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晨風徐徐拂面,明媚的陽光折射跳躍,氤氳的霧嵐彌漫繚繞。微風吹拂,蔚藍的湖水漣漪陣陣;湖光粼粼,泛起雪山屹立的雄姿……從空中俯瞰下去,遼闊的月亮湖猶如瓖嵌在大地上的一塊巨型藍寶石,滋潤著這片寒冷干燥的貧瘠高原。
港口、農田、城市、鄉村、牧場,幾乎所有一切和人類文明有關的痕跡,都緊湊地聚集在了它的身旁。極目眺望,凡是遠離這片湖水的地方,都是了無生機的黃褐色荒漠,以及在外的黝黑山嶺。除了少數礦井之外,再也無法在那些地方找到任何人煙。
朦朧的朝陽剛剛升起,無數座印加城市就開始了這一天的喧鬧。主婦們挎著籃子和麻袋,和集市上的商販討價還價;漁民駕駛著用燈心草和蘆葦編扎的小船,開始撒下今天的第一張網;工匠掛牌開業,祭司焚香祈禱……盡管戰火正在這片高原的東西兩端同時燃燒,但是對這些生活在國土月復地的普通印加人來說,生活還是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最多也就是偶爾抱怨幾句物價的高漲,以及市場上各類商品的匱乏而已。
然而,這份難得的平靜安詳,也就只能維持到今天而已了!
因為,侵略者的血腥屠刀,已經架到了這些懵然無知的人們頭上。
蔚藍的天空下,一支小小地艦隊鼓足了滿帆,正以大約8節的速度。穿行在這片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遼闊水域上。墨綠的浪濤反復拍擊著干舷,濺起朵朵浪花,又變成一片片白色地泡沫,同樣迅速地落了回去。精致而醒目的綠葉軍旗。在每一艘戰艦的桅桿頂端高高飄揚。
這支精靈艦隊地規模並不龐大,只有六艘雙桅縱帆船和一艘三桅橫帆船,全部艦炮約一百五十門。總噸位不足一千噸。這麼一點微弱的實力,放到浩瀚地大洋上。不過是水上緝私隊的標準,面對任何一個中小國家的正規海軍恐怕都得躲著走。但是在這片只有蘆葦小船航行的高寒湖泊之中,卻已經是近乎于無敵的恐怖存在了。
精靈軍陸軍中將,剛剛逃出生天地丹尼爾抱著胳膊,站在最大的那艘三桅橫帆船上。悠閑地欣賞身旁地湖光山色。盡管時值盛夏,高原的晨風依然十分凜冽。吹到臉上感覺略微有些刺痛。不過,他的心情卻始終不錯,輕快得仿佛藍天上飛翔的小鳥。
船艦在浪花之間輕輕搖晃,裹挾著魚腥味的微風撲面而來。頭頂的天空一片蔚藍,映照著湖岸的翠綠蘆葦,簡直有如最上等的藍寶石一般。無邊無垠的遼闊湖面上,四處閃爍著金色和銀色的粼粼波光。雖然見不到水手最喜歡地海豚,但依舊有許多頑皮地魚兒從水中嘩啦一聲躍起,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珠……月亮湖地夏季清晨,美麗得令人心醉。
但是。丹尼爾腳下這支精靈艦隊。並不是千里迢迢來到月亮湖旅游觀光的,而是要給這片美麗的土地帶來災難和死亡!
