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風吹得更急了,雪花在風中飛舞,煞是好看。
眼前的美景,自然和單雄信無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對面的薛斐身上。
腳下踩著七星步,沿著詭異的路線後退,身形忽左忽右,像是風中殘葉,軌跡甚是飄忽。隨著手腕輕抖,斬馬刀的刀鋒微微顫抖著,在風中發出輕微的嗡鳴聲,雪花掉落在雪亮的刀鋒上,原本六瓣的形狀悠然分為了兩截,貼著利刃的邊緣飄落,消失于無形。
見單雄信的門戶守得甚嚴,短時間內,急切找不到空隙,薛斐也就不再步步緊逼。他停下腳步,單手持刀,負手而立,神態之間,甚是淡然。
「呼!」
單雄信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處。
「兩位,就此罷斗如何?」
一旁觀戰的徐世績比單雄信更為緊張,畢竟,戰斗中的單雄信大部分時間心無旁騖,沒有時間去緊張擔憂。在徐世績看來,薛斐和單雄信只是過了一招,過程就已經險象環生了,讓人目不暇接,連大氣都不敢喘。若是繼續拼斗下去,兩人如果殺得興起,留不住手,恐怕會造成終生遺憾。
「單二哥,意下如何?」
薛斐神情淡然,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兩下交鋒,進退之間,究竟是誰佔有優勢已經非常明顯了。若是單雄信識相,這第一場比武就此罷休也無不可。只不過,單雄信只是稍處下風而已,並非全無還手之力。若听了徐世績之言,就此罷斗,以後,多半會心有不甘。
如此,薛斐也就達不成折服對方的目的。
不過,徐世績的面子,薛斐終究是要給的,既然對方想要單雄信體面下台,他只能應許。
單雄信用力吸了一口氣,面色陰晴不定。
他曉得徐世績是好意,也知道在步戰這一環節自己或許真的不是薛斐的對手,薛斐先前那一腳讓他印象極其深刻,若不是他反應及時,恐怕已經落敗了。不過,要讓他就此罷休,不戰而降,那並非他赤發靈官單雄信的風格。
「來吧!」
單雄信沒有直接回徐世績的話,而是將手中的斬馬刀指著薛斐,低吼了一聲。
「好!」
薛斐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人便像箭一般向前激射而去,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沖到了單雄信面前,剎那間,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丈不到。那時,單雄信握著的斬馬刀正斜斜地向前舉著,在旁邊的徐世績看來,薛斐就像是直接沖著斬馬刀的刀尖撞了過去,像是想不開要自殺一般。
「呔!」
單雄信往後退了半步,扎下腰馬,手腕一抖,斬馬刀挽了一個小型的刀花,朝著薛斐面門疾斬而去。
突然間,薛斐高速向前的身體剎住了腳步。
在高速奔跑的同時,薛斐腳下留有余力,想引誘單雄信在慌亂中出招。果然,單雄信劈出了這一刀,當他這刀斬空、招式便會用老。如此,薛斐便會團身而上,趁虛而入。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單雄信的斬馬刀遠比橫刀要長,佔有一定的優勢。
要想消除單雄信擁有的優勢,薛斐須得拉近彼此的距離,貼身纏斗,如此,優勢就在他那一方了,這就是所謂的一寸短一寸險。
不過,單雄信並非無能之輩。
他這一刀不過是虛晃一招罷了。
在出刀的同時,人卻轉身疾走,因為薛斐突然間停下腳步,頓時,被其拉開了距離,待薛斐拔足向前急追的時候,兩者間的距離已經拉到了兩丈左右。
于是,在這片茫茫的野草地上,在漫天的雪花中,兩人上演了一出追逃好戲。
單雄信舉著斬馬刀,發力向前疾奔,薛斐緊隨其後。
風劇烈地刮過,將單雄信的頭發、綠色的披風拉得與地面平行,他途經之處,草屑、泥土、枯葉等疾飛而起和雪花纏在一起,像是平地起了一股煙塵。
如此,緊跟在他身後的薛斐便有些吃虧了。
他眯著眼楮,緊盯著前方單雄信的身影,不敢有絲毫懈怠。
若是以為佔有上風,便能輕而易舉地擊敗敵人,那是天真。現在的這具身體雖然只有十六歲,然而,薛斐卻不會如此天真。
徐世績在遠處急速奔跑,追逐著兩人的身影。
可以說,三人里面,他是最心急火燎的那個。
無論哪一方失敗,他的心都不會好受了。不過,今年只有十六歲的他同樣不再天真了,他曉得,那兩人終究要分出一個勝負。長遠來說,這是一件好事情,以比武論高低,總比以後勾心斗角、爭權奪利要好。
轉瞬間,兩人便奔出了幾十丈,也看就要來到空地邊緣。
在單雄信前方不遠處,在野草叢中,生長著幾棵說不上名目的樹木,繼續往前,樹木就會變得茂密了。
若是被樹木擋路,薛斐便會將他追上,那時,再返身作戰多半不成了。
貌似他的選擇有問題。
然而,單雄信臉上卻沒有惶急之色,眼神中更不見一絲絕望,他低著頭、拖著刀飛快向前跑著,眼楮雖然眯著,卻不曾眨一下,在高速的奔跑中仍然死死地盯著地面,像獵食的老鷹的目光一般。
突然間,他眼中掠過一絲喜色,像是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東西。
那玩意不過是一顆小石子罷了。
鵝蛋大小,形狀並不規則,稜角分明,有些稜角甚為精銳……
單雄信飛奔而過,腳尖一挑,將那小石子挑在空中,離地約有一尺,隨後,另一只腳的腳跟往後一蹬,腳掌踢中那顆小石子,將它向身後急追而來的薛斐踢去。小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朝著薛斐的面門疾奔而來。
薛斐的瞳孔微微收縮。
腦袋往旁一偏,小石子貼著他的面頰飛了過去。
為了躲避突如其來的那顆石頭,薛斐的身形也就緩了一緩,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卻給了單雄信反敗為勝的機會,這個機會,他等待許久了!
