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戰百無聊賴地倚在門口,盯著屋檐上淌落的雨水,這場突來的雨,竟然斷斷續續下了整整三天,因為天氣的關系,車行今天索性放伙計們休息,左強和小會計則窩在屋子里對對賬,下下棋。
沒有工作,戰戰閑的渾身難受,她回頭望望里頭安然下棋的兩人——也沒人陪她斗嘴打發時間。心中莫名的空落,戰戰不願意承認,是因為連續三天沒有見到隋岳的關系。
自從那天之後,隋岳一直沒有露面,送餐的伙計說他們老板這幾天都沒有上班,戰戰把玩著之間猶豫︰他不會是淋了點點雨,就感冒病倒了吧?
「左叔,你看你看,」小會計眼楮一直偷瞄著立在門口的戰戰,「像不像望夫石!」
戰戰還不知道自己竟然成為了小會計調侃的對象,她活動活動仍舊酸疼的右腿,這些天天氣潮濕,她一直覺得不大舒服。
「丫頭,」左強不慌不忙地毀了一步棋,在小會計哀怨的注視下抬頭,「進屋里頭,門口濕氣重,自己罰什麼站。」
戰戰慢吞吞踱到桌子前坐下︰「左叔,好無聊啊。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干活啊?」
「下雨天誰家修車?不動腦子,你給我好好呆著,腿又利索了是不?」多年的部隊生活讓左強習慣用嚴厲的命令來管束部下,對于戰戰,他也是如此。
不過戰戰可不懼怕他的冷臉,她撒嬌道︰「左叔,要不咱倆過兩招唄?好久沒活動筋骨了!」
左強的近身搏擊,當年包攬了部隊所有比賽中的冠軍,只是自從腰部負傷之後,轉文職,再到提早退休,他也頂多就是平日鍛煉,再就是教戰戰一些基本的招式。
見左強不搭理她,戰戰拖著椅子過去拽住左強的袖子︰「左叔,起來起來,教我兩招唄!」
「砰砰砰——」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巨大的敲門聲。屋里三人一起往外看,只見好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擠在門口,帶頭的那個帶著鴨舌帽,扛著一只球棒,懶散地倚靠在大門上,沖戰戰說了句︰「嗨。」
戰戰和左強對看一眼,有些訝異——居然還有人敢來「戰車」找事兒。
「戰車」剛開業的時候,就已經被地頭蛇盯上了,一個沉默的師傅,一個柔弱的女老板,無門無路,無根無底。那陣子上門找茬的人很多,直到有一次,因為他們多次拒絕交保護費,一個小頭頭糾集了一眾兄弟,在「戰車」院里動起了手。
整整十二個人外加一條狼狗,被一老一小收拾的滿地找牙。
再然後,兩人被「請」去了地頭老大黑毛那里。
戲劇化的是,黑毛以前當過兵,居然還是左強帶過的兵,左強當著黑毛一眾兄弟的面,把他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黑毛一聲未吭,老老實實把兩人又送了回來,自此,再無事端。
「有什麼事?」左強用手擋住要上前的戰戰,沉聲問著明顯來者不善的人。
「我們也是奉命辦事,」鴨舌帽把球棒直直指向戰戰,「要給小老板點兒提醒。」
「給我上!」鴨舌帽眼里陰狠閃過,霎時,一群人沖了進來。
剛剛才說好久沒活動筋骨,沒想到這會兒就打作一團了。戰戰和左強心里暗暗吃驚,這群人,絕對是有備而來,他們不同于那些個地痞流氓,訓練有素,招式狠準,且專門進攻戰戰的右腿和左強的腰。
屋里空間閉塞,戰戰看著被砸翻推倒的桌椅,心里漸漸有些著急,右腿的踢力因為舊傷降低不少,她被三個人圍在中間艱難應對。
左強快速解決掉圍住他的兩個,上前一腳踢飛了抓著戰戰胳膊的鴨舌帽,而後和戰戰一人一個,打暈了最後兩個。
