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 一百零一、名將一去不復返(中)

作者 ︰ 老老王

一百零一、名將一去不復返(中)

一百零一、名將一去不復返(中)

因此,在聚兵奈良鼓噪鬧事的佛寺僧侶,和坐困大阪的舊幕府殘部之間,一向是既有合作又有斗爭,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斗爭的成份遠大于合作,此次能夠聯手反抗朝廷,幾乎可以說是純粹出于偶然——因為御座上的這位仁孝天皇實在是做得太瘋狂了,居然要從經濟和信仰上同時掘掉佛教寺院的根基!

如果換了一位較為理智和保守的新天皇上台,這些和尚們多半又會繼續保持與皇室的一貫親密關系,有意無意地與幕府這樣的世俗統治者展開隱性或顯性對抗……

鑒于以上的這些恩怨紛爭,三井銀次對奈良方面的這些「友軍」,在觀感上實在是很復雜——既忘不了過去的種種仇怨,還要提防他們在事後翻臉不認人,偏偏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枚自從全面開戰以來,能夠讓己方徹底扭轉惡劣局勢的最大砝碼,在無謀的混亂內斗之中悄然泯滅……

「……所以,為了大局起見,我們在這個時候還得去拉他們一把!」

談到這里,三井銀次不由得嘆息著攤了攤手,「……雖然我國佛寺一向的政治態度,都是親近朝廷和皇室,但奈良和大阪畢竟相距不遠,那里的虛禪、空幻等幾位住持長老,也和在下多少有一些交情,幕府和商團內的一些高層人員,還在奈良城立有自己家族的菩提寺……所以,那邊就邀請我們派出重要首腦過去當調解人,盡量平息此番事端,好避免這場毫無意義的火並。」

「……嘖嘖,真是不想替這些光頭賣力氣啊!罷了,我還是這就去跑一趟好了,反正路還不算太遠。」

佩里提督只是歪著腦袋略一思忖,就迅速做出了決定。

而幕府首席老中三井銀次則是在一時間大驚失色。

「……這……佩里提督,您這又是何苦來哉?此等微末瑣事,只需讓在下這等老朽去處置即可,提督閣下您還是安心操勞軍務,坐鎮防守大阪城為上啊!」

「……嗯……怎麼說呢?並不是我信不過您,尊敬的三井銀次先生。但閣下畢竟還是這個國家的臣民,在名義上需要服從皇室和神佛的命令,萬一那些和尚還有豐仁院法皇鬧德太厲害了,您屆時很可能會鎮不住場面。至于派遣其他人去調停,則地位又會更低,說不定連肯好好听他們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我卻是來自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不管是對法皇也好,佛祖也好,都沒有什麼天然的義務與職責,完全可以在言辭禮法上無所顧忌……要是他們還敢無理耍潑,甚至喪心病狂,企圖對本官不利的話……」

佩里提督虎目一揚,頗為堅定地堅持說,「哼哼,本官縱橫遠東三十年不敗的威名,也不是白來的!」

「……這個……嗯……提督閣下說的沒錯,嗨,此次奈良之行,就都拜托了……」

三井銀次接著又遲疑了片刻,但仍舊不得不承認佩里提督剛才說的句句都很在理,他自己前去調停多半會束手束腳,恐怕遠遠達不到最理想的效果,「……在您回來之前,我會盡力守護住大阪城的,還請提督閣下一路小心,務必早去早回。眼下您尚有重任在肩,縱然最終未能成事,也不要輕易以身犯險啊!」

「……知道了,我在那邊會盡量注意小心的。」

對于盟軍首領的善意提醒,佩里提督只是不經意地擺了擺手,「……待會兒我就吩咐艦隊加緊準備一下,挑選出三艘目前狀態最理想的快速巡洋艦,明天一早就起錨出航!」

背對著逐漸黯淡的暮色天穹,耐色瑞爾帝國遠東艦隊司令官兼遠東殖民地事務總督,加爾盧司?杜堊登?佩里海軍中將略微傴僂著身軀,緩緩走下了天守閣。對于此次前往奈良的調停之旅,以及在此期間的大阪城防務,他還有很多很多的工作需要預先安排和準備。

然而,此時佩里提督還並不清楚,這將是他六十年輝煌人生之中最後的一段旅程!

——怒海揚帆,名將一去不復返……

又一位偉大英雄的凋零,至此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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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濱海地帶的大阪港到內陸盆地的奈良城,原本不過只有四五十里路程,而且沿途多為平原地貌,自古就修築有被維護得相當良好的寬敞大路,商旅香客往來頻繁,陸上交通相當便利。

然而,這種狀況放到如今,都早已是老黃歷啦!

