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化名景烈,登基成為東霆君王,與當時的擎親王景傲天,爭奪皇家實權。這就是發生在那時的,一件事情。
東霆重鎮•烏峰——
烏峰城是靠近東霆邊關的一座要塞城市,地勢得天獨厚,為四方要道,戰時扼守一方,非戰時經濟發達。因此,這座城池,無論對容雲還是對擎王來說,都非常重要。而這座城池的主人,當時,支持誰的立場並不鮮明。
宣明旭初承嚴國公之位,以嚴國公府在軍中的聲望與地位,支持新君,然而,新事物的誕生,似乎總是有一些人無法順利接受。烏峰城主鄭老將軍,本是軍中中立的一個中等勢力,因為擎王的暗中挑撥,對于嚴國公府這次的「輕率」決定,不甚贊同。
當時,擎親王景傲天把持東霆朝綱,「挾天子以令諸侯」多年,不僅朝中口舌眾多,軍中也有不少眼線,容雲為迅速剪除,設下引蛇出洞之局——
宣明旭為帥,領兵與擎王主力對峙時,軍中嘩變。這,原本是擎王的陰謀,因為擎王自知,嚴國公府支持景烈後,自己在軍中將不再有優勢,不如放手一搏,用自己已落下成的軍中勢力,挑撥對手軍隊的團結。而容雲對此早有察覺,將計就計地利用了擎王的陰謀,準備借嘩變,一舉剪除其中暴露出的擎王勢力。
起初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只是,擎王自然也非易與之輩,見勢不妙,毒計頻出。首先,便是不惜極端沉重代價,硬是將宣明旭的軍隊「拖」到了立場不明的烏峰城,並在「拖」的過程中,大量消耗了宣明旭的糧草。宣明旭在烏峰城下面臨窘境,于是,演變成了,新君與擎王逼鄭老將軍表明立場的局面。鄭老將軍若選擇幫助擎王,馬上會得到擎王器重,而擎王也可以借此機會在軍中翻身。鄭老將軍本就對宣明旭與景烈不看好,又看到他們把軍隊「管得亂七八糟」,傾向可想而知,幾次接觸之下,舉動不善,形式對容雲一方來說,頓時有些不妙。
然而,麻煩還不止如此,更毒的是,擎王不惜派出手下兩大頂尖高手之一的鐵鷹沉淵(號)慕忠裴(名),刺殺主帥宣明旭。烏峰城下,盡管面臨窘境,但有宣明旭坐鎮中軍,別人想佔便宜還是很難的,這一點,擎王遠比鄭老將軍清楚。而嘩變策敗後,軍中格局急需重新整合,延誤不得,這時刺殺主帥宣明旭,確實是一舉多得的妙計。鐵鷹沉淵慕忠裴,此人不負他江湖頂尖高手之盛名,尤其,在輕功上,佔了宣明旭的便宜——宣明旭的武功最強處在于沙場縱橫,相克之下,被慕忠裴打成重傷。
驚變,瞬息。
容雲收到宣明旭重傷的消息後,平靜地收了唇角慣有的弧度,直接把公事扔給司徒楓,騎著玄墨麒麟駒黑曜,跟莊儀出了都城安瑞。
三天,莊儀的暗部所屬,充分體會了前所未有的瘋狂工作量,截斷了擎王的後手。三天後,容雲的夕陽听雪劍,將慕忠裴定在了烏峰城城樓之上。
當容雲走進宣明旭的大帳,看到仍在重傷昏迷的好友,伸手切脈的一瞬間,宣明旭或者說嚴老國公的心月復手下才發現,那個時常溫文帶笑的年輕君主,其實可以比他們被稱為「暗黑死神」的主帥更恐怖。好在,時間不長,當眾人漸漸找回自己的心跳與呼吸時,容雲以手扶額,對眾人說了一句「抱歉」。
然後,容雲在眾人不解的眼光中,走到了宣明旭床榻之前,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坐到床頭,點了宣明旭幾處大穴後,容雲將宣明旭攬抱在懷中,閉上了眼楮。
帳中大都是軍人,見此情形,有性急的就打算上前詢問,被莊儀無聲攔了下了。莊儀明白,容雲會有這樣的反應,一定有原因,該解釋時他會解釋。
半個時辰後,宣明旭臉色漸漸好轉,容雲臉上的血色卻漸漸退去,直到咳出一口黑血,容雲才睜開了眼楮。
「軍醫。」容雲輕喚。
兩名軍醫見主君咳出黑血本就嚇了一大跳,被點到名後,都有些忐忑不安地上前。而看著主君自己掏出手帕擦去唇邊的血跡,只覺得不知所措。
「宣元帥真氣暴亂昏迷不醒,主要是因為身中寒毒,這三天,都用的什麼藥?」容雲問得平靜,然而,那種獨特的溫和聲音,在此時听來,卻有著說不出的壓迫感。
