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空中強制拆遷（6）
一百六十三、空中強制拆遷（6）
當橫濱租界在浮空城的橫行掃蕩之下，陷入一片絕望的戰栗之際，浮空城的地下控制室內，同樣也是呈現出一片雞飛狗跳、哀聲四起的糟糕景象，其悲慘程度，比車禍現場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我的腿我的腿被夾住了誰來幫幫我？」
「……來人啊快來人啊諸神在上康布羅納中尉剛才從通風口摔出去了，眼下正死命用手摳著鐵柵欄呢看起來似乎堅持不了多久……有誰能快點去拉他一把？」
「……那你自己為什麼不去把他拉上來？」「……我這不是大腿被夾住了嘛誰來拉我一把？」
……
「……牧師，牧師，瓊恩上尉剛才被彈上天花板撞破了頭，請您快來幫他治療一下」
「……見鬼治療藥水瓶被砸破了還和朗姆酒混在了一起……不管了，湊合著澆上去吧」
「……嗷嗷嗷嗷痛死我啦牧師你給我用了什麼該死的玩意啊？」
「……我的新發明，混合了50%酒精的治療藥水，既能殺菌消毒，又能促進傷口愈合，順便還能讓傷員保持清醒……喂喂，你怎麼了？別睡過去啊傷口還沒處理完呢」
「……這個……牧師，瓊恩上尉似乎是痛得暈厥過去了……」
……
「……立即停止移動給我上升快上升啊摩洛克你這傻蛋到底要我把命令重復幾遍？」
「……我知道，羅伯特將軍。可是……魔力操縱台本來就一直卡在原地上升的檔位啊但這浮空城就是不听使喚地往下掉……哦剛才又撞上了什麼了？害得我咬到了舌頭……」
「……真是一幫沒用的傻蛋，我來看看……嗯？這水晶球里面的魔力符號，還真的顯示是在上升……難道是安裝人員粗心大意把線路接錯了？又或者這個附贈的廉價貨色本身就是疵瑕品？」
「…… 里啪啦……刺啦」
「……可惡是誰忘了熄滅油燈？這下都翻倒在行李上起火啦能動彈的人都快點過來滅火啊」
……
在地板傾斜至少三十度的浮空城控制室內，此刻正是一副天塌地陷般的混亂景象。
這間原本就裝修得十分粗糙的地下密室，在經歷了一番堪比高空蹦極跳的劇烈顛簸之後，更是變得仿佛被人踩了一腳的破爛紙箱，牆壁歪斜變形，天花板破碎坍塌，地板翹起開裂。
至于里面的諸位官兵，則是淪為了破紙箱里被踩爛的碎雞蛋……一個個全都頭破血流地背靠著牆壁，癱倒在傾斜破損的地板上直哼哼，其中最倒霉的幾個，甚至已經重傷不治斷了氣。還有幾個不幸從門洞翻滾出去的家伙，眼下更是很可能成了自由落體，並且以肉餅或肉醬的形式摔落到了地面……
幸好，那台高速運行之中的魔力操縱台，還在有規律地流動著忽明忽暗的魔法靈光——否則就真的是什麼都完了，甚至連遺書也別想留下——因為不管他們將遺言記錄在什麼材料上，都會慘遭密瑟能核爆炸之後的狂暴沖擊波沖刷洗禮，輕而易舉地被抹銷得連渣子都不剩……
剛剛被傳送上來的心靈術士羅伯特將軍，頭上裹著還在滲血的繃帶，正氣急敗壞地連續敲擊著作為中樞控制器的水晶球，不時還掏出小刀刮一刮水晶球和操作台得表面，或用手帕擦上幾下。
「……沒反應，還是沒反應仍然沒反應這種免費附贈的劣質貨色，使用起來還真是不牢靠……噢終于有反應了……什麼什麼？系統檢驗一切正常？浮空城仍在平穩上升中，目前已升至1500尺高度……你這到底是在坑爹還是騙鬼吶」
而在這位怒極咆哮的羅伯特將軍身邊，其余人等則是一派淒淒慘慘的撲街場面——有在劇烈震動中彈上天花板撞破了額頭的；有慘叫著飛出門洞並撞上牆壁變浮雕的；有掛在牆外苦苦掙扎的，有徹底跌出浮空城變成自由落體的；還有某個倒霉鬼的一條腿陷進了未完工的下水道，再也拔不出來……縱然是那些沒受傷的人，也都是緊緊抓著柱子或門框不肯放手，唯恐自己被下一波震顫給甩出去。
