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倫獸圍城第二十九天。
紀浩然隨著少年兵團一起把經過拆皮剔骨的土倫獸肉抱進聖地里去。
這活計一直由泰迪領隊,隨行干活得還有萊利西蒙,都是一群不能上戰場只能在後勤打下手的半大少年。
聖地有三個入口,第一個開在天頂上,常年有獸人戰士把守,就是紀浩然第一次被泰迪帶進去的那個;第二個位于聖地聖湖水底深處,是其其卡進入聖金源的門徑,直通聖金源山門外的護城河;至于第三個就是紀浩然現在走的這個,也是戰爭開始後,紀浩然才知道的,就位于半山腰魁斯家中。
「難怪每天都有肉送到你們家,還沒見院子里有存貨,我以前一直以為都直接分出去了。」紀浩然吃驚得打量這個位于聖地內半山腰峭壁上的不起眼貓耳洞,洞形狹長似酒窖,一邊靠牆碼放著整整齊齊的肉食,過道處僅容一人扛著儲藏物進入。
「怎麼會呢,」泰迪一邊幫著其他人卸肉,擺放,一邊回答紀浩然,「部落里需全額供養的人並不多,這些多余的食物都是攢下來過冬的,不過獵物畢竟難得,所以冬天里定會比現時吃得少。」
貓耳洞外一條峭壁上的天梯小道七扭八彎後和魁斯家的出口相連,與從天頂下來的那條天梯完全沒有連通處,要想下到聖地底部,只能玩高台跳水空中走廊——沒路。
少年們一個跟著一個扛肉進來,天梯走得平穩輕靈,又熟門熟路的搬進貓耳洞內依牆碼放整齊,反觀紀浩然,一尺寬的踩腳點,外面就是上百里的凌空落差,每一步都走的戰戰兢兢,非得拽著萊利半獸化的尾巴,才能勉強跟上。
貓耳洞洞內肉味很濃,帶著生肉特有的鮮腥,但卻沒有腐壞變質的味道。
收拾齊整,就有人發出幸福的感慨,「今年可真幸福,冬天一定不會挨餓了,真希望以後土倫獸每年都來啊……」
眾人發出哄笑,更有人拆台,「冬天倒是年年來……」
幸福少年不幸福了,土倫獸冬天倒是會來,但都是餓的受不住了,個個皮包骨頭,掀開獸皮都支著錚白的骨架,一絲油水也無。兼且自顧互相殘殺都來不及,哪容得獸人殺戮之後再去搶尸?
氣氛有些沉,紀浩然卻心中一動,腦袋瓜里想起一些別的事情來︰據說澳大利亞全境分布一種老鼠,繁殖力極強,所以這種老鼠每隔數年繁殖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就會從各自居住的處所中跑出來,匯集到一起去蹈海自殺,把生存空間留給其他同類,據說每經歷一次集體自殺事件,這種老鼠的總鼠口數目就會減少十分之九,次次如此,從不亂盤。
部落里都說土倫獸冬季來部落圍攻,是為了打劫食物,但據紀浩然知道的,根據口口傳下來的歷史,聖金源從沒被土倫獸打贏過,當然這原因都歸咎為部落里的獸人勇猛無敵,為了保衛聖金源,不惜命不懼犧牲才得回來的戰果,但是如果將冬季的土倫獸置換成澳大利亞的老鼠……
想到此,紀浩然忙忙轉頭去找泰迪,一回頭才發現四下里天光大亮,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聖地洞穴里回到地面上了,剛剛一起干活的少年早就散了,身邊只剩了一個萊利。
想起走那天梯峭壁時完全在走神,紀浩然後知後覺出了一身冷汗。
萊利看見紀浩然的眼楮恢復神采,這才把半獸化後纏在紀浩然腰上的尾巴抽回來,「想什麼呢,剛才叫你也不吱聲,嚇死我和泰迪了。」
紀浩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問他泰迪呢。
萊利一指山下。
以往兩軍正面硬撼的獸潮消耗戰變成了土倫獸單方面送上門的狩獵,部落里的氣氛早就已經變成了另一種類似慶祝大豐收的喜氣洋洋,沒機會親自上場的少年們一逮到空閑就去前線,對沖鋒陷陣的土倫獸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