數萬蝗蟲般毫無秩序的亂兵流寇,從京都方向席卷而來,直逼大阪城下,沿途的一切村鎮市集,皆被屠戮成了鬼域廢墟,甚至一把火燒成了白地。無論是道路之上、村落之間,還是田野之中,幾乎處處都有賊人在提刀橫行,明火執仗地搶劫、殺人、縱火或**。

劫後余生的當地百姓,不得不趕造兵器,結寨以自保,在竭力抵御匪兵的同時,彼此之間也在相互廝殺、爭斗不休……連接大阪和奈良的幾條大道,全都早已不能安全通行了。

雖然若是在大阪城集結一支精悍的突擊隊,那麼打破城郊那條松松垮垮的封鎖線,強行通過這片血腥的混亂之地,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必然由此而帶來的大量兵員折損,卻是佩里提督絕對不願意承受的。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佩里提督不得不選擇了一條非常坎坷的迂回路線。

首先,從唯一安全的海路離開大阪港,前往東南方暫時相對安穩的紀州藩;然後,在前不久剛剛覆滅了幕府艦隊的熊野灘登陸,前往和歌山城補充給養,順便收集一下最新情報;最後北上翻越綿延一百多里的崇山峻嶺,從南向北前往位于山區盆地的佛教古都奈良城……基本上就相當于兜了好大一個圈子。

更糟糕的是,佩里提督在這一路上可走得很不太平——從大阪出航時的三艘快速巡洋艦,有一艘在熊野灘不慎觸踫沉船導致傾覆,水手乘員死傷達數十人之多;登陸之後不久,又發現在和歌山城的郊外,居然正有一幫半兵半匪的倒幕志士在立寨對峙,雖然城外總共只有三百多名烏合之眾,但守城的至少上千名藩兵,卻根本不敢主動出擊討敵……結果還是由佩里提督親自組織隨行衛隊,從外圍發動猛烈進攻,幾個沖鋒就打跑了這幫雜牌暴徒,這才總算得以進城歇口氣。

接著,在和歌山城的天守閣內,通過那位驚魂未定的藩主大人之口,佩里提督又听到了一個更加糟糕的壞消息——在連續五天高度緊張的武裝對峙之後,遠征而來的比睿山精銳僧兵終于失去了耐心,與奈良的本地僧眾爆發激烈沖突,並且大獲全勝,之後又縱火燒掉了奈良市區的部分街道民居,以及奈良東大寺的山門和一處偏殿……幾萬光頭和尚們的全面大內訌已經一觸即發!

听到這般噩耗,預定前去調解沖突的佩里提督頓時再也坐不住了,匆匆索要了一些糧草和幾名向導,基本沒怎麼休整,就強行驅使著還很疲憊的士兵們,再次踏上了前往奈良的道路。

——這是一段相當艱辛的山地越野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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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晨出發的時候算起來,大概已經有六個小時了吧!

眯眼望著天空中明顯西斜,但依舊毒辣的太陽,加爾盧司?杜堊登?佩里海軍中將在心中估模著計算道。

此刻,他正騎在一匹顛簸的小毛驢背上,晃晃悠悠地一顫一顫,盡管很想要掏出懷表來看一看時間,但是在鼓鼓囊囊的軍裝口袋里模索一會兒之後,佩里提督就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耐色瑞爾帝國海軍將官服的口袋很小,此時又已經被卷煙、鑰匙、火柴、糖果、微型羅盤、地圖手冊和解暑藥丸等一大堆小玩意給撐得滿滿的。如果不想讓這些小東西被拖拽著掉落出來,並且骨碌碌滾到山下再也找不回來的話,那麼最後還是不要在顛簸起伏的驢背上隨意亂翻口袋了……

更何況,他也不記得自己昨天究竟有沒有給懷表上過發條了……年紀一大,這記憶力就衰退了啊。

當然,即使不去看懷表,佩里提督也能從天色大概推測得出,他此次出行的隊伍︰兩百名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士兵,以及五十多名隨行的文員、軍醫、廚師和翻譯,還有紀州藩友情支援的一百多名苦力挑夫,自從離開昨夜扎營的荒廢驛站以來,已經沿著這條該死的山間破路前進了至少六個小時。

由于難以征集到足夠數量的代步牲畜,而在如此崎嶇坎坷的狹窄山路上,也根本無法行駛任何車輛,除了年邁體弱的佩里提督能夠騎上一匹毛驢之外,其余官兵都必須背著沉重的行李裝備自己步行,而那些挑夫則要運輸全軍的糧食、營帳和炊具,甚至時常還得在起伏傾斜普遍超過四十度的山路上,和筋疲力盡的騾子們一起拖拽四門三磅青銅野戰炮……結果自然是人人都累的汗流浹背、氣喘如牛。

依舊十分毒辣的初秋烈日下,這些長期以來習慣于坐船行動的海軍陸戰隊將士們,不得不拖著因為過于疲勞而有些松散的隊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陌生的山道上。他們腳上套著不適合走山路的黑色長統皮靴,早已被樹枝草葉刮得滿是劃痕,踩在干燥結實的碎土上,發出喀拉喀拉的單調噪聲。

在令人昏昏欲睡的行進途中,有時還會突然傳來「砰」的一震,隨即便是崩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土石草木,裹挾著彌漫的煙塵瑟瑟滾下,把後面的倒霉鬼們折騰得灰頭土臉,激起一陣有氣無力的怒罵——那多半是因為前邊有誰不慎踹到了大塊的石頭或樹根……

