮一點點睜大,發出璀璨至極的光亮。臉上無悲無喜的神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濃的化不開的哀愁和喜悅,交織在一起,炫目得讓人無法直視。
流火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將她抱住,卻在他抬起手要觸踫她的瞬間,她驟然蒼白了臉色,神色緊張地後退,慌張地近乎跌倒。
在流火茫然的目光中,蘇墨突然緩緩蹲下了身子,她將手伸過去揪住他垂落在地上的銀白色長袍,嗓音哽咽沙啞,「流火……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踫我……絕對不要踫我……求求你……不要踫我……不要消失……再也不要……」
蘇墨哭出了聲,揪著流火的長袍蹲在地上淚流滿面。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如果再觸踫到她,如果再消失的話……該怎麼辦呢?她會心痛得立刻死去。
流火看著蘇墨,眼楮酸痛得厲害。他俯毫不猶豫地抱住蘇墨,將小小的她抱起,緊緊地抱住。蘇墨驚呆了,恐懼地渾身哆嗦,「不……不!!別消失……別消失!!!」
如果抱著她會讓他消失的話,那她一輩子都不靠近他。她只想讓他好好地活著,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一直一直微笑。
流火用力地抱緊蘇墨顫抖的身軀,嘴唇貼著她的耳垂,眼淚簌簌掉落,「別怕……別怕……阿染,我再也不會因為觸踫你而消失了……我好好地在這兒呢……你看……」
在他的那抹魂魄消亡時,最後不可觸的詛咒便被破除。他終于可以觸踫她,再無顧忌。
蘇墨蒼白的臉緩緩抬起,透過淚光看向流火。她的手伸出,顫抖著撫上他的臉。溫熱,柔軟的肌膚在掌心里,不會消失。
蘇墨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像個真正的孩子般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
「你嚇死我了……流火……混蛋……混蛋……」她用他,他不動,只是紅著眼眶讓她敲打,等她累了他便低下頭也顧不得如今蘇墨是小孩子的模樣便親了下去。
他像是要將她融化在他的嘴唇下狂熱地吮吸她的唇瓣,探入她的唇間,他的吻炙熱而溫柔,綿長似永無盡頭。
等蘇墨被吻得七暈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時流火才將她松開,把她的小身板抱在懷里,低下頭吮吸她的淚水,貼著她的額頭輕笑,「可讓我親到了,我好像等這一天等了幾百年了。」
蘇墨的臉通紅,緩過勁兒後忍不住去掐他的臉,「你……你也不看看我現在什麼樣子……」
流火笑眯眯地親親蘇墨的臉蛋,「什麼樣子?可愛的小姑娘啊,可愛得恨不得一口吃掉。」蘇墨瞪他一眼,「邪惡!流火你回到元身以後怎麼這麼重口味!」
流火笑著又低下頭咬蘇墨的鼻子,「我之前小正太模樣時就想這麼做了……只是因為詛咒沒辦法下手,忍得很辛苦呢。快快長大吧我的阿染,流火好想把你吃掉。」
蘇墨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半晌支吾道,「那你要等著……等我長大,再也不要離開。」
流火的眼眸中有一閃而逝的悲痛,快到無法捕捉,只是一瞬他便微笑著吻上蘇墨的眼楮,「好,不離開,我活著的每一刻都在你身邊。」
蘇墨沒有听出他話語中隱含的意味,沉浸在無邊的失而復得的喜悅中,緩緩地綻開絢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