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姻緣 第十二章 問心

作者 ︰ 布衣祺

沈墨瞳怔住,嘴里的果子一下子不嚼了。正好外面傳來敲門聲,一個中年女子恭聲道,「先生,早生貴子粥熬好了。」

葉修起身去開門,回來用托盤端著兩盅粥,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樣樣俱全。葉修笑著,用小勺舀了一口吹了吹放進自己嘴里,見沈墨瞳有些拘謹,言笑著道,「墨瞳兒快點趁熱吃了吧,你今天進食少,這粥正好補血養胃。」

那粥不但色澤明艷,還被熬得糯軟,熱氣騰騰散發著極濃郁的米香。沈墨瞳也確實餓了,見他已先開動,不由也欣然動手。

吃完一頓暖和和的粥,兩人似乎熟稔了。葉修喚人將餐具端下去,便吩咐眾人都去休息。

那,他們也該休息了吧?

第一次對女孩子來說,總難免忐忑羞怯。背對著葉修,沈墨瞳偷偷絞住手,不敢回頭看他。

他,會在後面摟住她嗎?會,親吻她,說溫柔動听的情話,抱她上床,熄燈解她的衣衫?

他的腳步漸近,沈墨瞳倒是冷定下來。洞房花燭夜,她為葉修妻,他該給她歡愉,他該被她取悅。

低著頭,嬌羞如酒。

她只待他的手,摟住她的腰,只待他貼著她的臉,低言寵笑,啄取芳澤。

不想卻是肩上被加了件厚外衣,葉修拉過她的手,說道,「墨瞳兒,來。」

沈墨瞳有點懵,葉修牽著她的手,出了門,外面清風拂面,朗月在天,不時有絢爛的煙花在夜空里綻放。

領著她拾階而上,直到閣樓的最頂端,再曲轉回廊,來到了一處清幽所在。

宛若小亭,四面厚重的圍欄,有修竹幽篁迎風掩映。木椅方桌,設置在正中偏東一隅,正逢月影斜落,桌前盆栽的花木被月光照得枝葉扶疏,斑駁可愛。

兩人對坐,夜風沁衣拂面,清涼怡人。

葉修道,「有些話,總得要說開,才能心無芥蒂地生活。我時日無多,和墨瞳兒之間,我不想猜,也不想被猜。」

沈墨瞳低頭,咬住唇。葉修很是親善溫和地笑言,「肩上長著嘴,再隨時隨地帶紙筆,還是太麻煩了,墨瞳兒,說話吧。」

葉修伸手,托起她的下頷,目光盈盈地望著她,笑著道,「張嘴,說一個字來試試。」

他有著大夫特有的耐心,溫和,與從容,這個動作做出來,不但極溫柔,還頗有那麼點恰到好處的循循善誘。

沈墨瞳遲疑半晌,努力發出九年來的第一個聲音,「我……」

很低,很怯,很生硬。葉修卻是很溫燦地笑了,點頭鼓勵道,「嗯,很好,再說一個字。」

那麼溫暖的目光和笑顏。沈墨瞳突然覺得不再真實,眼眶便忽而濕了。

淚光一閃而過,她挑唇很明亮地笑起,望著葉修,輕啟朱唇,卻是講不出一個字來。

葉修松開手,撫了撫她的額角,笑語道,「墨瞳兒是還不習慣,慢慢便好了。那先是我來問,墨瞳兒答,好不好?」

沈墨瞳點頭,葉修輕捏著她的下巴柔聲道,「說話。」

等了好半天,沈墨瞳才在葉修的注視下,吐出個「好」字。

葉修笑,說道,「那我們用問心閣的老規矩,可以說謊,但求問心無愧。」

「……,好。」

葉修道,「我們的婚禮,由雪貴妃主婚,你生氣嗎?」

沈墨瞳下意識搖頭,然後在葉修的等待中,說了個「不」字。

葉修道,「為什麼?」

……