「這……!」寒毒?他們確實不知道,第一反應就是主君要興師問罪,連忙道︰「臣等失察,請陛下降罪。」邊說邊要跪下。
「不要拘謹,我無意怪罪。」容雲伸手攔下兩人,見到好友臉色好轉,容雲重又勾起了唇邊的弧度,整個人頓時更加溫和了下來。
「宣元帥身上的寒毒很高明也很隱秘,你們沒發現也無可厚非,我只想知道這三天的用藥情況。」容雲說。
兩名軍醫見主君是真的無意怪罪,反而愧疚,但也明白用藥不是兒戲,詳細地說了三天來的用藥情況。
容雲沉吟,其間,又咳出了一口黑血。兩名軍醫都現出自責焦急的神色。
容雲笑了笑︰「沒事,疏導宣元帥體內的寒毒與真氣而已,按我接下來說的抓藥,文火慢熬,……」
……
直到喂宣明旭喝下第一碗藥後,容雲才放開好友,改為從脈門疏導,他仍然坐在宣明旭床前,仍然時不時地咳出黑血。
這時,見情況也就這樣了,不少老將軍開始擔心積壓的軍務,但是大帳內這樣的情形,他們委實有些為難,不好意思打擾容雲,不知怎麼辦好。
「……」似乎想到了什麼,莊儀難得沉默地嘆了口氣。
將軍們正在為難中,卻听見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準備處理軍務,麻煩各位將軍整理一下。」
「陛下,您應該休息,軍務……」欲言又止,他們真的為難,軍務緊急不假,但主君為救元帥還在咳血。
見大家的表情似乎是在擔心自己,容雲頓了下,才語帶安撫地微笑說︰「三天內是沒辦法休息的,不如處理公務。元帥不在,不用升帳。積壓的軍務抓緊處理,朕在這里,很多公文可以省去一半時間,應該可以按時處理完。」
「……」眾人。他們完全沒有被安撫的感覺。
……
三天三夜,容雲坐在宣明旭床前,處理軍務,不時咳出的鮮血愈漸鮮紅。眾將軍由原本的束手束腳,到後來的徹底麻木沒有人再擔心,不是他們冷血,而是,這位年輕主君處理公務時的魄力與強勢,讓他們越來越難產生擔心的感覺。主君真的不是勉為其難地在堅持,而是貨真價實的沒問題,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但是,主君似乎就是具有這樣的氣質。
其實不用說這些將軍,就連莊儀,在這樣的情境下,三天來,他在公務之余,也只能無奈地看著容雲,沒做什麼。確實,也不用他做什麼,別看容雲是這樣一種狀態,但是客觀地說,容雲一如既往地將自己照顧得很好,雖然,也是一如既往地,用一種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方式照顧自己。
面對如此不愛惜自己的好友,莊儀其實很想直接把容雲按倒揍暈了事,但每次對上容雲「放心,沒事」的微笑時,莊儀又都一陣泄氣。他承認,他在魄力與氣勢上,壓不住這樣的容雲。不光是他,包括司徒,明旭,他們都壓不住這樣的容雲。
每到這種時候,司徒楓就會感嘆雪翁不中用。
容雲需要一個能夠「名正言順」寵溺他,心疼他的長輩。然而,雪翁,他沒有機會了。說起來,某種程度上,容雲會像現在這樣,就是雪翁教導的結果。所以,每當雪翁對容雲表露出「心疼」,容雲都習慣性地理解為擔心,而擔心的根源是他自己還不夠強。
這是容雲十六年里,根深蒂固的習慣,並且只對師公厲寧雪有。厲寧雪欲哭無淚,也沒有辦法。
所以,當司徒楓認識到,既然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烈親王時,就覺得,不如把保護,變成一個機會。
……
三天後,宣明旭醒了,從莊儀那里也知道了經過,看著一直守護在身旁的好友兼主君,宣明旭只說了聲抱歉與謝謝,便欣然接受了,這已是一種默契。
在容雲離開烏峰時,宣明旭已經基本恢復,他重又頂著一身暗黑氣質,跟容雲開起了玩笑︰「陛下的配劍不要了?還有,烏峰會降,您留道受降的聖旨再走吧。」
容雲看著宣明旭,很認真地告訴好友,佩劍要,但也不急,等烏峰城形勢穩定了再拔出來給他就好,拔的時候注意些,應該不會弄塌太多城牆。
「……」宣明旭。
「至于聖旨……」容雲提筆——
朕佩劍所懸之處,已是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