——這就是違規野蠻操作的可悲下場，尤其是在操作對象還沒有通過任何質量檢驗的時候……
————————————分——割——線————————————
事實上，每一座浮空城的設計修建，都是一項極其繁瑣而浩大的系統工程。
在整個修建過程中，施工人員必須需要保證成千上萬根管道、支柱、魔力回路的安全可靠，以及多則數百，少則數十處魔法陣的繪制正確無誤。甚至還要在實際施工過程中，隨時修正設計圖紙上的各類紕漏——每一座被削下來的山峰都是不同的，因此每一座古典版本的浮空城也都是不同的，無法重復套用成熟的技術圖紙，而是必須單獨重新設計……在紙面設計當中會出現一些錯漏，也是在所難免之事。
然而在很多情況下，在這幾千甚至幾萬個部件或結構中，只要有一兩處發生微小的錯誤，就會給整座龐大的浮空城帶來難以想象的致命災難。
因此，有關人員在浮空城施工過程中，必然要反復進行盤查檢驗暫且不說，即使是竣工之後，通常也需要花費幾個月時間，對浮空城進行各種復雜的調試，排除掉數以千計的各類隱患和缺陷，尤其是密瑟能核、魔力引擎、防護結界，還有小到煉金爐大到自來水的各類魔法設施之間，必然存在的種種干擾和兼容問題……並且在此過程中培養出一批合格的維修人員，甚至還要為這座浮空城編制出一份量身定做的使用手冊和搶修手冊，然後才能真正地升空出航，安排市民或軍隊搬遷入住。
但羅伯特將軍他們奪取的這座浮空城，卻才僅僅完成了不到一半而已，許多關鍵設備都沒有來得及安裝，而已經安裝的設備也從未進行最起碼的調試，屬于質量完全無保障的類型——操作的人又盡是菜鳥生手，而且還時間緊迫心急火燎……搞出問題乃是正常現象，而不出問題才是十足的奇跡
這就好比從汽車公司流水線上開出一輛半成品的轎車，直接駕駛上路；或者從飛機制造廠拖出一架未完工的飛機，直接升空起航……想必無論是怎樣老練的司機和試飛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嚇破膽吧
————————————分——割——線————————————
正如諺語所說的那樣，沖動是魔鬼，而急躁則是走向地獄的捷徑。
眼看著浮空城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大塊小塊的碎石悉悉索索地從頭頂上掉落，奪取了操作權的羅伯特將軍也越來越手忙腳亂，滾滾汗水順著鬢角潺潺而下，把堆滿灰塵的臉頰沖刷出一道道小溝。
而其他人在一開始或許還對法力更加高深的將軍閣下抱著幾分希冀，但是此刻看著自家上司似乎同樣無力回天，自然也就跟著越來越面如土色了……
「……上升上升快點給我上升啊」
紅了眼楮的羅伯特將軍雙手握拳，拼命捶打著已經完全失控的魔力操縱台，無比絕望地厲聲喊叫著。如果不是明確知道那種邪道招數在這里根本沒用的話，他或許早就劃開手掌朝水晶球上放血獻祭了……
在如此簡單粗暴的「修理」之下，水晶球先是變得忽明忽暗，接著便不負眾望地發出「啪啦」一聲脆響，徹底黯淡了下去，而整座魔力操縱台上流動的靈光，也隨即一起消失，順便讓整間石室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可怕黑暗之中……
——違規野蠻操作到了這等地步，終于是徹底玩崩了。