戰爭性質的改變改變不了土倫獸瀕死慘嚎的淒厲聲音,紀浩然對最前線的風水好位是沒興趣的。
他想了想,拉著萊利轉著個方向,往山上走,回家。
「土倫獸每年冬天都來麼?」
泰迪想了想,搖頭,「不是,阿爸說大概四到五年才來一次,來一次四十幾天,留下一地骨頭,就被打跑了……」
「听起來好像挺規律的啊,到時候就來,打得差不多就走……這樣,」紀浩然自言自語畢,想了想,點點頭,又問,「我好像沒記得部落里平時捕獵會去抓土倫獸的啊……」
「嗯,土倫獸的領地離這很遠的,听阿爸說,夏天要走兩個月,才能到土倫獸的領地邊上……」
兩個月,就算去捕獵的話,再帶回來,兩個月那肉不是爛了就是吃光了,難怪不會有人去專門打獵。
「……不過冬天聖河結冰,從土倫獸的領地到聖金源就有捷徑可以走了,在冰上走,一個月就能到。」
紀浩然啊啊點頭,冬天土倫獸瘦得皮包骨頭,自然更加不會有人專門跑上一個月去逮回來當糧食了。
土倫獸嗜血強悍,群居生活讓他們所向披靡,難遇敵手,再加上離聖金源路途遙遠,基本上處于無天敵干擾的幸福階層,如此一來在食物豐美的季節完全可以毫無顧忌的發展種群數量,然而到了冬天,食物匱乏,龐大的種群卻沒有相應的食物維系生命,為了生存,勢必要強勢減員一部分,讓整個種族得以輕裝過冬……
這麼一比對,這土倫獸和澳大利亞老鼠之間還真是越看越像呢。
萊利只看著紀浩然時而擠眉時而撇嘴,自言自語的同時還不斷傻笑,只覺得後背上一陣一陣的發涼,汗毛直豎,連連叫了幾聲紀叔叔,紀浩然都一聲不應,想找個人過來幫忙看看,偏偏現在已經走到紀浩然家附近,這時間有事的人都在戰場,沒事的也都在觀戰,萊利看了一圈,居然一個救兵也沒搬著。
紀浩然回神就看到萊利滿頭是汗的東張西望,忙伸手拍了他一把,「找什麼呢,看見誰了?」
萊利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問,「你沒事吧?」
「事沒有,倒是想起來點別的東西。」他們現在已經到了紀浩然家門口,萊希眼尖,一眼見到哥哥立馬撒著歡的跑過來,三竄兩蹦就爬到萊利肩膀上坐了下來,指著在紀浩然的棚子下面睡得呼呼的兩只小老虎跟萊利邀功。
萊利從不吝嗇對弟弟們的夸獎,事實上沒有成年獸人的家庭,如果弟弟們不是比別家的孩子更懂事,他根本就撐不起這個家。
因為兩只小的都在睡覺,萊希邀功也不敢邀得很大聲,只能在哥哥身上蹭來蹭去,玩了一會,萊利拍拍他指著兩個弟弟示意他繼續去照看,轉過頭找到在灶台邊忙碌的紀浩然。
「你剛剛要說什麼?」戰場上把肉撿回來的主意就是紀浩然想出來的,那之後萊利就對紀浩然想起來的事情非常關注。
地灶里的火是紀浩然早上點的,沒想到萊希一直幫他看著,把陶罐鍋里的骨頭湯熬得濃白鮮香。紀浩然嘗了一口,鮮得恨不得讓人把舌頭一起吞到肚子里。
紀浩然揚手,沖一直往這邊偷窺的萊希行了個感激的童軍禮。
小男孩馬上就紅臉了,笑出一臉燦爛陽光。
紀浩然轉身坐下來,把澳大利亞老鼠的故事講給萊利听。
萊利听完皺著眉頭坐了很久,紀浩然並不去打擾他,起身把陶罐鍋拎起來,打算放涼一些分給萊希萊蒙萊卡喝,就在這時,一旁的的樹枝條籃子忽然動了一下。
紀浩然一愣,那個籃子早前是兩個並到一起扣萊利抓給萊蒙他們當零食的朝鳴鳥的,朝鳴鳥幾天前就吃光了,籃子也就一直空置著,現在?
紀浩然隨手把籃子一掀,只听「呦呦」的一聲,一個一身女乃白色絨毛只有頭頂心一線黑線的土倫獸幼崽從籃子里跟頭把式的滾出來,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好奇的看著紀浩然。
「我靠,這誰撿回來的啊?」
萊利是第一個被紀浩然驚動的人,只看了一眼,萊利就臉色大變︰「這是土倫獸王的嫡親幼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