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老黑龍福爾摩斯興致勃勃地指揮著油漆匠給自己進行梳妝打扮,以迎接那場仿佛三流喜劇片一般的結婚典禮時.距離他數百里之外的一座城市中,也在舉行著一場盛大的慶典——不過,在那里上演的,是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恐怖片……
月亮湖南岸,王室直轄領地,港口城市蒂華納科
耀眼的陽光下,這座印加人最大的城市正處于一片歡騰之中。
伴隨著一陣陣悠揚的號角和激烈的鼓點,高山之王特庫姆塞戴著造型夸張的五彩羽毛頭冠,在一群盛裝衛士的前呼後擁中從城堡的門口出來。他先是站在門口向所有人揮手示意,然後便緩緩走向了城市中心那座塵封已久的金字塔祭壇。
金字塔前方的巨大廣場上,此刻已經擠滿了人。為了觀看這場罕見的盛典,蒂華納科城的15萬居民幾乎傾城而出。一面面鮮艷的黑鷹軍旗在廣場四周迎風招展,身穿銀色鎧甲的士兵手持斧槍和長矛,竭力維持著廣場上紊亂的秩序。小販推著裝滿飲料、水果和糕點的小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叫賣。樂隊賣力地演奏著古老而神秘的宗教音樂,卻總是被浪潮般的嘈雜聲所淹沒。
在鼎沸的人聲中,特庫姆塞臉色莊重地登上了金字塔的小平台。看到君主的華麗儀仗,所有的印加人很快都漸漸安靜下來,特庫姆塞在心中對此非常滿意,但他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不變,只是徑直來到鋪設了獸皮的御座跟前,眯著眼楮坐了下來。
已經落成近五個世紀地古老金字塔。在陽光下顯得無比雄偉,紅褐色的外表仿佛依舊浸透著干涸的血跡。自從二十多年以前,特庫姆塞登基稱王以來,在他的直轄領地內就基本廢止了殘酷野蠻的大規模活人祭祀。這座曾經被人血澆灌的金字塔也漸漸荒蕪,甚至變得雜草叢生,班駁剝落。
直到最近幾天,蒂華納科城的金字塔才被倉促地整修一新。以迎接新一輪地殘酷殺戮,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屠殺——此刻,長長的俘虜行列,已經從金字塔的腳下一直延伸到城外,排起了一條足有幾公里的長龍。在這些俘虜之中,有一部分是在時光神殿戰場上俘獲的精靈軍,但更多的則是近幾天捕獲的本民族叛亂者,總數恰好為六千人。以討好某個患有數字六強迫癥地尊貴存在。
全副武裝的上千名印加禁衛軍,面無表情地持槍押送著這些即將淪為祭品的可憐蟲.而那些預先服用了麻痹藥物地祭品們,則被繩索和木棍串成長長的一列。表情冷漠地等待著命運的降臨。一百多名光腳紋身的印加祭司和女巫,精神十足地在俘虜隊列中間跳來跳去,一邊搖著小鼓與鈴鐺手舞足蹈、高聲呼喝,一邊用染料七手八腳地將祭品涂抹成藍色……這是從瑪雅人那里傳來地風俗——神明喜歡藍色的禮物。而舞蹈則能激發人的情緒。在將祭品押上金字塔之前,都得要這樣鬧哄哄地折騰一番,以活躍氣氛。
隨著這些用來獻祭的家伙被押送上金字塔,廣場上的人群再一次激動起來,但高據御座之上的特庫姆塞,此刻的眼神卻是異常黯淡。
作為一個接受過完整地外來文明教育,精通多國語言地開明君主。他一點都不喜歡殘酷野蠻的活人祭祀。在這個列國征戰地混亂年代。單純的屠殺俘虜並不是什麼大不了地事情。但要是把它當作一項盛大慶典來辦,而且使用的還是那麼野蠻變態的殺戮方式……一想到這里。特庫姆塞就感覺肚子一陣蠕動,幾乎要嘔吐出來。
自從成為這片高原的主宰之後。他就努力想要改變這種殘暴嗜血的落後風俗,主要目的倒不是為了什麼人道主義,而是出于經濟方面的考慮——印加人生活的區域普遍地廣人稀,勞動力很是金貴。稍微殺幾個俘虜用來祭祀倒也罷了,但是一次殺上這麼多……也實在太浪費了吧!別拿戰俘不當勞動力啊!如果都拿去孝敬神明了,礦山和農莊的苦工從哪里來?