「呔!」
單雄信大吼一聲,用力猛蹬地面。
就像腳下安著彈簧一般,單雄信拔地而起,人在空中扭腰轉胯,旋風一般轉過身來,借著這勢頭,手中的斬馬刀劃出了一個半圓,刀鋒向著身後緊跟而來的薛斐攔腰斬去。他的時機算得極為準確,薛斐恰好躍在空中,無處可躲。
「哼!」
薛斐悶哼一聲,橫刀劃出一道半弧,向前急劈。
「鐺!」
雙刀在空中相擊,發出一聲巨響。
一股氣浪以雙刀相擊處為中心向外激蕩開去,如同從高空投下巨石的湖面,漾起一層層無形的漣漪,雪花落下來,被氣浪掃過,飛舞開來,朝遠方蕩去。
「 嚓!」
隨後,又是一聲脆響。
突然間,薛斐手中的橫刀裂了開來,變成十幾塊碎片向四周飛濺開去,那一刻,他手中只留下了一截刀柄。
薛斐所用的橫刀乃是劣質品,不要說不是什麼百煉鋼所鑄,所用的材質甚至不是精鐵,和單雄信的那把斬馬刀的質量相比,可謂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兩人都是力大如牛之輩,全力相踫,薛斐的橫刀斷裂成十幾塊碎片也就不足為奇了。
突然間失去了阻擋,單雄信的斬馬刀也就橫掃了過去。
他沒有強行將斬馬刀抽回,而是順著這股勢子、由著這慣性繼續橫掃過去,人在空中如風車一般旋轉三百六十度,一眨眼的功夫,斬馬刀旋風一般掃了回來,向薛斐攔腰砍去,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
風聲激蕩,刀光凜冽。
薛斐眼中無悲無喜,他揮手一揚,將手里的刀柄向前擲出,直奔單雄信的面門而去。
先前,單雄信利用兵器的優勢斬斷了薛斐的橫刀,心中難免有些欣喜,人這東西,一旦興奮起來注意力也就不太集中,當他轉身過來時,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團黑影,也不知這黑影是什麼玩意,單雄信難免便有些驚慌,他猛地扭頭,想要閃躲開去。
如此,橫掃而過的斬馬刀的角度便高了幾分。
半空中,薛斐將腦袋往下一縮,團起了身子。
斬馬刀貼著薛斐的頭皮掃了過去,刀氣激蕩,斬斷了薛斐綁著發髻的發帶。
頓時,長發像瀑布一般垂下來,此刻,雙腳已經落地的薛斐腳尖一點,人如疾風一般向前沖去,長發飛揚而起,拖在他腦後,與地面平行,像是一面黑色的旌旗。
轉瞬間,薛斐便貼上了單雄信。
他一手抓住斬馬刀的刀柄,另一只手在單雄信握刀的右手手腕上一捏,單雄信的那只手頓時失去了知覺,就像不歸他所有一般。接下來,薛斐握著刀柄的那只手往自己懷里一扯,頓時將單雄信扯了個踉蹌,身不由己地向薛斐跌來。
「小心了!」
薛斐喝了一聲。
先前握著單雄信手腕的那只手往下一拍,正好托在單雄信腋下,那一刻,單雄信的心情糟糕透頂。他的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整個人身不由己往一側跌去,奔出十多步之後方才穩住身形。
這時,他已然是兩手空空,斬馬刀已經被薛斐劈手奪去了。
「呼!」
他背對著薛斐和徐世績,呼出一口長氣,平復了血氣上涌的臉色之後,他方才回過身,輕輕搖了搖頭。
「賢弟真是勇冠三軍,單某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單二哥,承讓了!」
薛斐抱了抱拳。
他沒有說什麼謙讓的話語,自然也不會說之所以獲勝不過是運氣而已,此時,若是說那些狗屁的智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