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撲朔迷離
狂暴的海洋的氣息席卷北方大地,厚重的烏雲低低地壓在林間小鎮的上空,瓢潑大雨無情地洗刷著流淌過鮮血的街巷,卻帶不走濃重的血腥味。雨幕中,長耳朵的侵略者們搬運著一具具尸體,擦拭著剛染上血跡的兵器,坐進被害者的家中吃起了剛剛掠奪來的食物,相互吹噓方才的「戰績」,連日來的陰翳一掃而空。
然而,精靈軍的最高指揮官仍然沒有多少喜悅之色,他坐在鎮長家的二層小樓里,為下一步的行動絞盡腦汁。
「這里是馴鹿河邊的霧鎮?」伊德里爾皺著眉頭注視著桌上剛繳獲的地圖,「我們走到北方州來了?」
「是的,我們剛剛端掉了北方州敵軍的總部!」吉爾伯特略微有些興奮地說,「敵人沒有一點防備,繳獲的糧食足夠我們吃上兩個月!另外還有不少火藥,這下日子可好過多了。」
「是啊,繳獲這麼多東西的確值得高興。」伊德里爾敷衍地說了一句,揮手斥退了吉爾伯特,又俯身下去觀看地圖,馴鹿河流經北方州的西部邊緣,往州首府石堡(stonefortress)。現在大約一萬民兵正在圍攻石堡城里的數百精靈軍。而石堡向100里外,就是精靈軍的大本營北極港。
如果精靈艦隊暫時放棄戰艦,全軍翻山東進,就可以在石堡城下里應外合,一舉摧毀北方州民兵主力,從而佔穩此地,與北極港連成一片。這是一種比較穩妥的選擇。
但是在此期間,艦隊將變得十分危險,隨時可能被敵軍燒毀。即使留下足夠的兵力保護戰艦,耐色瑞爾人也可以在馴鹿河下游設置障礙,使強大的精靈艦隊從此被封鎖在荒涼的內陸河流里,再也無法對各殖民地構成威脅。
另外還有一種相對冒險的選擇,即在收集到糧草物資後,全艦隊轉身南下,搶在敵人作出反應前沖入藍河,或入海返航,或駛向淡海(他還不知道斷流的事)。這樣做可以保全艦隊,但也不得不再次承受幾百里航道沿途的騷擾,並與敵軍在艦隊難以發揮威力的大草原對陣。
伊德里爾思索了很久,但依舊無法作出決斷。從本質上講,他一向推崇冒險精神,用兵頗為大膽,在北極港外以絕對劣勢的兵力發動進攻就是一個明證。但這次西進的一路挫折,讓他發現了自己只適合統率陸軍,實在沒有指揮艦隊的能力和水平。因此現在他有些前瞻後顧,實在拿不定主意。
「唉,反正糧食暫時還不缺,這種天氣下耐色瑞爾人也做不了什麼,還是先等雨下完了再說吧。」伊德里爾終于放棄了思索,拿起了早已涼透的午餐,狼吞虎咽起來。
「還在下雨呢!」菲里站在警備隊司令部的陽台上,望著不遠處雷雨肆虐的海面。
同這個季節北方大多數地方一樣,埃蒙港籠罩在風暴和豪雨之中,天幕低垂,裹挾著魚腥味的海風從撲面而來。烏雲中銀光亂舞,斗大的雨滴自空而降,時不時化作傾盆大雨狂瀉下來。海面上波濤洶涌,巨浪不停地拍打著防波堤,其力量之大,甚至讓人有種大地在晃動的錯覺。
天氣不好,事情也一樣不順。州議會堅決地拒絕了諾姆總督關于進一步為北方戰事撥款的要求。相反地,議會通過投票成立了特別調查小組,以追究藍河截流戰術失敗的責任。諾姆總督、澤娜議長還有一大批相關人員都整天待在新魔索布萊城同各界人士扯皮,作為總督專屬傳送法師的菲里只好一個人待在埃蒙港,整天無所事事地望著窗外蕭條的街景,以及陰雲密布的天空。
在巨熊軍團出發之後,埃蒙港又遭到了一次精靈艦隊的炮擊,所幸澤娜議長的軍械廠已經趕制出一批大口徑火炮,雖然無論是炮本身還是操炮者的質量都很值得懷疑,但在足足200多門重炮的覆蓋性打擊下,驕狂的精靈艦隊還是吃了大虧,被擊沉擊傷各一艘,狼狽逃竄。澤娜議長也趁機對自己的軍械廠作了一場有力宣傳,將這批火炮高價推銷給了南方工業較為落後的幾個州。
