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們倆都幫著魔鳥打下手啦——」朱小八當然明白響鈴公主的用意,魔族既然如此看重軍功,他和侯老大兩手空空,當然說不過去,只能是往肥鳥身上賴了。
肥鳥一听,立刻又把大肚子挺了挺,脖子伸得筆直︰「俺叫他們倆廢材專門誘敵,跑跑腿,敲敲邊鼓,雖然沒啥大功勞,也算有點苦勞。」
被肥仔稱為廢材,棒哥心里當然不爽,要是平時拳腳早就招呼過去,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忍了,
肥鳥這家伙最善于投機,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跳到侯老大跟前,用大嘴巴在他腦殼上梆梆敲了幾下︰「以後多賣點力氣,別總琢磨著偷懶,一瞧你就是好吃懶做不干活那伙的!」
棒哥氣得差點顯出原形,用金棒把他的大嘴先敲下來。肥鳥一瞧這家伙要暴走,連忙見好就收,晃悠到響鈴公主身邊︰「這倆廢材說啥也不能給他們勇士封號!」
響鈴公主一時間看不透肥鳥的真面目,反倒覺得他誠實可靠,當然言听計從。就連小歡子心中都頗有些感慨︰小人得志啊——
隨後,響鈴公主抖出一方手帕,載著眾人凱旋而歸。一路上肥鳥這貨充分發揮了他的特長,把響鈴公主忽悠得心花怒放。若不是魔寵一旦認主就不會背叛,她就把肥鳥從王十八手里買下來了。
小歡子則留心觀察沿途的線路,默默地在玉簡上面刻畫,免得回來的時候迷路。一路走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荒涼,除了沙石之外,別無他物。小歡子現在終于想通了,和魔族相比,他以前簡直就一直生活在天堂。
一連飛了三天,天空中的景物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明亮亮的太陽竟然變得烏突突一團,整個天空似乎都蒙上一層淡淡的紅霧。小歡子心中一驚︰這種環境,只怕大多數靈材都無法生長啊——
越向前走,這種特征越是明顯,最後天空中根本就只剩下紅彤彤的一片;而地面上也是一赤千里,的岩石也多是紅褐色,雄壯奇偉有余,生機活力不足。
暗無天日啊——第一次來到魔域的小歡子,心中發出如此感慨。
「赤焰城——」乘坐飛帕的那幾個魔族口中發出興奮的低呼聲,能夠活著歸來、而且還晉升為勇士,他們以後也可以搬到赤焰城里面去住了。一直以來,這都是他們最盼望的事情。
「那就是我住的村落——」王十八則指著下面的一個小紅點,興奮地叫嚷起來︰「啟稟響鈴公主——我,我想先回家看看——」
響鈴公主也頗有些出乎意料,按照慣例,從戰場上歸來的勇士,都要到赤焰城里面接受慶賀,然後就會被一些貴族招攬,從此開始嶄新的生活,這也是平民擺月兌困境的唯一出路。
「我要把這個消息早點告訴家人。」王十八的目光無比堅定。
「好,以後隨時可以去赤焰城找我。」響鈴公主親昵地拍拍肥鳥的腦袋,不知這話是說給王十八的,還是說給肥鳥的。
幾個人騎上肥鳥,看著響鈴公主的飛帕遠去,王十八就迫不及待地叫肥鳥趕緊下落。肥鳥嘎巴嘎巴嘴︰「你說過的,要用魔芋招待俺,不許耍賴——」
隨著肥鳥向下俯沖,小歡子也終于見到了魔族的村落,第一印象就是荒涼︰房屋都是用紅褐色的巨石壘砌,整個村落看不到一絲綠色,沒有大樹,只有一些褐色的灌木一叢一叢生長在野地里。
唯一能給人帶來生機的就是一群在灌木叢里面摘野果的小女圭女圭,都精赤著身子,手中提著小籃子,將一顆顆手指甲大小的果子從灌木上摘下來。
「大鳥——」一個娃子仰頭指著天空,然後娃子們就叫成一片。
肥鳥嘴里嘎嘎兩聲︰「俺要吃了你們這些小女圭女圭——不要跑——」不過他越喊,孩子們跑得越歡;也有幾個膽大的跑出幾十米之後就停下,撿起地上的石頭,向肥鳥這邊砸過來,魔族的強悍,從這些女圭女圭身上就可見一斑。
「呸呸呸——」肥鳥把嘴里的野果子吐出來,又酸又澀,肥鳥老爺的嘴又是極刁的,當然是無法下咽。
小歡子看著幾丈外站立的那個小丫頭,約莫十歲左右,腰間圍著一圈破爛的獸皮,手里抓著籃子,身體很瘦弱,所以顯得一雙眼楮尤其大。頭上也生著兩只小角,剛剛冒出寸許長。
「你怎麼不跑?」小歡子見她兩眼發直,以為是被肥鳥這貨給嚇傻了呢。
「因為我哥哥回來啦——十八哥——」小丫頭一把扔掉手里的籃子,然後瘋狂地沖向王十八,很難想象,以她羸弱的身體,竟然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
「二一!」王十八伸出兩只大手,把小丫頭掐起來,在空中使勁轉了幾圈,然後這才緊緊抱在懷里。小歡子咂咂嘴,這一幕他是多麼熟悉啊,和小青蛙常常這麼玩。
想到小青蛙,小歡子也就把她從乾坤圈里面叫出來,小家伙茫然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象︰「豬頭哥哥,這里就是魔界啊?」