「注意!注意!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沒有發現任何駐留艦隊和海防炮台的痕跡!」
伴隨一陣尖利的魔法蜂鳴術。旗艦上的望員大聲地叫喊著。隨即,這支艦隊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記鞭子,從悠閑的午睡之中猛然清醒了過來。
水手們開始吵嚷著轉舵換帆,火炮舷窗上的擋板被先後卸下,炮手們將一門門火炮拉出炮位,擦拭起了炮管內的污垢。那些剛剛獲救的陸軍人員,也自覺地輪著番兒傳遞起了彈藥,將它們從深藏于水線之下的火藥庫里一點點挪出來,很快就在甲板後面堆積如山。
「方向西南偏西,經緯度不明,具體城市名稱……丹尼爾閣下,您覺得這會是哪一座城市?附近的地形似乎完全和地圖上對不上號啊!」
一名白發蒼蒼的精靈海軍將領慢慢踱上甲板,一會兒抬頭用單筒望遠鏡眺望遠方的城市,一會兒又低頭審視起了手頭那張新近繳獲的獸皮地圖,但卻總是不得要領——印加人繪制地圖的水平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甚至沒有比例尺的概念。除了藍色的月亮湖和極少數幾座重要山脈之外,整張地圖上只畫出了無數個代表了城鎮的小圓點,並且在部分城市上標注了當地最著名風景的縮略圖,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這種粗糙的東西用來當作旅游圖或許還湊合,要是用來指導行軍,怕是鐵定得迷路。
「這個……非常抱歉,圖盧斯元帥閣下,我對此也不是很清楚。」丹尼爾搔著頭發說道,「要不您問問帕里斯上將怎麼樣?他的分析推理能力應該比我強一些。」
「不必了!連你這個當過外交部長的家伙,都看不懂印加人的鬼畫符,又何必來勞動我一個粗人?」帕里斯海軍上將拄著一對雙拐,掙扎著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在經歷過這樣一場生死邊緣的考驗之後,他的身體居然反倒是恢復了不少,已經不再時時都要依靠輪椅行動。
「元帥閣下,听說馬上就要炮擊土著人的城市了,是這樣嗎?嘶——」他的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臉上的表情一時間甚是扭曲,還發出了微弱的申吟聲。丹尼爾嚇了一大跳,趕緊扶著帕里斯來到船舷邊,隨便找了個貨箱讓他坐下。而精靈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圖盧斯海軍元帥也卷起地圖湊了過去,低聲地慰問道。「感覺怎麼樣,老伙計?是否還需要再進行神術治療?」
「呵呵,似乎沒什麼大礙,就是等它慢慢痊愈了。」帕里斯不以為然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同時略微活動了一下包裹在石膏中的右腿,「對了,您的艦隊還要炮擊印加城市嗎?似乎火力有些不足吧。」他回頭看了看組成整個艦隊地這幾艘小船。語氣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擔憂。
「只是順手而為罷了,如果遇到強烈抵抗。我是不會用這麼幾艘輕型戰艦和岸炮死磕的。」圖盧斯元帥淡淡地說道,同時把獸皮地圖卷起來,隨算弄清楚目標的名稱,「不過。這座城市似乎沒有作出任何防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城防工事都沒有……真是一匹最美妙地獵物了!」
隆隆的炮聲在耳畔回蕩。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遠方閃現,幾縷黑煙從城市里徐徐上升,在半空中匯集成了厚重地灰黑雲層。幾乎是頃刻之間,這座不知名的高原城市就陷入了毀滅地火焰之中。
蘆葦制造的小船在水面熊熊燃燒,港口附近的大片窩棚也被火勢引燃,居民被凌空穿梭的開花彈和燃燒彈嚇得抱頭鼠竄,即使隔著一片遙遠的水域,丹尼爾在船上還是依稀能聞到尸體燃燒地刺鼻焦臭味。而城市守軍的反擊實在是微乎其微——如果派遣水鬼前來炸船也算地話,否則就是一邊倒地挨打了——即便是這些勇敢的自殺性潛水員,也全都在水手們的排槍聲中喂了魚。
直到精靈艦隊轟擊完了所有被認為有價值的目標。開始起錨撤退的時候。艦隊乘員依舊沒有出現任何一例傷亡——這不是戰爭,這只是一場單方面的蹂躪和屠殺。
「昨天上船的時候實在是太疲憊了。居然忘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見戰斗已經沒有懸念,丹尼爾便回過頭來,對著圖盧斯海軍元帥千恩萬謝,「昨天傍晚的時候,如果不是及時收到了您的救援通告,我和帕里斯上將多半是要舉槍自盡以全名節,或者用自殺性反沖鋒來殉國了……唉,出征時地七萬大軍,到了最後居然只撤出了不到一百名殘兵敗將……」說著說著,他居然忍不住哀嘆起來。
「自盡以全名節?我還以為你打算要投降呢!」或許是經歷了生死患難,原本總是一臉憂慮地帕里斯居然學會了調侃,「對了,你和那個耐色瑞爾帝國的軍官似乎挺熟悉地樣子,什麼時候認識的?有了那個家伙照應,想必你就是進了戰俘營,也會過得舒舒服服的吧!」
您覺得我像是賣的嗎?就是因為和那個叫菲里的黑心混蛋認識,我才會死也不肯投降的啊!丹尼爾白了不知內情的海軍上將一眼,沒好氣地嘀咕著。但是,他又不敢把這種牽連範圍極廣,波及甚深的隱秘丑聞給說來——那簡直是王國政界大地震的源頭啊!