盡管擊退了來犯之敵,埃蒙港畢竟已經不再安全,過去的繁華景象短時間內是不會恢復了。菲里的煉金術產品也沒了銷路,在為自己做了幾件小玩意後,由于材料費的短缺,他也只好整日里發呆,時不時同前線交換幾個信息,並等待該死的議會討論出個結果來。
民主政府的最大缺陷就是低效率,耐色瑞爾帝國雖然談不上完全的民主政治,但萬事圍著議會轉的體制已經基本上成型了。北極港的大敗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應當由十三個州聯合舉行的大陸會議依舊遙遙無期。各州經過重重請示、提議、討論、投票、再請示、再提議、再討論、再投票,文書流轉會議無窮之後,總算把會議地點定在了新大陸帝總司令部——浮空城灰堡(grayfortress)。但是會議時間和會議代表還有待開會討論,其過程之繁復足以令性急的人吐血而死。諾姆總督期待的戰區長官選舉看來還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里總算是不必擔心敵人,要是有個漂亮姑娘陪我該多好啊,唉,為什麼我還是沒有女人緣呢?」菲里掏出空空如也的錢包,一上一下地拋來拋去,「不曉得夏洛特那邊怎麼樣了,他還欠著我兩個月的分紅呢!」
電光劃破昏黑的天地,樹木和帳篷都在從四方八面打來的暴風雨中狂搖亂擺。低沉的天空下,大地被無邊無際的暴雨籠罩,傾瀉下來的雨水,在草原上形成無數流竄的大小水窪,在風暴的猖狂肆虐下,天仿佛將要崩塌下來,全無節制地傾泄著雨水和雷電,無情地向著原野上的一切鞭韃抽擊。
「阿嚏!」夏洛特縮在厚厚的毛毯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是誰又詛咒我,這該死的天氣,阿嚏!」他伸手擦了擦鼻子,向帳篷外望望,又趕緊縮進了毛毯中。
在這片馴鹿河與藍河匯合的原野上,巨熊軍團和新埃諾奧克州民兵合計五千余人扎下了營寨,一邊苦苦忍受著暴雨的侵襲,一邊還要警惕著精靈軍的突然到來。
自從霧鎮陷落以來,北方州的消息來源就完全中斷了。不知道是那里的民團轉移到了禁魔區域,還是損失了全部會傳訊術的法師,或者更糟糕,已經全軍覆沒了。
情報不明,具體應對措施自然也無法作出。五千多小伙子只好在這片荒涼的草原上住下來,由于連日大雨,許多人都得了感冒,連作為指揮官的夏洛特-薩頓中校也不例外,只能整天縮在毛毯里,仿佛冬眠的狗熊一般。
想到狗熊,夏洛特不由得將嫉妒的眼神投向了對面那畫著巨熊圖案的大帳篷,大德魯伊先生這陣子過得相當幸福,由于軍中伙食單調,加上天降大雨,補給不及時。幾乎天天都有漂亮的卓爾女牧師被大德魯伊通過自然魔法變出來的種種奇妙水果吸引,或是借口向大德魯伊請教魔法,或是陪可愛的小格瑞娜做游戲,爭先恐後地擠進這笨熊的巨型帳篷,使那里鶯歌燕語不斷,時時都有銀鈴般的嬌笑聲傳來。全軍上下那些幾個月沒踫女人的小伙子們都看紅了眼,既羨慕又嫉妒,但誰也沒膽子同能把巨龍當球丟的暴力分子叫板,只好暗中憋在心里。
「阿嚏!在這樣下去怕是要在這里發霉了。」夏洛特感到雨水已經把整座帳篷全部浸濕,連毯子都變潮了,「但願那些長耳朵的家伙比我們更加倒霉,阿嚏!」
七月的雨季,無論戰局還是政局都是同天氣一樣撲朔迷離,無論是誰,都預料不到,接下來會有怎樣出人意料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