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七、日落龍空山(上)
在帝都南京的西南方向,一片人跡罕至的崎嶇山脈深處,坐落著一座名叫龍空山的山丘。
在人煙稠密的江南各地,因為人類的大肆采伐和開墾,昔日的森林已經大片消失,變成了荒山或梯田。但唯有在龍空山一帶,卻依舊頑固地保持著原始森林的風貌,絲毫不為樵夫們的伐木斧所動搖。
因為,這座大名鼎鼎的龍空山,乃是一處空前慘烈的古戰場之所在,也是可止小兒夜啼的著名凶地。
三百年前,這里還不是什麼凶地,也並非被叫做龍空山,而是前朝皇家龍脈所在的天下第一等福地,名曰龍山。四周環境清幽,山明水秀,修築有無數祠堂殿宇,終年香火不絕,顯得頗為繁華熱鬧。
然而,在王朝的末期,朝廷官府與仙山修士們之間,為了爭奪這片中原沃土的至高霸權,爆發了一場曠古絕今的大決戰,連諸天神魔也被卷入,天下死者數以千萬計,戰局一時間空前慘烈。
到了這場全面戰爭的後期,因為修士們心冷如冰,殺人施瘟毫無顧忌,反而能夠通過「殺人證道」和「食人證道」之類的血腥邪法,來快速提升自己修為。而朝廷卻必須顧忌社稷民生,處處束手束腳,于是戰場上的局勢每況愈下,哪怕神明紛紛下凡助戰,也一個個被喪心病狂的殘忍修士們先後轟殺。葉子悠悠
眼看著遼闊的中原大地,就要淪為各地修仙門派割據稱霸的後花園,而天下的凡人黎民,也就要淪為奴隸。一心扶助朝廷的儒家門人,不得不拼著同歸于盡的危險,對囂張殘暴的修士們悍然發動了絕地反擊。
他們在前朝的龍興之地,也就是這座龍山之巔,設下了扭轉乾坤之陣,並且頂住了如夢初醒的修士們仿佛潮水一般的瘋狂猛攻,。隨後又通過法陣的引導,利用王朝的龍氣、天庭的神威、佛門的無上妙法,以及世間凡人對修真門派的無窮仇恨,一舉引爆了天下靈脈之樞紐所在……于是,整個中原大地從此進入了末法時代,天下修士因為靈氣一朝消散,霎時間盡成廢人,最終一敗涂地。
但前朝皇家的龍脈、祖靈,天庭的大批神明,乃至于整個中原的龍脈,也一齊為之殉爆毀滅
曾經是龍脈潛藏之地的龍山,因為地下的龍脈被引爆消失,靈氣就此一空,從而被易名為龍空山。
——這就是幾乎終結了中土修真時代的龍空山之役。
在此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當初曾經隕落了無數神魔、修士,爆炸過龍脈和靈脈的龍空山,因為昔年那場龍脈大爆炸的劇烈擾動,使得天地能量出現了嚴重紊亂,時常會有各種厲鬼、凶神、亡靈和怪獸出現,襲擊過路旅人和附近村鎮,或者無緣無故地電閃雷鳴,地動山搖,使得人人都對此地畏懼不已,望而卻步。
至于原本居住在龍空山一帶的人,更是早在三百年前那場曠世決戰之中,就已經被殺得干干淨淨。
于是,曾經是一方洞天福地的龍空山,就這樣慢慢變成了天下人如雷貫耳的超級凶地。
雖然隨著時光流逝,在三百年的漫長歲月過去之後,龍空山附近地帶曾經出現過的各種異象,已經漸漸消散和平息,但長年流傳的各種恐怖傳說,還是讓人們對此地感到毛骨悚然,不由得退避三舍。
多少年以來,除了某些特別有膽量的山野獵戶之外,很少有人會踏進這片受詛咒的可怕土地。
但是,在康德四年,或者說共和元年的初春時節,一支打著華貴的天子御旗,但外觀形象卻頗為狼狽的軍隊,在一路流竄之後,卻突然闖入這片罕有人跡的荒涼山野,打破了龍空山三百年來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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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草木叢生的平緩山坡上,代表舊帝國大金朝廷禁軍的九爪黃龍旗,正在迎風高高飄揚。
而在旗桿的旁邊,還矗立著一頂象征天子之尊的黃羅傘蓋,以及若干金瓜斧杖等皇家儀仗。
——這天底下的最後一支滿洲人兵馬,以及大金王朝的末代康德皇帝,如今就暫駐于此。
寒意料峭的初春山風之中,缺乏熱度的黯淡夕陽之下,成百上千名容貌憔悴、蓬頭垢面的滿洲白甲兵,正在這片平緩的山坡上席地或坐或躺,也不顧這山坡上既寒冷又潮濕,只是一心享受著這難得的休息。
自從大金朝廷被轟然顛覆以來,最近這連續一兩個月來,他們始終處于顛沛流離、輾轉征戰的艱難行軍之中,讓每一個人都深感疲憊不堪,變得又黑又瘦,傷痕累累。而身上的軍服號衣,也是積滿了層層污垢,還被樹枝草葉給擦損得仿佛敗絮一般,卻根本沒得替換,只能像叫花子一樣,勉強將就下去。
在山坡下的一條清澈小溪岸邊,隨軍的伙夫們已經點燃了篝火,架設起了鍋灶。每一口黑黝黝的大鍋內,此時都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水霧和氣泡。但真正往里面放進去的白米,看起來卻是沒有多少,而翻滾沸騰的水面之上,不管什麼樣的野菜、野果、薯蕷和蘑菇,倒是似乎都能找得出來。
另一邊稍遠處的小灶上,則用大鍋炖煮著兩頭剛剛宰殺的山羊,似乎是打算做一鍋羊肉湯——很顯然,僅有的這麼少一點肉食,頂多只夠一小撮軍官們稍微打打牙祭,尋常士兵怕是連一口湯也別想嘗到。
然而,就算是如此悲催的菲薄伙食,卻也引得一眾官兵們不住地吞咽著唾沫,時不時地朝著灶台的方向張望,昏黃渾濁的雙眼閃閃發光……整個兒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自從南京陷落,舊帝國土崩瓦解以來,這支最後的滿洲人軍隊,就再也不曾得到過像樣的補給了。
在最初的時候,無論是南下勤王的魏王完顏楚白,還是出京「西狩」的康德皇帝完顏德昭,在臨行之前都沒帶多少糧食,而是打算沿途就食,取用府縣官倉的屯糧——反正當時的安徽還在朝廷轄下不是?
然而,隨著各地相繼獨立或光復的文告傳來,尤其是在省城安慶守軍投降之後,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間,原本唯唯諾諾的安徽地方官員,就都紛紛挺起了腰桿。那位在鳳陽兵變之中被打到丟盔棄甲,只得潛伏流竄于兩淮鄉野的魏王殿下暫且不提,就連還在皖南四處躲避的康德皇帝陛下,也發現自己漸漸陷入了絕境。
——哪怕他打出天子旗號,甚至親筆書寫聖旨,也幾乎再也沒有辦法弄到一粒糧食。派去各縣催討糧秣的欽差四處吃癟,不是被當即關入牢房喂虱子,就是在毒打一頓之後給趕出來……
那些吃著朝廷俸祿的府台老爺和縣太爺,此時幾乎全都剪了辮子搖身一變,成了軍政府的長官。其中幾個積極性特別高的家伙,甚至還組織了一批團練偷襲御駕,企圖用皇帝的首級來當自己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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