正當丹尼爾有些尷尬的時候,圖盧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道。
「丹尼爾將軍,七萬大軍的損失固然可惜,但這巨大的犧牲並非沒有價值。你們孤軍深入敵國月復地,給敵人造成了二十年來未曾有過的巨大傷亡。並且全靠你們調動了特庫姆塞的主力部隊,我軍才能順利進佔高原的門戶庫斯科城,雖然過程似乎不怎麼光彩……」
不知為什麼,圖盧斯很隱晦地撇了撇嘴,然後又接著說了下去,「更別說你們還徹底摧毀了時光神殿,讓那個偽太陽神就此休眠。這等直接打敗神明的戰績,就是再填進去七萬兵力也是值得的啊!」
他很感慨地說著,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幾絲贊賞。
「哦,對了。既然這里的城市防御如此疏松,我和這支艦隊將會繼續在月亮湖進行一段時間的炮火襲擊作戰。所以恐怕不能再護送你們返回了……」
圖盧斯猶豫了片刻,還是頂不住功勛的誘惑,打算留下來再撈一把,「當然,這絕對不會耽誤兩位的行程,我會安排你們換乘一艘航速最快的雙桅縱帆船。這里的印加人根本沒有辦法來對付正規戰艦,即便是只有一艘雙桅船,也足夠保護你們的安全了。兩位有什麼意見嗎?」
他貌似探詢地問了一句,丹尼爾和帕里斯趕緊忙不迭地點頭,「沒有意見沒有意見,一切都服從元帥閣下的安排……對了,我們應該回哪里去?找誰報到?」
「回哪里去啊……你們還是先去庫斯科城吧,西征軍的司令部已經遷移到那邊了。我這就用傳訊魔法通知他們一聲。」
圖盧斯略一思索,便開口回答,「呵呵,你們都是擊敗天神的英雄人物,我會提醒後方準備一場最隆重的儀式,用以歡迎兩位的凱旋歸來……記得千萬要玩得開心啊,這都是你們風餐露宿拿命換來的。」
听到這樣的好消息,丹尼爾和帕里斯互相望了一眼,全都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總算是可以和這幾個月以來的接連霉運告別啦!
但是,庫斯科城那邊的實際情況,似乎和圖盧斯的說法存在一定差距……「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踏在焦黑破爛的木質棧橋上,望著這座剛剛開始飄揚起綠葉旗幟的廢墟城市,丹尼爾和帕里斯兩位將軍一時間目瞪口呆。
沒有鮮花,沒有彩旗,沒有歡呼和樂隊。在庫斯科城碼頭上等著他們這艘孤零零的雙桅船的,只有一名滿臉陰沉的軍法官和兩輛囚車,以及一大隊全副武裝的精銳憲兵!
「……以西征軍前線總指揮官的名義,皇家陸軍元帥克魯澤侯爵特此宣布︰查陸軍中將丹尼爾、海軍上將帕里斯,剛愎自用,應戰無方,于時光神殿前線喪師七萬,兵敗辱國。且貪生怕死,拋棄部屬獨自逃竄,嚴重違反軍法,故就此下令將此二犯免職收審……待驗明正身之後,即刻收押,擇日開庭審判!」
那名軍法官態度倨傲地念完了克魯澤元帥發布的免職收審令,然後便得意地展示了一番手中的卷軸,「好了,兩位閣下,你們應該都已經听清楚了。請不要作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乖乖地跟我們走一趟吧!」
和免職收審令一同展示出來的,還有將近一個軍團的龐大兵力,在天空中來回盤旋的兩條青銅龍,以及上百尊野戰炮的黝黑炮口……面對如此夸張的壓倒性武力,丹尼爾和帕里斯只能束手就範半個小時之後,坐在潮濕腐朽的草堆上,面對著粗瓷破碗里那幾塊已經發霉的黑面包,望著四周陰森的鐵柵欄和石壁,丹尼爾和帕里斯兩個難兄難弟交換了幾個眼色,不由得相視苦笑。
「唉,看來咱們這陣子的霉運還沒完……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從地獄跳進天堂了,沒想到卻是剛剛從一個地獄里跳出來,卻又跳進了另一個地獄……克魯澤元帥……他到底打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