「左叔救命啊!」角落里傳來一聲嚎叫,左強和戰戰一轉身就看見剛剛被左強解決的一個醒了過來,正揮著拳頭懸在小會計上方,左強一個箭步沖過去敲暈他,伸手把躲在角落里的小會計拖了出來。
小會計灰頭土臉地看向戰戰,臉上突然顯出驚恐的表情︰「戰姐小心!」
戰戰一回身,鴨舌帽的臉就在眼前,他猙獰著面孔舉著球棒用勁往戰戰頭上招呼過來,戰戰迅速後退,握緊拳頭就要往他撲過來的臉上砸去。
而鴨舌帽的沖勢卻突然停了下來,被人生生從後面拎住了脖領,鴨舌帽臉上頓時浮現異常痛苦的表情,他的領口幾乎把他勒到窒息,鴨舌帽丟下手里的球棒去解救自己的脖子,掙扎中,露出了背後那張俊臉。
是隋岳。
「對女人動手會不會太賤了一點。」隋岳微笑著把鴨舌帽拎開戰戰眼前,猛地松手將他丟開,在背對戰戰的時候,隋岳的臉上露出一副陰森懾人的表情。
鴨舌帽見到隋岳,眼中驚慌閃過,而後換上更為凶狠的表情朝隋岳撲來,只見隋岳將右腿弓起,而後一個側身猛踢了出去,長腿呈現一個標準的九十度。僅僅一下,被踢中胸膛的鴨舌帽暈了過去。
一切快的讓人有些錯愕。
然而,正當三人瞠目結舌之時,這位突然出現的「英雄」,卻出人意料地彎下腰,狼狽地抱住右腿,痛苦哀嚎道︰「哎呦,怎麼這麼疼啊!」
左強和小會計把那些人用捆輪胎的麻繩綁起來,丟在地中央等警察來解決。
戰戰把冷毛巾遞給隋岳讓他敷住腳踝,疑惑地問表情痛苦的人︰「你到底是會功夫還是不會?」
「咳咳,我只能說……我有些基本功。」
「什麼基本功?」
他踢人的力道是很夠,但是無論是從出腳的預備姿勢,還是攻擊的方式,都太詭異了,不是她見過的任何一種,戰戰追問︰「空手道?跆拳道?柔道?」
「呃……」
「呃什麼呃!大男人墨跡什麼!」
隋岳臉上微紅,在一屋人的注視下扭捏地坦白︰「其實,我練過兩年的……男子健美操。」
小會計愣住了,戰戰也愣住了。
「隋哥……你是說電視上那些穿著超人服一樣的緊身褲……」小會計小幅度地比劃著手腳,「一二三四蹦蹦跳跳的……那種?」
戰戰看到隋岳紅著臉點頭,腦中突然浮現他穿著紅色的體操服揮動手腳的樣子,再也忍不住狂笑出聲︰「啊哈哈哈哈,健美操啊哈哈哈!隋大頭,我真是服了你了啊哈哈……」
隋岳模模鼻子︰「有那麼好笑嗎……」
戰戰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他︰「這你也好意思說是基本功……能把人踢倒真算你運氣了!」
隋岳低頭狀似委屈地揉腿,嘴角卻輕輕顫動著。
左強在戰戰的笑聲中微微抿嘴,看著隋岳的眼楮浮現了一絲笑意︰好好的一記泰式蹬技,居然能讓他說成是男子健美操。
左強轉開臉,對憋笑到氣喘的小會計喝道︰「你,過來跟我把這些個家伙拖外面,一會兒110就來了。」
小會計意會,識相地跟左強快速離開,把空間留給了沙發上的男女。
戰戰好不容易收住笑意,卻見隋岳仍然一副落寞的樣子低頭揉腿,她撓了撓頭,不管怎麼說,人家也算是救了她,她這樣嘲笑好像不大厚道。
「那什麼……很疼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戰戰擰了毛巾,湊到他眼前,小心觀察他的臉色,見他搖頭,她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隋岳聞言猛的抬起了頭,臉上哪里還有半點委屈,雙眼明亮︰「那我要換一次婷婷——」
戰戰一把將毛巾拍到他的臉上︰「換你個大頭鬼!」
說罷,她撲過來就要揍這個抓鼻子上臉的人,卻突然臉色一青跌坐在了隋岳的腿上,隋岳飛快地抱穩戰戰,聲音里透著焦慮︰「怎麼了!?」