葉修只微笑地望著她,等。

「我……,婚禮……,她,是道具。」

不遠處一枚禮花沖上夜空,璀璨華美地綻放。沈墨瞳話語生澀,但葉修听懂了,他微微一笑,語音一轉,「那墨瞳兒,恨我拆散你和燕王爺嗎?」

沈墨瞳在煙花的光亮中,靜靜望著他的臉,搖頭道,「不。」

「為什麼不?」

沈墨瞳語遲,半晌,輕聲道,「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葉修一下子,笑意深濃。

沈墨瞳這話,便是說,拆散她和燕王蕭煜的,是他們自己不夠相愛,本無關于外力。

葉修前傾身,伸過手溫存地撫著她的眼角,柔聲道,「那我壽夭多病,活不過而立,墨瞳兒嫁我,委屈麼?」

青蔥少女,花季年華,嫁給一個活不了兩三載的病秧子,委屈麼!

他名滿天下妙手無雙又如何,他再銘心刻骨,溫柔體貼,也不過兩三載,倉促的恩愛。

沈墨瞳淡淡笑,「若沒有你,我而今不過是一具尸骨,還何談委屈。」

她的話慢而低沉,語帶蒼涼。

葉修的笑意也漸淡下來,望了她半晌,一簇簇禮花在他們二人的身側綻放。

「該輪到你問我了。」葉修道。

沈墨瞳歪了下頭,思磨了一會兒,輕聲道,「你,為何娶我?」

葉修便笑了。他問的問題可是由淺入深循序漸進,而她,一下子命中肯綮。

想了想,葉修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沈墨瞳道,「是為了,擎天索嗎?」

葉修淡淡地笑了,說道,「相比于傳說中的寶藏,我更相信人的力量。如若擎天索當真那麼重要,那麼南越,因何而亡。」

沈墨瞳啞口無言,半晌才底氣不足地道,「那,是為了解燕王爺之難嗎?」

「你就這麼胡思亂想麼,」葉修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笑語道,「傻丫頭,為什麼不因為你是你,我才會娶呢?」

沈墨瞳怔住。

葉修道,「解燕王爺之難,我又何必娶你。殺了你,是不是更好些?」

沈墨瞳目光一黯淡,輕輕垂下了頭。

「因為,我喜歡聰明隱忍的人。」葉修在一側不緩不急地說道,「我第一次看見你,听了你的脈,我便知道了,你被截斷禁錮的筋脈,早在你十六歲的時候,便該解開了。你不啞,也沒有笑疾。」

沈墨瞳的頭垂得更深,咬住自己的唇。

葉修道,「你的過往,我略知道。一個年僅八歲的孩童,能活下來,實屬不易。可我看你的笑,那不是裝出,而發自于內心,艱難坎坷你不但安之若素,還能含笑以對,清澄無滓,這,很難能可貴。」

頓了一下,葉修道,「只那一下,我便喜歡了。為了能娶你,我向沈將軍動用了心機。只說你身體無恙,是有心疾,讓他以為你康復無望,再用重諾,提出娶你。我自是知道,你若非啞有笑疾,沈將軍是不會把你嫁給我的。」

葉修舒一氣,低緩地道,「這麼些年,我組創問心閣,幾度出生入死,身體又不爭氣。雖命若浮萍,卻心念甚高,……」葉修突然沉默半晌,輕笑道,「一個女子,未經世事而純真無邪,歷經苦痛而古井無波,又都有什麼好稀奇的呢?她若愛我,必不忍我舊疾發作痛得半死不活,我若愛她,也不忍她梧桐半死孤身零落。愛我的,我愛的,都要得多堅強勇敢才行啊!」