更何況,印加人的情況和瑪雅人以及阿茲特克人完全不同,並不信奉嗜好血食的羽蛇神庫庫爾坎。身為外來戶口的太陽女神阿曼納塔,根本就沒有接受血祭的習慣。而各部落的圖騰其實大多胃口很小,活祭品供奉得太多也消化不了,只能是白白浪費。
所以,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特庫姆塞一直壓制著活人祭祀的進行,即使不可能禁絕,也要盡量縮小其規模,並且由公開展示逐漸改為暗中活動……但是,眼下自己窮途末路,有求于人,不得不捏著鼻子開上一回歷史倒車了。
更要命的是,為了暫時掩蓋這一不光彩的合作,這次盛典是托名祭祀王室的神聖黑鷹圖騰來進行的,而他這個君主本人就是神聖黑鷹的大祭司,待會兒還得親自操刀……
特庫姆塞幽幽地嘆息了一聲,從俘虜行列中收回目光,回頭望著跟隨自己一起前來的紅衣少女,「阿芝莎,開始吧!」他輕聲呼喚道。
臉色蒼白的少女听到之後,連忙從侍衛手中接過一個用人頭蓋骨做成的描金酒盞,顫顫巍巍地端到父親面前。特庫姆塞苦笑一聲,把手指伸入盆內,然後抹在額頭和臉上,蒼老的面容頓時一片血紅。
阿芝莎公主舉起酒盞,將里面剩余的鮮血使勁灑向金字塔的台階,幾位高大的祭司隨即敲響了蒙著人皮的巨鼓,廣場上涌動的人群頓時再一次鼓噪起來。
特庫姆塞從寶座中站起身來,登上金字塔正中央那座玉石打磨的古老講壇——這好象是一個通例,凡是長期實行城邦制度的國家,都非常熱衷于演講——他沒有迫不及待地開口,而是優雅地側著頭。以凜冽地目光掃視著萬頭涌動的廣場。通過一個從祥瑞號上順來的魔法鏡象儀,他的面容被放大了數百倍,然後投射在金字塔上方的虛空之中。那銳利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的內心刺穿,以至于目光掃過地地方,人群都不由得安靜了下來。
粗看起來,特庫姆塞陛下並不是什麼特別耀眼的人物︰中等個子、花白頭發、身材瘦弱、脊背微微傴僂……但是,如果細看他的面容。就會發現其臉部線條之堅毅,甚至能夠讓人心生畏懼!而那雙略帶渾濁的黑眼楮里,充滿了征戰四方的威武與無畏,笑看風雲的優雅和堅強,似乎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滄桑與落寞……
這就是聞名遐邇的高山之王,縱橫新大陸沙場地不死鳥,一個從某種意義上講已經被神話了的人!即便他眼下正處于人生低谷,從外表看依然是那麼的英武。那麼地頑強,那麼的充滿魅力,仿佛天生就帶著一副領袖風範!
「諸位!」特庫姆塞用一種悲戚的聲調開始了他的演講。幾個儲存了擴音魔法地晶石一起發動,將他的話語放大到全場清晰可辨,「這是一個悲哀的年代!旱災和蝗災摧毀了我們的莊稼,強大的侵略者正在步步進逼。可惡的叛徒們在後方興風作浪,而我們偉大的太陽女神英提(阿曼納塔地化名),也在敵人地卑鄙偷襲下陷入了長眠!」
廣場上的人群紛紛低頭不語,對于近期以來形勢地惡化,他們也都是有目共睹。光是精靈艦隊在月亮湖上的橫行騷擾,就讓這座高原上最大地商業城市幾乎陷入了蕭條和癱瘓之中,連港口的搬運工都開始大批失業了。
「但是。請大家不要害怕!我始終認為。我們的戰士依舊勇敢!我們的人民仍然堅強!」
將諸人的神色收歸眼底,高山之王微微嘆息著。原本那略帶沙啞,質地仿佛純金一般清亮的音色。也隨之愈加高亢起來,「只要我們能夠團結一致,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只有驅逐外敵,消滅叛徒,才能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自由和幸福從來都不是靠別人賜予的,更不是全無代價的!為了這個國家和我們的後代,讓我們抱著必勝的信念,勇敢地繼續戰斗下去吧!」
沒有理會廣場上山呼海嘯般的喧囂聲,特庫姆塞進一步提高了音量,「現在,把那些罪惡滔天的侵略者,以及藐視民族生死的叛徒都帶上來,接受神的懲罰吧!願這些鮮活的血液,能夠升華神的榮耀,堅定我們的意志,保佑我們從危難中得到拯救!」
演說完畢,他略微清了清嗓子,然後撫摩了一下食指上戴著的精金璽戒,口。伴隨著閃耀的五色光芒,那頭仿佛精鐵鑄造般威猛的神聖黑鷹頓時憑空撲出,在金字塔的上空盤旋幾圈之後,穩穩地落在塔頂小神龕的尖頂上。此刻的黑鷹神態威風凜凜,嘶鳴聲清冽悠長,看起來和往常一樣頗具皇者氣派,廣場上登時又是一片歡聲雷動。
在這個亂紛紛的當口,幾名據說剛從熱帶雨林地區過來的陌生祭司匆匆奔上金字塔,手持各種法器在特庫姆塞面前排列成陣勢,同時念頌咒文。淡淡的黑色霧氣隨即在金字塔頂端彌漫,強大的魔法波動蕩漾擴散,不多時,一個黑色的六芒星魔法陣便以剛才的玉石講台為中心,在虛空中漸漸成型。閃耀的魔法靈光在陣型上流轉跳躍,仿佛黑夜中的點點繁星。
面對這一奇特的景象,金字塔下的民眾紛紛伏地祈禱。但特庫姆塞只是站在旁邊冷眼旁觀了片刻,接著又面無表情地從一名老祭司手里接過一柄古老的黑耀石匕首,然後徑直走向沿著台階一直延伸到金字塔頂端的俘虜隊伍中,將最前頭的那個家伙給揪了出來,
「現在,我宣布祭祀正式開始!願這些血肉能夠滿足神明大人的胃口,祝福我們的民族更加興隆吧!」
說完,他雙手舉起匕首,對著躺在玉石講壇上的祭品狠狠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