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煙未散的峽谷中,兩道紅色的光束訊號劃過了黎明的天空,新魔索布萊城地表入口外的簡陋軍營立即開始鬧騰起來。
「嗷嗷嗷嗷嗷!」
「維尼先生說,全軍預備,倒霉熊中隊立即出擊!」
收到了魔法傳訊的大德魯伊維尼先生嗷嗷嚎叫起來,而他脖子上小格瑞娜迅速將之翻譯成其他人能夠听懂的語言。至于不需要翻譯的狗熊們,則早已同無數次演練時一樣,身手極為敏捷地鑽進了各自的木桶型裝甲內,並且靈活地滾向發射位置,整裝待發,看不出半點同它們體型相應的笨拙。
听到小格瑞娜轉述的命令後,近千名人類士兵和城里強征來的「志願者」睜著一夜沒睡而布滿血絲的紅眼楮,紛紛上前奮力地推倒柵欄,放下壕溝上的蓋板,為出擊的倒霉熊中隊鋪平道路。幾百名臨時轉職的矮人工兵扛著有小號酒桶那麼大的木錘,勉強抬起因為壯行酒喝得過多而有些發暈的腦袋,搖搖晃晃地走出帳篷,花了老半天才一一站到了各自負責的木桶後面。
「嗷嗷嗷嗷嗷!」
「嗷嗷!」
大德魯伊為手下出征的勇士做了最後的戰前動員,縮在桶里的狗熊們齊聲相應。矮人工兵們用力舉起碩大的木錘,如同另一個世界打高爾夫球一般,重重地敲在沉重的木桶上,裝著狗熊地橡木桶頓時骨碌碌地滾動起來。並且在桶內狗熊的奮力運動下越轉越快。大德魯伊興奮地飛奔在自己的親衛隊後面,四足並用地一蹦一跳,還時不時地使用一下狂風術為部下加速。
當這支奇怪的部隊出現在列成圓陣的精靈軍面前時,這群頭腦僵化的家伙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面對著敵人的一次進攻,反而一個個神色輕松,仿佛在看熱鬧一般,饒有興致地交頭接耳起來。
「天哪,這是什麼?」
「這麼多酒桶是怎麼滾過來的?」
「里面有啤酒嗎?」
「我還是比較喜歡葡萄酒。」
「希望別是油就好了,地上的火還沒有全熄滅呢!」
也難怪他們缺乏聯想能力。因為把士兵裝進酒桶,一路滾著過來進攻地做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而且又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簡直不是這個世界能發生的事。士兵們更傾向于認為是山上某處倉庫崩塌,把里面的酒桶漏了出來,又或者是另一次不太高明的火攻。
「閉嘴,閉嘴!」幾個精靈軍官劈頭蓋腦地將鞭子和刀鞘往喳喳呼呼的士兵們頭上敲去,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了紀律。盡管他們也不明白前面滾動的桶是怎麼回事。但還是派了幾個長矛手過去攔下一只酒桶看看,這幾個倒霉鬼迎著滾來的酒桶走了很長一段路,然後朝著斜下方伸出長矛,對準了一只離自己最近的大木桶,企圖將它截下來。
「砰!」
「啊!」
沉重地木桶在一聲踫撞後壓彎了他們的長矛,並且在巨大的動能驅使下順著長矛的竿子一路滾了過去,仿佛壓路機一般從這些可憐蟲身上碾過。還沒等這幾個被壓得吐血的家伙掙扎著爬開,緊接著又是第二只、第三只大木桶隆隆響著滾來。從他們身上重重地碾壓過去!