「為此,選了我?」沈墨瞳不知為何,突然心如鹿撞。或許,那只是一下子擺月兌了擎天索的陰霾,因她自己而被愛的,不知所措的慌張。

葉修望著她,微微一笑,夜風吹動他的衣,遠遠的煙花在他的身後飄墜,他柔聲地道,「墨瞳兒,咱們回房間,好麼?」

燈熄了。只有極微弱黯淡的月光,從簾子里透出來。

沈墨瞳輕闔眼瞼,任他薄涼的指尖,輕解她的衣裳。

他壓住她,輕輕攏過她的發,溫柔的唇瓣,清淺地覆上她。含著藥的香冷,卻又花間露水般,軟而清甜。

「墨瞳兒。」

葉修輕聲地呢喃,貼著她的臉,細密而溫柔地,吻上她的眉梢眼角,逮住她的耳垂,輕輕地含咬。

沈墨瞳身體一剎痙攣,仿似一道閃電,劃破她沉睡的夜空,將她瞬息點燃照亮。

突然慌恐,又隱約幽秘,難以言齒地渴望。

葉修溫熱的身體,隔著衣物,將她胸前的雙丘擠壓住。他蹭著她的臉,在她的耳邊濃膩低啞地小喚。

墨瞳兒,墨瞳兒。

濕熱的氣息在她的耳側頸項間,微麻細癢地流轉,沈墨瞳不可自禁地,輕吟扭轉。

那絲悸動,帶著半醺的□,嫵媚委婉,卻只換來葉修更深更緊地壓制禁錮。

他一張嘴吻住她。用力地,狠狠地,纏綿地吻住。

半是痛,而情愛如潮水。沈墨瞳如被某種東西輕盈地拋至半空,輕盈得讓她迷眩,不能呼吸。

葉修的手指,劃過芳草地,沾惹她露水盈盈的花心,輕柔觸弄。

延頸仰面,一聲嬌喘,沈墨瞳不由顫悸痙攣。而身下的玉體如此玲瓏伏動,讓葉修一下子,血脈噴張。

解去里衣,溫柔而霸道地進入。歡愉如此強悍,痛楚短暫。沈墨瞳縴白的手指撕握住大紅的床單,任憑芳香刺破,汁液彌漫。

雨罷雲收,兩個人相擁而臥。沈墨瞳的臉埋在葉修的頸窩,葉修輕撫著她的頭發,輕輕地一吻她,柔聲喚道,「墨瞳兒。」

沈墨瞳「嗯」了一聲,更深地窩在他懷里,環著他的腰。葉修抱著她道,「天快亮了,睡吧。嗯?」

沈墨瞳復「嗯」了一聲,突覺得隔著薄薄的里衣,自己指肚下的那凹凸起伏的觸感,好像一道猙獰的傷。

感受到懷里人的身子僵住,葉修出聲解釋,「小時候賣身為奴,被人打的。」

那就真的是傷!沈墨瞳下意識地往上模,細細密密的,觸手皆傷,她突然不敢再模了。

葉修輕笑道,「會嫌棄為夫丑麼?」

他的言語坦然,字字句句,風輕雲淡。

沈墨瞳心下惻然。葉修的身世在這天底下不算是秘密,生于貧寒,少失怙恃,于大餓之年入府為孌奴,只是一切前塵往事,在他如今的風采光華面前,皆已淪為笑談,讓人感嘆。

誰還記得那光風霽月的外表,下面累累皆傷。

新婚燕爾,自是恩愛情濃。那日風扶樹影,搖曳花枝,葉修正與沈墨瞳,在明媚清透的的陽光下,對坐著煮茶。

冬哥兒冒冒失失跑過來,一臉興奮歡喜,猛地將一個大紅請柬亮在葉修身前,歡聲道,「先生先生,你看,皇上要請你和夫人明天去御花園赴宴賞花!」

葉修拿過來看了一眼,問道,「來人呢?」

「承影公子在前廳接待了,是一個老公公,說了來意,便拿了賞錢走了。」冬哥兒說完嘿嘿一笑,模著後腦勺道,「我等不及,就先跑著給先生送來了。」

葉修一笑,正看見承影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冬哥兒猶自新奇地擺弄那豪華氣派的燙金請柬,葉修對冬哥兒笑語道,「一場鴻門宴,你還在那兒愛不釋手擺弄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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