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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容雲的心性吧,如果容雲不是個偏激會做傻事的年輕人,他就告訴容雲,自己只是他的叔叔……
十六年前送走容雲後,他就再沒有想過「父子」關系的後續,是下意識地不願意想吧,然而,實際上他卻不能不想,他不能不負責任,他應該給自己也是給容雲這孩子一個交待.
只不過,眼下他處境確實危險,西弘內外無數勢力都盯著他,就看剛剛外面那些挑撥翻舊帳就能看出來了,對付他,容雲真的是別人太好用的工具與借口,容瑀暫且不說,皇上與東霆擎王絕對是更加危險的對手,而且弄不好容雲的那個表兄弟——霆皇景烈也可能是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所以,就算他不再以傷人的方式疏遠容雲讓容雲離開,但也無法表現出親近。
容雲是目前別人對付他最大的突破口,而要堵上這個突破口,最有效的方法,是降低容雲作為棋子的效果。如果他不在乎容雲,也就是說,容雲對他沒有什麼影響力,同時,容雲本身又很強很難對付還軟硬不吃,這,真的是容雲留在他身邊前提下最好的狀態。而目前的狀態,似乎陰差陽錯地,就是這樣的狀態?
或許……
或許,解決了外界的麻煩後,他可以嘗試跟容雲做一對真正的父子……
容熙邊執行家法邊有些出神地想著,當殘酷的刑鞭再一次以一個漂亮的弧度回旋而歸時,容熙看著容雲背上的鞭痕,才突然意識到︰已經十鞭了?!
容雲居然就這麼安靜而沒有半分多余動作地承受了父親十鞭,完全沒有容熙預想中的「插曲」。
漸漸入耳的是容雲沉重而略有凌亂的呼吸聲,當第十鞭結束後,容雲緩緩地咽下了涌在喉間的鮮血,沒有了刑鞭落下瞬間那令人窒息的感覺,背後積聚的傷愈感鮮明,膝下玉荊棘又深了些,一鑽心的痛幾乎是伴隨著心跳與呼吸襲來,容雲努力抑制自己的顫抖,在一時失聰的听力回復後,感受著身後父親的氣息。
父親的氣息,似乎恢復平和了,應該是消氣了吧,容雲想。
他會記住這次自己所有的過失,以及父親給予的教誨。
認錯與道歉,果然這樣的事情比較不容易被他搞砸,但都是事後才能補救的,容雲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丟人。父親不喜歡,他不該討好求饒的,這次他受罰沒有再失禮,是不是能挽回一些?他本就不是個能讓父親喜歡的孩子,不能讓父親再討厭他了。
好在,能看出來,幾天來,他對疼痛的承受能力確實提高了,看來習慣疼痛強行突破乾坤重元是很可行的。
容雲正有些苦中作樂地想著,听到身後父親的聲音傳來︰「容雲,你的決定改了嗎?」
容熙听著容雲壓抑沉重的呼吸,看著眼前明明完美卻傷痕累累的背影,容熙再次問道。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吧。
「回王爺,容雲的決定不變。」容雲努力穩了穩呼吸與聲音,回道。
「本王的家法很重,你真的不用遵守。」容熙最終還是沒忍住,近乎直白地說了。
眼前壓抑顫抖的漂亮脊背上,冷汗從蒼白的肌膚滲出,鞭痕中鮮血瀝瀝而下……以血洗罪,這時他當時寫下的家法。他當時是想著自己未來的孩子可能很有本事又有小瑜寵著不好管教,而故意寫重了些嚇唬孩子的,沒想到,如今卻是這樣的結果。他能理解與想象雪翁用他家法教容雲的最初理由,而後來,大概是雪翁覺得容雲本領太強,只有這樣嚴厲才能有效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無法想像,有人能跪在玉荊棘上硬受他十鞭……容雲,真的很強,要讓這樣的孩子有討好求饒的想法,也難為雪翁了,雪翁應該也很喜歡這孩子吧。
然而,听了父親這樣的話,容雲緊張得呼吸停了一停,沒敢輕率回答。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跳聲有些大,是因為傷口疼吧,似乎有些干擾他的思考了。
「容雲自己犯錯,甚至是……明知故犯,是罪有應得的。」容雲說,頓了頓,才有開口,「而且,能遵守……王爺的家法,容雲很高興。」
家法……有「家的」感覺,「這里永遠也不會成為你的家」,他記得父親的話,他已經不能留在父親與母親的家里了,但他還是想有一些「家」,守父親的家法,他算是家人吧。
容熙這時已經從容雲身後轉到身前,他本想看看容雲的表情,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莫名心驚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才發現是自己看錯了。容雲只是臉上的傷口突然開始流血,混合著鬢角的冷汗,看起來,很想淚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