不過，室內眾人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絕望的驚叫，就已經感覺到身體突然一重，不由自主地歪倒在牆壁與地板上，甚至當場撞得鼻青臉腫。只是他們才剛剛申吟著從暈眩和痛楚中清醒過來，略微恢復了一點最基本的思維推斷能力，便被一陣瞬間爆發的強烈喜悅填滿了胸膛。
——在和地面樓房磕磕踫踫了這麼長時間之後，這座悲催的未完工浮空城終于開始原地上升了
遺憾的是，這些被命運折騰得七葷八素的可憐蟲，這一回同樣沒來得及發出欣喜的歡呼，壓在他們胸口的重力就驟然消失，讓這些毫無防備的家伙從地板上飄浮而起，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懸浮狀態，或者說是失重……隨即在幾秒鐘之後，狠狠地撞上了天花板，在迷惑與恐懼之中昏迷過去。
——事實上，如果他們能夠從外面的視野，而非幽暗封閉的密室內觀察浮空城的運動軌跡，就能發現這座巨石在剛剛向上竄起一截之後，就仿佛用盡了力量一般，以更快的速度猛地墜落下去。接著在撞上地面之後，又再一次朝天空開始了反彈和上升……
而身在浮空城之中的他們，自然也就成了鐵皮鼓上的跳蚤，隨著鼓槌的敲擊，彈起來又摔下去……直至被搗成一堆無法辨認的肉醬……
————————————分——割——線————————————
咚咚咚
伴隨著這一聲聲足以刺透耳膜、震破玻璃的轟然巨響，以及從浮空城表層邊緣碎裂墜地的無數巨型石塊，本來就已經飽受摧殘的橫濱租界，又進一步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災難之中。
嗯，其場面之荒謬和恐怖，讓早已經歷過無數囧人囧事的菲里.泰勒少將，也看得是咋舌不已。
「……這算是什麼意思？讓浮空城學兔子跳？還是把浮空城當成皮球來拍？那些偷竊者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一點吧」
他一邊透過兩位女黑暗精靈乳峰之間的間隙，遙遙窺視著龐大的浮空城在市區街巷之間蹦來蹦去，一邊忍不住低聲地嘀咕如此著，同時從內心深處，為地面上那些逃難市民深深地掬上了一捧憐憫之淚。
確實，隨著這座瘋狂暴走的浮空城，從空中破城槌進化為人造地震器，橫濱租界的毀滅速度也大大加快了——不僅是阻擋在浮空城運動軌跡上的房屋一律被推倒，就連距離浮空城還很遠的那些街區，也在可怕的人造地震當中相繼垮塌……像這種震源在淺表層的持續性地震，正好是破壞力最強的……
不光是市區內的房屋，甚至就連保衛租界的圍牆和堡壘，也在這從天而降的人造地震之中，接二連三地紛紛垮塌。好幾處城門和橋梁都搖搖晃晃地坍塌了下來，將來不及躲避的滿街逃難人群，統統掩埋在瓦礫堆中，一時間當真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當然，這種恐怖破壞力的作用應該是相互的，在這上百萬噸重量起起落落的過程之中，饒是以火山岩的堅硬程度，也吃不消如此瘋狂的折騰，因而導致浮空城本身也以同樣的速度，在迅速地崩裂、粉碎，乃至于凌空解體，從底部到頂部，都迅速爬滿了一條條急劇擴大的裂縫。
而那些從浮空城表面崩裂下來的巨石，也給地面的幸存者帶來了更大範圍的毀滅性災難，砸出了一個個血肉橫飛的隕石坑。哪怕是躲進了堅固的地窖，也難保性命無憂——論蘊藏動能和實際破壞力，這些動輒十幾噸重力的堅硬巨石從高空落下來，可是比什麼鑽地炸彈都要給力多了……