「哎呦喂疼死我了!」戰戰趴在按摩床上,可憐兮兮地嚎叫,她偏過腦袋看著閑閑站在一旁的隋岳,氣呼呼地抱怨,「我說過不用來醫院,看我受罪你很樂,哎呦——」
右腿上一個有力指壓讓她痛呼,胡子花白的老中醫不客氣地用勁︰「現在的年輕人還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不用來醫院?」說著,又在戰戰微微腫起的腿彎抹上藥酒,揉開以後「啪」的一聲拍了下去。
隋岳雙手插在兜里,被戰戰驚悚的吼叫聲和老中醫的動作震得往後退了一步,他不理戰戰仇視的目光,丟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溜了出去。
「你別走!你剛不還喊腿疼嗎,有種你也上來按一按——哎呦,我說醫生伯伯,您輕點好不好……」
老中醫臉上悠閑的表情與手上狠厲的勁道完全不同,他搖頭說道︰「輕點可不行啊丫頭,力道要夠才會有效果——」
「嗷!!!」
隋岳走出內室,在外間辦公室倚牆而站,讓傳入耳中的慘叫聲稍稍減弱,他只是將口袋里的拳頭攥地更緊,壓抑住把她抱走的沖動——指壓按摩對她的腿有益無害,這一點在他學習拳法和之後用此防身的時候,已經清楚的領會了。
過了很長時間,屋里的慘叫聲漸漸消失,隋岳吐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老中醫這時候正在用輕柔的力道按揉著戰戰僵硬的腿部肌肉,而戰戰,也不知是因為之前的勞累,還是此時的放松,竟然趴在床上酣然睡去。
隋岳放輕腳步走過去,接手了按摩的工作。
她□的小腿是未經暴曬的雪白,隋岳修長的大手用勁輕柔,仔細揉捏著。老中醫將桌上的燭台點燃,室內漸漸被一股安定心神的淡香縈繞,戰戰睡得更熟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中醫用指節輕扣桌子,示意隋岳跟他出去,隋岳拿起一旁的薄毯小心蓋住戰戰,而後跟著走出了屋子。隋岳關上內室的門,一抬頭就看見一張充滿興味的臉,他無奈嘆氣︰「鄭叔,你別這麼一副表情行嗎?」
鄭燁伸手縷縷胡子問道︰「這就是你幾個月前跟我說的那個姑娘?」
「恩,就是她,」隋岳拖了張凳子坐下,臉上表情有些嚴肅,「鄭叔,她的腿情況怎麼樣了?」
「不好不壞,本身的損壞比較嚴重,不過好在恢復的還算不錯,你常常帶她來我這兒,我幫她調理一下,沒什麼問題。」鄭燁說到這里,語氣帶了揶揄,「當然,你要是不樂意,也可以自己給她進行簡單的按摩。」
剛剛他給戰戰揉腿的時候,這小子臉上不光有心疼,居然還帶著醋意,鄭燁想想都覺得好笑。見隋岳表情有些尷尬,鄭燁笑著轉移話題︰「不過依你的功夫,打架怎麼還需要她動手?」
「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隋岳的眼光一深,表情有些冷然。這麼多年鄭燁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為了一個女孩兒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拍拍隋岳的肩膀︰「行了,我那邊還有病人,等這姑娘醒了你倆再走吧。」
隋岳走進屋里,輕手輕腳地湊近熟睡中的戰戰,她的短發調皮的垂在臉頰,隨著輕緩的呼吸一跳一跳。隋岳伸手輕輕撥開那束頭發,手指眷戀地撫模著她的臉頰,這麼乖的戰戰,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到底沒忍住,隋岳在她微嘟的紅唇上很輕很輕的吻了一下,戰戰無意識地抿抿嘴唇,並不知道有一雙深情的眼楮,溫柔地凝視著她。