當兩天之前,從紀州藩和歌山城出發的時候,這些剛剛在和歌山城郊外輕易取得了一場漂亮勝利的士兵們,雖然對未能得到休整而有些怨言,但也還能保持著昂揚的士氣,一路唱起軍歌、跨著大步,並且眉飛色舞地談笑風生,吹噓著自己的英勇善戰和對手的不堪一擊。

而到了現在,在這條杳無人煙、崎嶇險峻的漫長山路上,他們的所有精力已經被一點點消磨殆盡。各種嘈雜聲漸漸停息下來,沒有人還有力氣說什麼閑話,更沒有哪個傻瓜繼續唱軍歌,連本地挑夫們也沒有了吆喝號子的余力,隊伍中只剩下一雙雙軍靴踩著砂石所發出的細碎雜音,以及毛驢脖子上有節奏的鈴鐺輕響,幾乎要被顛散架的炮車輪子在一路上吱嘎直響,缺乏潤滑油的車軸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所有這一切沉悶的雜亂聲響,毫無章法地混合在一起,最終營造出一片單調的、無趣的、令人困倦的微妙旋律,再配合上燥熱的陽光、經常沒有絲毫流動的悶熱空氣、以及永遠在所有人身邊彌漫飛揚的塵土……結果讓隊伍中每一個人的疲憊,仿佛都被無形地放大了許多。

尤其是在從今天早上開始,全軍已經拖著大炮輜重連續行軍六小時以上,卻還沒有休息,沒有開飯,連飲水都供應不上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越走越沒精打采,體力消耗已經瀕臨極限,而從背後望向隊伍前列騎著毛驢的佩里提督的目光,也已經是從最初的羨慕,之後的麻木,在向著最新的怨憤發展了……

「……跟上!跟上!今天至少要趕到能看到奈良城的地方,才可以扎營休息!」

隱約感到背後傳來的陣陣惡意,佩里提督的嘴角綻開一絲無奈的苦笑,但還是硬著心腸用沙啞的喉嚨向後面傳令,頓時又激起了一片低低的抱怨聲和嘆氣聲。

才吼了幾嗓子,這位衰老的名將就感到一陣發燒般的燥熱,趕緊解開領口,拉起袖子,可惜軍服內的整件襯衫都已經濕漉漉地粘住了身體,而在外的皮膚被山風一吹,剛淌出的熱汗立即就凝在臉上和手上,最後弄得黏糊糊緊巴巴的,當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小伙子們,難道你們以為我就不想休息了嗎?我這把老骨頭可是遠比你們更經不起折騰呢!

回頭望了幾眼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躑躅前進的部下們,佩里提督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在心中如此自嘲著,以驅走腦海中越來越強烈的睡魔。

事實上,如果不是被逼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老人家也不喜歡像這般挑戰體能極限。

但在听說北面比睿山方面的領軍人物,居然是那位素有瘋狗之稱的安國寺長卿大僧都之後,佩里提督就隱約感到這事情要不妙了,而且還很可能是拖得越久、麻煩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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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比睿山的這位安國寺大僧都,法號長卿,乃是當今仁孝年間最有名的大惡僧之一。原本乃是一介放高利貸的缺德商人,常有逼死人命之舉,在業界以心狠手黑而著稱。後來繼承其叔父的安國寺住持之位,繼而又賄賂收買朝臣權貴,謀得大僧都之職,更是借著寺院特權胡作非為,把佛門清淨地鬧得烏煙瘴氣。

這位安國寺長卿大僧都身材胖大,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模樣,生性卻是極為貪財,自上任以來,先後假收數百女弟子群聚yin樂,又驅使僧兵強佔民田,並私設關卡大收買路錢,甚至派遣僧兵扮作盜匪,暗中劫掠過路商旅,綁票越貨,結果數年間便積財巨萬,豪富一方。

今年初春,幕府發兵十五萬討伐長州叛亂,軍費開支浩大,京畿之地又鬧饑荒,實在無力賑濟災民,于是京都奉行所便派使者持書上安國寺募捐,請安國寺長卿大僧都拿出個一兩萬貫,充作糧款賑災。

本來這點錢對于安國寺來講,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偏生這位大和尚生性吝嗇,全無一絲慈悲心腸,居然對賑濟之事一毛不拔,堅決不允,胡說什麼︰「……這天下只有俗人給廟里送香火錢的,豈有官府化緣到廟里的怪事?若要和尚交出寺中財寶,除非如來佛祖顯聖,與灑家放對贏了!」

臨到末了,甚至還把京都奉行所派去的使節亂棒打出,讓一眾僧兵推下山門,跌了個頭破血流。

幕府奉行官聞訊大怒,立即發兵兩千討伐安國寺,不想安國寺方面居然亦點集精壯僧眾,湊齊八百兵馬,各執薙刀禪杖、弓箭火槍,也沒有籠寺自守,而是氣勢洶洶地下山迎擊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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