如果按照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恐怕要等到浮空城徹底破碎成漫天的隕石雨，或者密瑟能核承受不住這樣瘋狂的震蕩，一下子轟然爆發，這場毀滅性的飛來橫禍才能宣告結束。
但是，有很多意外總是在這種時候發生的……
————————————分——割——線————————————
「……噢，胳膊都要斷了，老子實在是受不了啦讓那條磨磨蹭蹭的老黑龍見鬼去吧」
在扛著兩只裝滿魔法引擎備用零配件的巨型鐵皮木箱，于粉塵彌漫、碎石攢飛的半空中堅持了將近一小時之後，久候接替者（老黑龍福爾摩斯）不至的巫妖奧沃，終于忍不住發出了悲憤的咆哮。
然後，在菲里來得及想出對策之前，奧沃就似乎用上了畢格拜巨力掌之類的法術，將這兩只單桅快艇大小的鐵皮木箱猛然擲出，然後劃出一道彎曲的弧線，重重地砸在了又一次從地面彈起的浮空城頂上。
緊接著，恰好反彈上升了到頂點，已經將余勢耗盡的浮空城，在這一沉重的撞擊之下，竟然失去了平衡，先是于空中微微一滯，然後便轟隆隆地順勢一個側翻，朝著港口碼頭的方向傾倒下來……
在壓翻碾碎了幾乎所有殘存船只之後，這座飽經摧殘的浮空城翻了個底朝天，以下大上小的初始山峰狀態，咕嚕嚕地沉沒進了港灣內的淤泥之中，最後只剩了約模十幾尺高的一小截，勉強還能露出水面，其余全都被海水淹沒，仿佛成了一塊不怎麼出奇的大礁石……
而更加令人如釋重負的是，在此足以嚇死人的瘋狂暴走全過程之中，浮空城內的密瑟能核都未曾被引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面對著這場戛然而止的大災難，菲里在略微松了一口氣之余，也感覺頭腦一片混亂。
「……呼，這就算完了？可這前因後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先是橫濱租界發生暴*，然後是浮空城被人潛入，接著就是這場驚天動地的浮空城瘋狂大暴走……或者也可以說是空中強制拆遷，因為整個租界都被這座學兔子跳的浮空城給折騰成了廢墟……」
思忖著己方陣營越來越悲催的處境，他忍不住苦惱地翻了個白眼，有些神經質地嘮叨起來，「……為什麼自從我來到這個國度，各種各樣的晦氣事情一直是沒完沒了？唉，最近這陣子就更不得了，先是大江戶八百八町被一場大火毀滅，接著橫濱租界又更加詭異地被暴走的浮空城震垮，然後浮空城本身也沉進海里自行毀滅了……那下一個將要毀滅的玩意又會是什麼？希望不要是我的祥瑞號浮空戰列艦吧」
「……這個……親愛的長官，在這里下一樣將要毀滅的東西，我想似乎能夠確定了……」
從背後抱住他的那位卓爾精靈女戰士，突然神色有些怪異開口說道。
「嗯？？」對于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語，菲里自然是听得一頭霧水。
于是，俯身倒騎在菲里面前，用豐滿胸部包裹住他的臉頰的另一名卓爾精靈女戰士，又緊接著做了進一步的說明︰
「……我們底下的這把飛行掃帚，似乎快要堅持不住了……」
嚓
話音未落，迷你版的空難事故便已發生。
菲里胯下這桿原本設計僅為單人騎乘的飛行掃帚，在被使用者違規野蠻操作，粗暴超載三倍重量達一個小時之後，終于不堪重負。在臨空一聲脆響之後，就此壽終正寢，從當中折斷成了兩截……也讓騎在上面的三個人，在這一瞬間統統變成了自由落體
「……哦~~不~~~羽落術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