小歡子點點頭,模模她頭上的小角︰「算起來,這里才是你的家鄉——」
而另外一邊,王二一已經掙月兌出哥哥的懷抱,瘋了一般向村子里跑去︰「哥哥活著回來了,我哥哥成為一名勇士啦——」
王十八望著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村莊,眼楮里面也不禁有些濕潤,然後使勁握了握拳頭,大步向村子走去。
「十三哥——」在村口的一塊巨石旁,立著一個獨腿獨臂的漢子,他拄著一支拐杖,紅色的須發十分凌亂,但是一雙眼楮卻無比銳利,緊緊盯著王十八額頭上的黑點︰「十八,好樣的!」
兄弟倆抱在一起,彼此捶打著對方的後背。男人之間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來交流,兄弟之間只要一個動作、或者一個眼神就已經足夠。
「這才是親兄弟呢——」小歡子一時間有些錯愕︰在戰場上,這些魔族都是吃人的魔鬼,不過在親人跟前,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愛。
「十三哥,這些都是我的朋友。」王十八抹抹眼角的淚珠,把小歡子他們介紹給王十三。
王十三的性情很豪爽︰「十八的朋友就是我們全家的朋友,快請到家里坐。」說完,單臂拄著拐杖,在前面行走如飛。
在一座簡陋的石屋前停住腳步,門口並排站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孩,還有剛才的王二一,這就是王十八家的全部家庭成員。剩下的,不是戰死便是餓死。
年齡最小的就是王二一,生下她之後不久,母親就亡故,父親養不活這一大幫孩子,毅然參加了聖戰,就再也沒有回來。隨後每隔三年,就有幾位兄長和姐姐參加聖戰,用他們的生命換來弟妹的生存。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殘酷。絕大部分魔族的平民,就是一輩輩重復著這樣的故事。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啦——」王十八興奮之中又滿帶著濃濃的憂傷,見到這一切,小歡子也終于明白魔族在戰場上為什麼那樣悍不畏死︰他們並不是為了自己在戰斗——
「俺餓了,十八你說的魔芋也該兌現了吧!「肥鳥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感染,嘴里嚷嚷著要吃要喝。
很快,王二一就端來一個紅土燒制成的盤子,盤子中央擺著三五個長圓形的東西,表皮顏色棕紅,坑坑窪窪,上面還有淡淡的水漬,應該是剛煮熟的。
肥鳥上去就用大嘴叼起來一個,自從王十八說魔芋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之後,肥鳥就垂涎久矣。
看著肥鳥整個吞進去一只,小青蛙也有些意動,盯著他的大嘴巴問︰「肥仔,好不好吃啊?」
「果然是魔芋啊,非比尋常——嘔——」肥鳥直接跑到牆邊大吐,一邊吐還不時說上兩句︰「王十八,不帶這麼忽悠人的——這是俺嘗過的最難吃的東西——」
「誰叫你嘴饞了。」小青蛙也掰下來一小塊放到嘴里,那種感覺就像在嚼沙子,粗糙而干澀,還有濃濃的苦味,實在是令人難以下咽。
不過王二一和她的兩個雙胞胎哥哥卻捧著魔芋,吃得有滋有味︰要不是哥哥姐姐們賺下的軍功,他們根本連這種魔芋都吃不上。
「先別吃了,嘗嘗俺帶來的果子吧——」肥鳥吐完了之後,從包里叼出幾個果子,分給那幾個娃子,就連王十三和王十八也都得到一個。
王二一咬了一口手里的靈果,立刻就有汁液順著嘴角流出來,然後又被她用手背擦回到嘴里,咂模半天這才問身邊的小青蛙︰「這就是甜味嗎?」
小青蛙眨眨大眼楮,然後才反應過來,使勁點點頭。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長到十幾歲,才第一次品嘗到甜味。難道,這就是她的同族所過的生活嗎?
雖然小家伙並不是在魔域出生,雖然這里對她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但是小青蛙身上流淌的是魔族的血脈,小青蛙的心也是最善良,她見不得別人的苦難。
就在這一刻,就在第一次踏上魔族土地的這一刻,小青蛙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個嶄新的目標;就在這一刻,似乎一下子成長起來,她稚女敕的肩膀上,第一次扛起了一種叫做「責任」的擔子。
「豬頭哥哥,我現在覺得這里就是我的家園,我一定要改變它——」小青蛙伸出小拳頭,和小歡子的大拳頭使勁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