圓陣中的精靈軍士兵帶著驚訝而憤怒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同伴在木桶群地碾壓下變成肉醬,但又對這種超出常識的攻擊手段有些不知所措。軍官們發出各種自相矛盾的口令。讓下屬無所適從,然後又相互爭吵起來。而伴隨著隆隆地響聲,那仿佛突然變得異常可怕的木桶群還在不緊不慢地越滾越近。
「變陣!長矛手上前!」
見手下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索非亞-利亞頓只好接下了指揮,一群在夜襲中很倒霉地沒有逃掉的人類士兵在精靈和半精靈的槍口下。提著4長的簡陋長矛,顫顫巍巍地在木桶群滾來地方向列成三列,一些忘了帶彈藥的火槍手也不得不在槍口裝上刺刀。混雜進長矛陣的最後一列中。
「不必過于擔心,用對付重騎兵地辦法來應付這些酒桶就能成功!」
索非亞用擴音魔法給部下打氣,但那些人類士兵還是心驚膽戰,只是頂在腰上的冰冷槍管,迫使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甚至將尾端深深扎進泥里。
飛揚的冰雪和凍土碎末中,黑壓壓的三百多只橡木桶如同潮水一般轟隆隆碾壓過來,連大地都為之發抖,居然很有另一個世界裝甲兵集群那鐵流一般的壓迫力。它們圓滾滾的可笑外型本來毫無威懾力可言,但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士兵眼中,卻仿佛成了最恐怖的異界魔物,隨著距離的縮短,他們的手腳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只是因為季度嚴酷的軍紀,才使他們沒有立即逃散。
「弓箭手,射擊!」
十名身型縴細的純種精靈踏著整齊的腳步上前,面向來襲物體的斜上方拉滿了弓弦。同人類部隊不同,精靈射手的弓箭射程要遠遠超過普通的火槍,許多比較有名的射手甚至可以將箭射到600以外,因此在這個人類弓箭手已經基本被火槍兵淘汰的時代,精靈依舊頑固地保留著這一最古老的遠程打擊兵種。
隨著接連不斷的弓弦響動,精靈射手們以最快的速度向對手傾泄著箭雨,這些箭矢中有不少是威力強大的魔法箭,箭雨覆蓋下,滾動的木桶中不時有一部分燃起火焰,或者整個覆蓋上了一層冰塊。但是要用拋物線落下的箭矢準確地擊中高速移動的物體實在是一件相當困難地事,而精靈弓箭手的數量也實在太少了一點。
「弓箭手。退後!火槍手,射擊!」
由于大半軍械都毀于昨
攻,弓箭手在消耗完自己箭壺里那十幾根存貨後就完斗能力,幾乎沒有給滾滾而來的木桶潮流造成任何值得一提的損失。
一些在昨晚的混亂中搶出了火槍的士兵匆忙地裝藥,上膛。隨著零零落落的槍響,比箭矢密集得多的鉛彈之雨落在了高速滾動地木桶,然後在被魔法硬化加固的桶壁上彈開,即使是少數銀色的破魔彈也不例外——這實在是一個悖論︰普通的鉛彈有足夠的動能破壞一般的木桶,卻無法對付魔法;破魔彈可以大大削弱魔法防御能力。但又因為過于沉重而沒有足夠的初速來支持它擊破木質的桶壁。
此外,高速滾動地物體可以彈開子彈的結論,也不完全是吝嗇的煉金術士為了哄騙大德魯伊而編造的謊言。火槍手的排槍攻擊在這些木桶面前依舊歸于無效,看著眼前似乎無法對付的怪物,連久經戰陣的索非亞也有了一絲心慌。頗有些地球一戰時代的德軍,在索姆河戰場上面對從未見過地英軍鋼鐵坦克的感覺。
當然,如果距離能夠拉近一些,以上問題就再也不是問題。無論鉛彈還是破魔彈都可以穿透這可笑的「盔甲」殺傷里面地狗熊。但是士兵視野中正在急劇變大的木桶,使他們根本沒有再次發射的機會。沒等指揮官下令,火槍兵就驚叫著自發地轉身後退,還沖亂了主要由教會騎士組成的後隊,精靈騎士毫不客氣地揮動利劍,割斷了這些冒犯者的喉嚨。交戰雙方還沒有接觸,精靈軍陣營中就倒下了一地尸體。
「展開力場牆!」
沒來得及後悔方才過早地下令開槍,索非亞就使出了絕招。最後幾個年輕地精靈法師撕開了珍藏的魔法卷軸,一道看不見的牆壁立即在陣地前十幾碼地位置上憑空出現,眼看就要同最近的幾只木桶撞上了!
「嗷嗷!」
一頭體型巨大的黑熊在木桶組成的洪流後面吼了兩嗓子。然後朝地面猛地拍了一掌,原本並無行跡的力場牆頓時金光閃爍,周邊的空間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隨即一切宣告結束,號稱能夠阻攔一切的力場牆被大德魯伊完全驅散。隆隆滾動的木桶群毫無阻滯地通過了已經消失的屏障。狠狠地向驚恐不已的長矛手們撞去。
「舉矛!」
兩軍相互撞擊前的最後一刻,如林的刺刀和長矛在數十碼長度的防線上先後揚起,在晨光中反射著淡淡的寒芒。如果它們將要對抗的是任何種族的重裝騎兵。面對這種極為古老但依舊非常有效的以步克騎戰術,想必有相當一部分騎士會被戳得渾身是洞,噴著鮮血狼狽地滾落坐騎吧。
但是,這次它們將要對付的敵人,卻是圓滾滾的又堅硬無比的大木桶,長矛和刺刀在高速滾動著的木桶表面紛紛打滑、彈開,很少有能扎進去的。而後在巨大的動能作用下,經過魔法強化的大木桶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坦克碾壓無助的步兵一般,直接從刺刀和長矛的主人頭上滾了過去,伴隨著恐怖的骨骼碎裂聲,將他們壓得不成人形。
即使有些家伙幸運地合力擋下了一只木桶,後面還有接二連三的木桶會跟著撞上來,這樣的沖擊力絕對不是普通人的臂力可以硬抗的,這些幸運兒最終依舊被無法承受的力量震倒在地,無奈地接受被碾壓成肉餅的命運。
仿佛燒紅的烙鐵伸進柔軟的黃油一般,古老的長矛陣在新出現的木桶集群攻勢前迅速融化、崩潰。還沒有變成肉餅的士兵紛紛丟下自己的武器,用各種語言發出了恐懼的喊叫,放棄了崗位向各個方向逃散。大德魯伊隨手釋放的恐懼術更是大大增加了他們逃亡的速度。
由于沒有預料到長矛陣這麼快就會完蛋,還在同潰散的火槍兵糾纏的教會騎士也在反應過來之前,被橡木桶組成的洪流沖得東倒西歪。平緩的小土坡所具有的那點可憐坡度完全無法阻止木桶的滾動前進,這一洪流很快就穿透了整個精靈軍陣勢,向土坡後方滾去。
「散開,散開!」被橡木桶組成的洪流沖到一邊,驚魂未定的索非亞竭力吼叫著,不過她的部下不用命令也四散逃開了,連她最為倚重的薛佛拉斯教會騎士也不例外。這些喪失了坐騎的騎士在木桶集群的洪流面前表現得也不比普通士兵好上多少。固然有不少騎士在亂軍中揮舞著自己受過神力護持的寶劍,將木桶連同里面的狗熊一起劈成兩半。但是也有許多連劍都來不及拔出,便被敵人的奇怪木桶碾翻,甚至自己人踩倒在泥濘中。
「早知道就用泥沼術或者油膩術了……不行,他們有個魔法相當高明的德魯伊。」索非亞注意到了木桶群中的大黑熊,這頭畜生正在用魔法飛彈、連環閃電甚至解離術屠殺著自己的部下,瘟疫女神塔洛娜的牧師貝克曼和他的手下試圖用神術和詛咒對付這畜生,結果統統被肥厚的熊掌拍得腦袋開花,血肉模糊地倒在雪地上。
「只要解決了這混蛋……」索非亞模出了一把瓖嵌著寶石和金線的精致魔法手槍,瞄準了維尼先生毛茸茸的肥大頭顱,可惜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年老體衰的她就被一個慌不擇路的士兵擠翻在地,手中的魔法手槍也高高地飛上半空,然後被一只狗熊驅動的大木桶碾進了凍土之中。
「該死的!」她恨恨地捶打著地面咒罵,但是毫無用處。她的部下依舊在木桶的滾動中潰散奔逃,時不時還被桶里跳出的狗熊撲倒在地撕咬得血肉模糊。
混亂的戰場上,到處都是精靈軍士兵恐懼的慘叫和狗熊們得意的嗷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